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淙一听来人是昆仑派前辈,就头疼不已。余大弓威猛豪爽,与他颇为投缘;而昆仑又是长阳的上宗。之前为了救阿伊娜的族人,自己已经杀伤了昆仑门人,如今万万不能与之再起冲突。听到余大弓问他,不由苦笑道:“这位道阳师祖,小子却是听说过的。传闻她是昆仑一派的世间行走,很得武林敬重。”
    余大弓嗤之以鼻:“这贼道姑有什么好敬重的?只许她自己修仙,四处为难要成仙的异族。肯定是小时候没家教,见不得别人好!”
    连淙呐呐无言。他听过高道阳的事迹,知道她曾诛杀过至少七位要登仙的异族修者,有个“天劫道姑”的雅号。那是说她专杀登仙之人,堪与劫雷相比。
    余大弓见他不回自己,冷冷哼道:“这贼道姑不分青红皂白,怎么今天这么巧找到这里来了?”
    连淙见他面有忧色,心头一热:“前辈不如暂避此人。回头飞升之后,再找回场子不迟。”
    余大弓嗤笑一声:“老子修的是一往无前的功法。不出去打死她的奸夫,已经是万般委屈,岂可再落荒而逃?再说了,我登了仙班,又如何能再去寻那凡人的麻烦?还不够丢人的!”
    连淙唯唯称是:余大弓是欲斩尘缘而登仙之人,自然不能沾染太多红尘因果。即便至亲死仇,成仙之后,也将成过眼云烟。“找回场子”云云,实在是无从说起。
    倒也不是没有不斩尘缘的。比如任仲庭,比如大山和尚,又比如姚泉俞雪。他们虽然功法各异,但是修的都是入世之道,无须舍弃一切。斩不斩尘缘,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修仙之道,倒并无优劣之分。
    外面的砸石之声终于消停了下来。余大弓故作奇怪,扬声道:“咦?那贼道姑莫非终于升仙了?”远远传来一声冷哼,却没有再接他的话。
    二人有所不知,来的人除了高道阳郑不二,还有他们的七个徒子徒孙。她与郑不二带着这些人游历天下,正好走到左近。前两日在附近集镇中听说了射日城的异相,知道其中必有因果,便匆匆赶来。此时她其中一个徒孙手上,拎着一位神情委顿的金甲女将,赫然便是韩嫣!
    连淙为余大弓所掳,韩嫣心急如焚,一路追来。半路遇到高道阳,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高郑二人甚至都没有怎么出手。他们的弟子新练就了一个紫微北斗阵,威力极大,很快便将韩嫣困住。韩嫣与他们斗了两盏茶时间,难以取胜。高道阳嫌耽误时间,趁她不备,连使了三道定身符箓,将她擒下。
    高道阳的徒弟中有一位时清云,颇善阵法。见恩师掷石不可破阵,便问了允可,拿出一块罗盘,推敲起阵眼来。
    余大弓并不特别擅长布阵。他只是因地制宜,将一个上古遗迹,稍加变化,做出了一个幻阵来。不多时,那石击之声又起,却是正正打在了阵眼上。
    余大弓见敌人已经寻到了路径,朝连淙一笑:“看来老子还得打发了这帮杂毛。你小子本领低下,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连淙心道正合我意。看旁边有一个小洞,赶紧闪身躲了进去。
    不多时,一阵烟尘涌入,幻阵已为人所破。阵势既破,来人很快就冲了进来。余大弓一见来的人除了高道阳和郑不二,竟然还有大大小小七个道俗人物,不由咧了咧嘴。
    高道阳一进那山洞,便觉此处灵气充裕,令人神清气爽。想到这般福地洞天,居然被妖魔占据,那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瞧了一眼余大弓,沉颜喝道:“你是何方妖孽,怎地占了这个洞府?”
    余大弓嘿嘿一笑:“我自在我家修炼,关你什么事?竟然要打破我的洞门,破了我的阵势?”
    高道阳冷哼一声:“我遥遥便见你那紫金妖云盘踞,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乖乖束手就擒,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余大弓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昆仑派不好好缩在山上炼丹,去学什么负笈游行?不如拆了紫薇殿,去供奉孔老夫子罢!”
    高道阳竟不发怒,冷冷笑道:“昆仑的行止,轮不到野狐禅说三道四!”“噌”地祭起一把火红宝剑,神威凛凛。
    郑不二见她要动手,也不犹豫。左手举起一个半尺高的青铜三清铃,右手掏出一面小小的金红令旗,迎风一展。七名弟子纷纷掣出兵刃,隐隐组成阵势,防敌逃脱。
    余大弓嘿嘿一笑:“昆仑高人,今日要九个打一个么?”
    郑不二尖声笑道:“除魔卫道,又不是比武招亲。妖孽,今日叫你难逃一死!”
    这是他进来之后第一次出声。那声音阴柔缠绵,浑不似男声。余大弓听得一皱眉头:“这不男不女的是什么东西?”
    郑不二再不答话,令旗一展,一股血红焰火便朝余大弓奔袭而来。这焰火是他杀了九九八十一头地炎龟,取其内丹炼制而成,与凡火大有不同。
    余大弓不能相抗,闪身避开,却也没有后退。一手掣出一把四尺长刀,朝郑不二杀了过去。
    高道阳举剑来迎。她这剑得自昆仑府藏,内蕴真火,与郑不二的令旗相辅相成,威力绝大。刹那间刀剑相交,余大弓的长刀便被豁出了一个大口子。高道阳得理不饶人,平地起风,连转了十八个圈子,向余大弓刺出十八剑。
    余大弓躲闪不及,只能举刀相抗。十八剑下来,那长刀已是锯齿处处,不敷使用了。他就地一滚,猛地掼出长刀,挡了高道阳一挡,趁机又拎出两把大锤来。
    那锤宽尺许,乃熟铜裹以金精所制,十分沉重。高道阳见他来势汹汹,倒也不敢那手中宝剑硬抗,转身与他游斗起来。她知道双锤沉重,便想如此这般,以耗对方力气。没想到余大弓根本不与她纠缠,竟直直向那紫微北斗阵冲了过去。
    高道阳暗道不好,连忙紧紧追赶,攻其后路。一边郑不二一震手中法铃,大喝一声:“疾!”青铜铃中发出一道闪电,正正击在余大弓脚下。那剑阵中的七人总算回过神来,严阵以待。
    好个余大弓!见前面紫薇剑阵防得严密,猛地一转身,手上双锤又朝背后的高道阳砸去。高道阳收身不住,却也没想躲闪。内力提到十八重,大吼一声“着!”手中长剑顿时生出烈焰,朝余大弓灼烧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双锤架住了火剑,却没有金铁相击之声传来。高道阳手中宝剑毕竟非凡,催出的火焰,竟将那百八十斤的铜锤抵住,生生挡在离剑半寸之处。
    高道阳气势大起,催起雄浑丹元,宝剑上的烈焰将余大弓的须发灼烧的吱吱作响。余大弓知她内力精纯,与她相抗,即便能打败了她,也必脱力受伤,逃不过郑不二诸人的追杀。猛地一压双锤,借那反弹之力,跃到好几丈开外。
    好容易迫开了高道阳,那郑不二又一摇令旗,召唤出一个一人高的火偶来。青城山的傀儡之术冠绝天下。郑不二不用铁偶陶偶人偶,而是另辟蹊径,以风火旗控火偶。
    那火偶赤手空拳,带着一股炽热烈风朝余大弓扑了过来。余大弓挥锤猛击,一下将火偶击了个粉碎,洒出漫天火星。待要讥笑郑不二,却见他令旗一挥,知道不好,连忙闪避,却还是慢了一步。那火偶散而重聚,一拳朝他后腰打来。
    余大弓闷哼了一声,咽下一口气血。火偶这一拳被他避开了要害,但是腰侧和手臂却没有躲开。郑不二炼这火偶,除了烈火之力,还混进了许多炎毒去。余大弓中拳之处,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旁边的弟子见余大弓受伤,顿时齐声喝彩。余大弓故技重施,将两柄大锤一左一右,砸向高道阳郑不二。二人闪避之际,余大弓已经撤出一把乌沉沉的角弓,开弦引箭,朝紫薇北斗阵射出三支连珠箭!
    余大弓的本名其实不叫大弓。他的父亲是一个被贬岭南的小官,希望儿子能大利天下,便给他取了个“大公”的名字。不料他非但没有去考取功名,反而机缘巧合,拜了青莲教一位弓术长老为师。他使弓的天赋极高,二十岁不到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一张蛟筋龙骨弓横行天下,少有敌手。便改名大弓,以彰其弓术。后来又遇到天工胡开飞,用黑沼煤精混合十名魔头精血,将他的蛟筋龙骨弓炼成了能弑神伏魔的利器。
    余大弓的箭囊里有金箭十三,破甲裂盔,无往不利;又有黑箭十三,远及十里,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又有红箭十三,遇物即炸,方圆数丈,寸草不生;又有白箭十三,专破修者护身真气。纵使天魔妖王,也难抵挡。他这三箭一白二红,欲令红箭炸开阵势,再以白箭伤人破阵。
    那七个弟子不知好歹,竟纷纷举剑去格那来箭。顿时轰轰两声,炸出漫天烟雾。等郑不二挥旗扫开烟雾,余大弓早已踪影不见。却有两个弟子被那红箭炸得口吐鲜血。更有一人,一腿中箭,被射去好大一片血肉,已经嘶喊着倒在血泊之中。
    郑不二令旗再挥,火偶在半空站定,打量了一会,朝一个洞窟飞奔而去。余大弓中了火偶一拳,身上的炎毒未去,这火偶便能在数里范围之内感应到他。高道阳一马当先,领着众人急急追去。郑不二犹豫了一下,丢了颗丹药给那受伤弟子,引着余人呼啸而去。
    众人相争之时,连淙不敢露面,连气息也是敛着的,生怕被昆仑青城门众发现,难以做人。听他们都去得远了,这才蹑手蹑脚,从藏身之处溜了出来。
    那受伤的青城弟子一见洞窟里竟然还藏了一个人,顿时便以为是余大弓的爪牙,吓得面无人色。此人名叫郝丹,人送外号“豪胆”,却不是夸他胆子大,而是讥笑他胆小如鼠。一见连淙看向他,身子抖如筛糠:“你,你,你,你...你是何人?”牙齿打颤,竟然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连淙心下微微好笑,却是不敢表露出来,上前道:“师兄休要惊慌。我乃长阳弟子连淙,被那大汉摄来。适才令师和他打斗,我才得脱困。”
    豪胆一听,放下心来,却还有一丝狐疑:“你...你...你要作甚?”
    连淙轻笑道:“师兄莫疑。你伤在何处?”
    郝丹嘶了一声,道:“我腿上被那贼子射了一箭,疼得厉害。”
    余大弓弓术何等了得?若不是有阵法抵挡,这一箭早已要了他的性命。小石头不在,连淙不擅治伤,想了想问道:“我欲出洞去,师兄可需我助你一臂之力?”
    郝丹咬了咬牙,终是不敢一个人留在洞中,陪笑道:“如此辛苦连师弟了。”
    他是左腿受伤,用了郑不二的丹药,倒是没有再流血。连淙扶起他的左臂,左右一看,忽然发现远远一块大石后面,露出半个人身来。转头问道:“郝师兄且慢。那边那人也是你的同门么?”
    郝丹摇头道:“不是的。我们来此的路上,遇到了这个女子。师尊见她形迹可疑,便将她擒了来。”
    连淙一皱眉,又轻轻将他放下:“师兄且稍坐,我去看一看她。”
    郝丹心中又是一惊:“师弟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连淙随口应付。飞奔过去一看,躺着的人,凤目菱唇,一身英气,竟然是一直保护着他的韩嫣!
    韩嫣被制住了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张。看管她的那人生怕她有冲穴之能,又给她缠了好几圈的捆仙绳。连淙一看她被绳子勾勒出来的身形,不由轻轻吞了口口水。
    韩嫣狠狠瞪了他一眼,连淙忍着笑,急忙将她解开,问道:“你可知解穴之法?”
    所幸韩嫣的怒气更多的是对着昆仑青城诸人的,剜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连淙略一沉吟,道:“我长阳功法和昆仑系出一脉,可能可以解穴。你且稍稍忍耐。”将她打横放到自己膝上,一手持了她的手腕,一手放在她气海。运起内力,在她体内探寻起来。
    运了好一会力,穴没解开,倒是两人都弄出一身汗来。连淙有些气馁,偷眼一看韩嫣。却见她粉腮飞红鼻息咻咻,竟是说不出的娇媚可爱,不由怔住了。
    连淙久习双修功法,运起内力的时候,不免带上了那些行气法门。韩嫣初时没有觉察,慢慢便觉得身子燥热起来。此时再看连淙,心中竟比之前自己要舍身相就的时候更羞涩十倍。她被封住了穴道,自控能力大不如前。绮念既起,竟然慢慢不受控制。明明知道不可以,脑海却有越来越多的奇思乱想,让她悚然颤栗,却又忍不出蠢蠢欲动。
    连淙本就是个见不得美丽女子的家伙。此时见她难得的妩媚情动,隔着那一层不厚的衣衫,女子的柔腻触感传来,如何还忍得住?鬼使神差地伸嘴吻去。韩嫣大惊,急切之下,居然能冲破颈间脉络,转开脸去躲闪,却还是被他亲到了脸颊。
    连淙心下一咯噔,只怕她忽然暴怒。却不知韩神将此时柔肠百结,感觉既新奇又害怕。她转过脸去,只是女性天性使然。心底埋藏极深的那丝情思,终于被撩拨了起来。
    二人默然相对。连淙迟疑片刻,见她毫无恚怒,终于放下心来。此时彼退我进,韩嫣既不抵挡,他自然不会再客气。一手托住她的脑后,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身,对准那娇艳的菱唇,狠狠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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