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缘分奇妙也矫情。小时候虽玩在一起,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算,只能勉强算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只不过我忘了他,他却记得我好几年。
    一别就是十三年,看似牵绊浅薄,没想到一相遇,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狠狠交缠到了一起,不刻意也避不掉。我一直以来清水般的日子,在这一年深刻得难以习惯。
    放榜那天,内心的翻腾久久平復不了,只好失焦地到处乱望,但嘴角还是不自觉上扬。后来被侠女姊姊以看我不顺眼为由,把我打发回家。
    -
    再后来就是毕业了。看井以桀在公车站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觉得似曾相似。不对不对!才没有似曾相似!我才没有笑成这样。
    他今天穿得格外整齐,连平时不爱搭理的领带都系得好好的,头发显然刚剪过,像极了他刚转来的样子。
    就连天空都飘起绵绵细雨,彷彿构成了一个圆,又回到起点。
    刚进校门口,就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轻轻唤着我的名字。一转头,是李璟青。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我旁边跟了另一个人,好不容易温和的表情瞬间僵了。我忍俊不住,怎么什么都写在脸上?
    知道他尷尬,我赶紧打招呼:「好久不见!我听说了,恭喜啊榜首同学!」
    我之前稍稍掠过学校网页上面的大肆宣传,看到榜首不是社会组的科系,我想大概也不会有别人了。
    面对成绩,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更像是思索一下才意识到要答谢:「喔。谢谢!你呢?喜欢你的学校吗?」
    我微笑点头。「还可以。」
    「那就好。」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使我正视了一眼,鬼使神差地反问:「那你呢?喜欢你的学校吗?」
    我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问这什么蠢问题?那么难考的学校跟科系,好不容易才考上,有什么不喜欢的?
    「不讨厌吧。」
    李璟青讲话一向很真实,说不讨厌就是不讨厌,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淡漠的像无关紧要的事。想起他一直以来对名次的不在乎,我不禁猜想,或许像他这样金字塔顶端的人,有着我体会不出的烦恼,优秀或许是好也是坏。
    我摇摇头,自己一大早在感慨什么?难得的特别日子,难得的好事,竟然多愁善感了起来,再怎么样人家也是前途一片光明好吗?
    李璟青进教室前,淡淡说了一句:「毕业快乐。」他倚在门边,一身制服像是紧紧贴合着门框,不得不合而为一。
    一大早的,我不知怎么地胡思乱想,脑中不停歇地转,幸好被憋坏的井以桀嘰嘰喳喳打断了我。
    「他是我们学校榜首啊?」
    「对啊。」
    他噘起嘴,得意道:「那又怎样?我跟你同一间学校。」
    我被他逗乐了,看起来也太骄傲了吧!「跟我一间学校又怎样?」
    他笑得更开怀了:「我说有怎样就有怎样!」
    无奈,高中最后一天了,我们一早的话题依旧那么没营养。
    我们回到教室里的这一隅。想当初他刚转来的时候,慢热的我可被吓得不轻,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未有回避他的念头。
    日子过着过着,现在莫名其妙维持着这种不浓不淡的关係,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看着井以桀现在埋头写毕业纪念册的样子,我还记得他当初愤愤盯着书,赌气我忘记他的样子。唉!怎么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许墨倩。」
    「嗯?」
    「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要怎么专心写?」
    「......」
    -
    毕业典礼就和我想得一样,冗长、落俗套。我还没开始酝酿伤心的氛围,侠女姊姊已经在我身旁哭成汪洋大海了。
    她拉着我一小角袖子,精緻的妆花得和她情绪一般渲染。
    「呜......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我有些心疼,赶紧递上卫生纸。「不会的!我们没事还可以打电话、视讯,放假也可以约出来玩啊!」
    她显然没听进去,继续哭喊:「见不到你就算了......你...你还被井以桀抢走了......从他转来你就被抢走了......现在连上大学......呜......」
    前面一排刷地同时回过头来,看好戏的标准眼神。
    我顿时不可怜她了,只想堵住她的嘴:「哪有!?不要乱讲!」
    「明明就有......你们还一起上学......一...一起回家......」
    我脸轰地滚烫,低吼:「闭嘴!」
    「你还兇我......呜呜呜......我都那么难过了......」
    「......」
    另一头当事人洋洋自得了起来:「不好意思喔!」
    「呜......呜呜呜......你看他!」
    「你也闭嘴!」我一回头,真的安静了,却甜滋滋笑着。
    我崩溃:「不准笑!」
    -
    典礼一结束,井以桀立刻松开领带、换上球鞋,就像刚刚伤感的场景不代表什么。我们还是一起走那短短的路程,就像平常,就像明天早晨还会看到他在站牌下踢着石子等待我的样子。
    我曾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穿制服?明明不常流汗,也没有特别热爱运动。他说:「穿制服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不喜欢这样。」
    我当时笑说:「这什么中二的理由?」
    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了。制服不像运动服,连举个手都感觉彆扭,更代表了一种身分,介于自由和不自由曖昧灰色地带,一个鐘声就足以使整栋楼的人服从,每个人也都麻木地听令。
    但我还是不讨厌,毕竟想被束缚也是有资格的,我现在就变态地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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