紫邪骗了人。
    他与赤邪兄弟二人一母同胞,自幼便一起长大,一起被父亲训练成诡影宗最锋利的武器,然后亲眼看着父亲将母亲杀死,让她用鲜血献祭了属于他们的那两把剑。
    不离、不弃。
    说来也可笑,这剑的名字,倒是一语成谶,他们的母亲,再也不会离开他们兄弟俩了。
    仇恨将两兄弟紧紧地绑在一起,他们也再也不会离开彼此。
    紫邪自幼便是父亲选中的最佳的继承人,他聪明、冷静、有原则、有手段,在他的认知里,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他心善,却从不怜悯可恨之人;他极恶,却也为了至亲拼出一条血路。
    而他的那位弟弟,唯一打出去的名号,却是“一个疯子”。
    且不说成天又哭又笑将整个宗门闹得天翻地覆,赤邪更喜欢的,是杀人嗜血,那些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或许前一秒还看到他在笑,后一秒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魔道之内,有人惧他,有人瞧不起他,偏偏父亲很欣赏他。父亲说,一人顾全大局,一人杀伐果断,只要他们兄弟联手,哪有不能成的事?哪有不能破的局?
    他没想到的是,兄弟二人联手做的第一个局,就是将他逼下了宗主之位。
    那天,赤邪将不弃剑横在了父亲的脖子上,是紫邪的一声“住手”,让父亲寻到了遁走的机会。从此,诡影宗的那位老宗主在修真界销声匿迹,音讯全无。
    紫邪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下一任宗主,登上高位的那一天,曾经那个人人畏惧的“疯子”,却跪在他的脚下,对他三拜三叩。
    当时的诡影宗,还没有成为魔道第一大派,紫邪的心愿是将宗门发扬光大,以慰母亲在天之灵。而赤邪,则负责将那些挡在他前路上的人,一一置于死地。
    他的修为在当时并不算是修真界的顶尖,但胜在出手果决不惜性命,常常都是拼了一条命与人相争,然后再带着一身鲜血回来。
    紫邪会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劝他不必如此。但赤邪不听,他只是用舌尖舐去自己掌心的鲜血,笑着对紫邪说:“兄长你看,人的血都是一个味道,有人稳坐高位,就得有人去死,我的命也没什么特别的,若是兄长需要,就算是去死,又能怎么样呢?”
    紫邪很少生气,但在那一天,他动了很大的怒,他拂袖而去,将重伤未愈的赤邪一人留在了原地。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紫邪清楚地记得,他站在诡影宗的高楼之上向下眺望,只能看见天地皆白,像是一张惨白的宣纸,只有那暗红色的一点,如文末的印章一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雪地里。
    那天以后,兄弟二人的关系似乎便不如往常。紫邪依旧忙碌地做他的宗主,而赤邪仍旧自顾自地杀他的人,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沉默,却也有着旁人无法替代的默契。
    直到有一天,正道与魔修为了争夺一处上古秘境起了争端,传闻中,这一处秘境乃是青崖山祖师赤霄仙尊所留下,其中有一件赤霄先尊生前的秘宝。
    不少诡影宗弟子在这一战中丧了命,紫邪作为宗主,自然要去探个究竟,却不料在秘境之内,遇见了当时的青崖山掌门元曜。
    赤邪和紫邪二人都受了伤,却也领先一步到达了秘境中央,也看到了那所谓的仙尊秘宝。
    ——一把金色的、似铁似玉的断剑。
    可笑的是,也许是天命作弄,整个诡影宗,竟无一人可引动这把剑。而赶来的正道修士越来越多,紫邪无奈之下决定放弃,是他拼尽了全力将所有诡影宗弟子送出了秘境。
    然而当紫邪最后从秘境里出来的时候,赤邪却看见,元曜的本命剑,正赫然插在自己兄长的胸前。
    赤邪又变成了那个疯子,他大哭着冲向紫邪,质问他:“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
    ……
    后来,赤邪才知道,在他们走后,有一个正道的少年拿起了那把断剑。
    他给这把剑取了个名字,叫做“太羲”。
    ……
    赤邪恨张子承,所以在临仙城的时候,他也想让他体会一下至亲至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是怎样的感觉。
    赤邪也恨方逸白,恨他对自己的利用、控制,所以,他也要想方设法地控制他。
    于是,他便用自己的方式,折磨着那个与他们有关的女人,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在自己面前口吐鲜血,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倔强地站起来,却又被自己踩进泥泞里。
    最后,他想把她食之入腹。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见她,她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她的修为变高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一腔热忱地往前闯,她变得冷静、有自己的思量和考虑,除了在床上时的那片刻失神,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分寸大乱的样子。
    当困兽不再斗,观战的人,自然也就少了几分乐趣。
    赤邪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在渴望,渴望着这个女人能求他,能向他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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