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外。
    吴广神情凝重。
    他看着天空飘了的雪花,心中隐约有种莫名的恐惧。
    今年北方的天气似乎更加的寒冷,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虽然往年他时常都会期盼一场大雪,但今年不同。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佃户或是工室的匠人,而是张楚的假王。
    更坏的消息来自东北方。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秦国公子,率领大军正在一路西来。
    似乎就是冲着他这十多万张楚主力来的。
    “假王,我建议先分兵联合魏王迎击扶苏军!”
    部下田臧眉头皱起,看着首位的吴广,出言建议。
    吴广眉头皱起,“此时分兵,若李由出城来攻,如何招架?”
    田臧只在心中叹息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明日雪若止,本王亲自督战!”
    一众部将领命出帐。
    田臧给了众人一个眼神,几人会意,当即一同来到其营帐之中。
    “诸位,今日之事如何?”
    “还能如何?再攻打下去,士卒们都没了心气了!”
    起义军连番胜利,给大军很多信心。
    但这个信心很快在荥阳城下丢失殆尽。
    若没有一场胜利,他们便只有溃败这一下场。
    “扶苏军来势凶猛,从未听说过这位扶苏公子也是个能领兵打仗的人?”
    消息的闭塞并没有让他们知道会稽郡守的真正身份。
    若是他们知道当年南下东瓯的会稽郡守便是扶苏,想必也不会坐以待毙了。
    “可笑的是那武臣,赵王没当几天,便被北方联军攻破邯郸,还没撤离大河以北,又被扶苏军伏击。
    咱这个假王还想着攻破荥阳的美梦,莫非其也有异心!”
    田臧听着众人的言语,眉头皱起。
    “如此下去,我们便只有等死了。”
    这时有一人道:“将军何不取而代之?”
    田臧眼神闪烁。
    ……
    次日天晴,大雪覆盖了城邑。
    攻城的士卒顶着寒冷,抬着木梯朝着坚固的城墙而去。
    自然又是无功而返。
    吴广顿时大怒,连斩了几个溃退的士卒。
    一时间人心中皆有怨气。
    正在大帐中喝着闷酒,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吴广一看竟是手下部将,喝道:“不是说了,谁都不许入本王帐中!”
    田臧举了举手中一个锦布。
    “奉陈王令,假王吴广久围荥阳不下,致使我张楚士卒多战死,又延误灭秦之大略,其罪当诛,今革去王称,枭首示众!”
    吴广顿时惊骇,酒醒大半。
    “王何至于此!”
    “来人,将这人拖出去,枭首以慰军卒!”
    “田臧,你没有权力杀我,我要见陈王!我要见陈王!”
    ……
    大梁城下。
    秦军驻扎之地。
    扶苏正在与众多将军议事。
    “公子,赵军被灭,魏军无援手,已不足为虑,为今之计,当尽快解荥阳之围,以防贼楚与魏军联手来攻。”
    北方各郡的士卒在破了邯郸之后,并与扶苏合兵,而是继续南掠,以威慑南方魏地。
    复立的赵国君主却领着一批溃兵想要南逃,被李信、王离、坚分兵三处埋伏。
    溃兵被灭于白马津,赵王武臣战死。
    其余人等尽被押送琅琊待刑。
    “我们诛灭武臣,已经威慑各地贼兵,相必荥阳城下的那个假王已经知晓,我们还是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一路而来,已有一月,天气日渐严寒,今日终于有了一场大雪。
    这给大军的补给带来了很大的问题。
    沿途各县乡被贼兵掳掠一番,流离的百姓尚且难保,更无法支援这股秦军。
    李信看向王离,笑了起来,“我们难,贼兵更难,距离荥阳不远,是时候让李由知道,援兵已至!”
    扶苏点头,“大雪一下,那些贼兵的御寒之物定然不如我等,士卒士气低下正是可乘之机!”
    李信有雪天行军的经验,更容易能够照顾到士卒情绪。
    一路突飞猛进到此,士气确是愈战愈勇。
    沿途黔首们的态度,也是给了他们更大的激励。
    不是每个县都是投降的人。
    看到那被贼兵屠灭的城邑,扶苏咬破嘴唇都不自知。
    此战必胜!
    ……
    田臧假诏杀了吴广,让围城的士卒心气升上了许多。
    这几日又停止了工程,士卒对其更是大为拥护。
    但是还未等到陈胜给他回复,便有消息传来。
    扶苏军已至大梁。
    “白马津距此近四百里,他们怎能行军如此迅速!”
    不到五日,已经走了三百里,这在田臧的概念中是无法想象的。
    大军行进不同赶路,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日行四十里已是极限。
    更何况其还是在义军统御的地盘之上。
    “来不及等陈王答复了,尽快召集士卒,我亲自引兵迎战!让人去临济告知魏王让其渡河为援!截其后路!”
    田臧慌乱的安排着后路,却没有发觉荥阳城外,有数只信鸽飞入了城中。
    信鸽作为远程信使,并不能被用来当作紧要信息的传递。
    因为其太脆弱,易迷路,易死亡,会影响关键信息的到达。
    但作为短途的信息传递,却是格外的好用。
    尤其是在目视距离之内。
    ……
    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去进攻来袭的秦军。
    田臧出发时仍旧带着希望。
    直到前军碰到秦军的前锋后,他尝到了什么叫精锐。
    血色染满整个大梁城外。
    这片久经战乱而已凋零的城邑像是个迟暮的老人,默默注视着这群能够缔造雄伟建筑,同时也能顷刻覆灭巨城的生物。
    战事自开始后,便进入了白热化。
    无数的尸体遍布广阔的平原。
    未曾开垦的土地上,白雪还未融尽,便被浇灌上了一种叫血液的肥料。
    这些向土地索取的人们,最终将一切都归于了大地。
    土地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来年,荒芜便又会开满鲜花。
    那时,便不再是单一的色彩。
    田臧到死都没有看到来自大河以北的援军。
    他带着疑惑,被李信在乱军中削去了头颅。
    叛军溃败。
    ……
    来自荥阳城下的信使并没有进入临济城。
    因为有一股大军将此地围困。
    领兵者渔阳、上谷、代郡三郡尉。
    这次他们没有换成匈奴装扮。
    那也并不是匈奴装扮。
    只是裘衣的样式跟匈奴人相像而已。
    同时,南下送吴广人头给陈胜的信使也并没有进入陈县。
    同样有一股大军围住了陈县。
    领兵者,南郡郡守叶腾,上林学宫兵学院长韩信。
    一场历时数月的起义,似乎就要宣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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