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临冬朝廷越发的热闹起来,各个部门又开始忙着考绩,做总结,开年又是皇帝六十大寿,光禄寺既要忙碌年宴,又得筹备皇帝的寿宴。一众皇子皇孙也未得闲着,削尖了脑袋要弄点别出心裁的东西出来供老皇帝喜欢。
    皇帝年迈,今朝脱了鞋和袜,未醒明朝穿不穿,谁都想再这节骨眼儿上多讨点恩赏出来,毕竟也不知道将来确切坐上龙椅的是哪一位,这一位上去后又是否能讨到好日子过。
    皇宫人口多,心眼儿却比人口更多。
    天气又冷下来了,方俞揣着手在偏殿等着朝会传召,时不时的和林老唠嗑几句,让他到家里坐坐,云城又要调老乡回京了。他微微缩着脖子,乔鹤枝给他做了一件高领的缝绒里衣穿着尤为舒坦,不过上朝的时候他不敢穿高领,准备等散朝以后回到工部去加上。
    这一年又一年的,京城的冬天最是难捱,雪一下便冰封一整个冬,中途是甭想雪能化开,还得等开春了天气暖和才能解冻。
    “方大人。”
    方俞听到唤自己,举头看见是整队朝会的公公过来了,方俞恭敬的做了个礼。
    “待会儿您便可按照侍郎的位置站了。”
    公公特意交代了一声,吏部政绩还未整理好,方俞也还未前去办理手续,按道理来说他还是个五品郎中,但是公公既来通知了,那就是皇帝的意思,大抵是前后也差不了几日,皇帝就让他站到前头去,也好听朝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什么的,毕竟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在朝会的时候同皇帝说话。
    “是。”
    林老见着公公出门去整队后,笑眯眯的看着方俞,未置言语。公公也不是特地单独同方俞传达的旨意,偏殿中的人自然都听到了。
    最近的朝会大抵也是在做些年终的报告,远放官员的折子都递了回来,皇帝这阵儿心思在地方上。未议几件大事朝会就结束了,方俞头一回朝会能站到最前的一批官员中,成就感还是挺高的。
    “方大人,近日府中做宴,还请得空前来吃一盏酒。”
    “不知田大人家中有何喜事?”方俞客气的询问了一句上前来攀谈的吏部官员,素来两人并未有过什么结交,今日突然上来就邀客,他心中如何能不知是何事。
    “年关了,做宴两桌请些同僚一聚,还望方大人赏脸啊。”
    方俞笑道:“收到田大人的帖子定然前来。”
    吏部官员闻言眸光微敛,笑着说定然送帖子。两厢告辞后,方俞便大步朝工部去了。
    这阵子方俞没有少受到邀请,他也寻摸出了套路来,凡事邀请私邀不正式下帖基本上都是对待亲密的人,或是想要说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时下他风头正盛,今下都站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了,位列正三品,这些党派前来拉拢更是明显了。
    拒绝难免会得罪人,就像先时詹事府那位一般,总之他不居功自傲把礼数做周全了,便是拒绝了这些人也找不出错处来。
    “本官当二爷何其做的住,今朝还是让人前来往方俞身前凑了。”
    “费大人,这方俞会不会归入二爷手下?”
    “你没瞧见吏部侍郎方才那脸色,若是方俞是块好啃的骨头还会轮着二爷去拉拢人。前阵子四爷那个急性子可没少派人往方家送东西,结果尽数让人妥帖给送了回去。”
    费清正脸上噙着一抹笑:“既是这方俞站定了中立,也好,谁也别想捞着好处,如此一来大家也都一样。这小子看着年轻又有些虎,实则比谁都精明,既不卷入党派之争,只管做自己的实事,老皇帝惜才,定然会护着他以辅佐新帝,总得要给朝廷留些人才不是。”
    “可要想中立,恐怕也未有这般简单。他早拒了太子,时下又拒了二爷四爷,保不齐被哪位爷怀恨在心,恐怕中立站不稳。”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凡事以大局为重,这方俞政绩卓越,哪个王爷便是太子也一样眼红,将来得登大宝时是要依仗这样的人才治理天下的。他中立比依附在任何一个人手底下都好,如此几位爷便不会将其当靶子使。”
    跟在费清正身后的年轻官员颇为受教。
    “哎,原是同一批进士入朝的,你瞧瞧方俞今下是何等地位,再看看你。罢了,回去再多读些书吧。”
    被说教的官员脸微红,心中嘀咕,其实也不单是他,同一批进士其实大抵也都是他这般现状,只不过独方俞一人出彩罢了。
    “老夫前去光禄寺看看,殿下这阵子为着寿宴一事也是焦头烂额。”
    方俞下朝后,雪竹便带来信儿说盛甲已经进京了,人一到府上便去瞧了宅子,十分的满意,时下已经再把东西往宅邸里运了。
    听闻好友抵京,方俞也高兴,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去。
    方俞才到府宅门口,就见着两个宅子都是进进出出的人,乔鹤枝把自家的仆役都叫去给盛家搬整东西了,时下正是热闹的时候。
    “方兄!”
    盛甲从宅子里出来,一眼便见着了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当即两人便狠狠抱了一下。方俞脸上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上下打量着盛甲:“还是云城风水养人啊,当初跟挖煤出来一样的脸,如今都养的发白了。”
    “你可就别戏谑我了,倒是方大人忙碌,昔时的白面书生今下跟个武夫一般。”
    方俞笑了一声:“还不是因着去修路烧砖,京城太阳毒辣,修路晒的太阳不比种地晒的少。”
    说到此处盛甲甚是激动:“先时在云城便得到消息说京城的官道开始修建水泥路,云城经商户从京城回来,那可是把这头的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我早就想来试一试官道了。今朝来京,从驿站上水泥官道,那叫一个平稳快捷,实乃是妙啊!我当是何人有此神思,一听说是你,便觉得情理之中。”
    “等安顿好去宫里复了命,届时我在带你去京郊工坊看看,今下京郊许多村子都已经建造了红砖瓦房,又是一道景色。”
    两人说的激动停不下来,从里出来的乔鹤枝不由得无奈的看了一眼身旁娴静站着的祁哥儿:“方大人赶紧回屋去把官服换下来,也帮着把东西给盛大人拾整了,也好早些入住安顿下来。盛大人身强体健的忍受得住舟车劳顿,可是祁哥儿一路带着孩子不得好歇,今下总算是到家了还得忙碌不成。”
    方俞笑道:“是,是,乔公子教训的是。我这便去换了官府前来帮忙。雪竹,今儿夜里去醉仙楼叫酒菜回来。”
    “是。”
    两家人欢欢喜喜的,一同忙起搬家的事宜来。
    方家宅邸才扩建好,今下大了不止一点点,而盛家的宅子稍要小一些,不过也是全然够住的。盛甲此次是把家当大部分都带来了京城安置,云城那头也是置办了私宅,留了老仆役在那头打点着,要紧的物件儿都运送来了京城。
    大车小车的实在是多,不过其中也不全是他的东西,知道他要上京赴任,方俞的老师学生,一些旧交,以及岳家都请求了带东西来,光是替方俞便装了两车。
    盛家宅子先时买下乔鹤枝便差人把这头打扫了干净,盛甲的车马一来就能搬进去,两家都有仆役帮忙,倒是也快,天擦黑时就已经整理好了。盛甲不得不感慨一句,京城有故旧便是好,若非如此,举家过来还得先租住房舍,慢慢寻买打听置办宅子。
    他又忙着要进宫去,等复命以后就得道户部续职了,这阵子正是户部忙碌的时候,催促的那叫一个紧张,家事公务夹缠不清的,到时候恐怕是焦头烂额一个脑袋两个大。
    宅子收拾好以后,方俞尽地主之谊,叫了一大桌子好菜,酒水用的少,明日还得上朝,不敢贪杯去宫里,于是大家便简单吃点。
    四个人欢欢喜喜的聚了一遭,宛如是回到了几年前在云城的日子一般,那会儿自在闲散,不似如今这般公务缠身,当真是快活,隔三差五的便要聚在一起吃酒菜。
    方俞和盛甲叙说着两地的事宜,谈论些朝廷上下的事情,乔鹤枝无心听,便唤了祁哥儿,两人一同到厢房去逗孩子。
    祁哥儿和盛甲生了个女儿,年纪比青盐要小一点,粉嘟嘟的尤其可爱,两个奶娃娃被放在一起,点了暖炭的屋子里暖烘烘的,孩子便不必裹的那般厚实,褪去了让手脚活动不便的厚衣服,青盐便开始教盛书韫在地上爬了。
    “青盐这孩子皮的很,先时总带他去将军府玩乐,便同那头大上一个多月的萧珩学皮了,男孩儿总是要活泼好动些。可是要教他同书韫一样安静一点才好。”
    祁哥儿同乔鹤枝做了手势:现在就很好,孩子要活泼好动一些才可爱。
    乔鹤枝笑看着两个孩子,拉着祁哥儿道:“你来京城实在是太好了,当初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咱们可再不必写信等信了,现在宅子又隔得近,日日都可往来。”
    祁哥儿也高兴,先时乔鹤枝随方俞进京赶考他便不太习惯,想着人也不过是半载就能回来,哪曾想一去竟然就是几年光景,结果没把人等回来,反倒是他们举家来了京城。不论怎么说,可算是又能在一起了。
    时间也是过得快,那会儿还是闲散的两个人,如今都有孩子带着了。
    乔鹤枝道:“你来的是时候,若要再晚上十天半个月的,京城又该下雪了。才从云城过来你恐怕会不习惯这头的天气,明儿我叫丝雨领着你家的仆人去常买炭火的炭行去早些定购炭到家里屯着,过冬好用。”
    “再者,也该前去多买些厚实的布匹貂裘备着好穿。”
    祁哥儿笑着同他做手势:你就是想去街上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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