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地。
    孔子的祠堂之内。
    有意老者匍匐在自家祖先的画像之前。
    他是孔子八世孙孔鲋。
    当年秦皇登临泰山祭祀。
    其有幸在其帐中。
    秦皇的骄傲自大,闹下不少笑话。
    也让这位孔家后人觉得颇为好笑。
    他拒绝了秦皇请出仕的问询,从此在自家老宅教授弟子学问。
    秦始皇并没有杜绝私学。
    但在上林学宫在咸阳立起后,来杏坛求学之人便少了许多。
    上林之中有个儒学院,他从那月报之中每每都能看到新的观点出现。
    但其心中只觉得那些东西跟自己先祖所言的大道不同。
    早就偏离儒学正道,成为只为应承上位者的工具。
    儒学当教化天下万民,如何只能限于一个小小学院之中。
    “夫子,礼器已经装上车马,随时可以出发!”
    有一个高冠博带之人在门前躬身,轻声的言语传入安静祠堂。
    “好,老夫这便来!”
    闻陈胜起兵已有一段时间,他似乎看到了义军的面貌。
    这些来自底层的人爆发的力量让人吃惊。
    他决定以孔子后人的身份去支援这次义举。
    所以便命所有学生打包好孔氏的礼器。
    准备前往陈县。
    这次他要出仕。
    为这股真正属于底层人的势力助力。
    ……
    陈郡之内。
    魏咎看着眼前的兵马,神情中带着无比的欣喜。
    多年来的压抑,从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要带着这股兵马,重新夺回属于魏国后人的荣耀。
    要将那些秦人统统诛灭。
    “公子,王已经给了命令,咱们现在便可同假王一同北上。”
    一个络腮胡子的将领从远处走来,声音洪亮。
    “市,我已不是公子,何必还如此称呼?”
    魏咎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露出什么异状,便放下心来。
    周市凑近道:“主公本就是魏国公子,正好让人知晓,才能在这些人中取得威信!”
    魏咎笑了笑:“大军不日将北伐,可惜,大梁城已经荒废了。”
    当年的魏国公子,宁陵君。
    在秦灭魏后,被放逐外地,成为一个四处流浪的平民。
    多年来,他与堂弟魏豹四处漂泊,尝尽了人间冷暖。
    他并不认为自己活着是秦皇的恩赐,而是认为这是彻彻底底的羞辱。
    他原本以为这份羞辱没有讨回的时候。
    直到今年的一纸分田诏令,让他彻底看到了一丝希望。
    周市是魏国人,其人有统兵之能,也怀仁义之心。
    在得知自己乃是魏国王室,便礼遇有加。
    出入皆是臣子之礼。
    让魏咎很是受用。
    陈郡已经聚集了十几万大军。
    来投的义士多不胜数。
    这些都是失意之人,都是当年灭国的余烬。
    如今又有风吹起。
    余烬复燃!
    “魏咎何在?陈王有请!”
    一个神态高傲的仆从来到魏咎身前,高声唱喝。
    “魏咎在此,敢问王有何事情。”
    “这我便不知了,还请到殿中一趟。”
    一旁周市道:“大军出征在即,王因何……”
    “王有令,周市将军出征便是,无需等待他人。”
    周市眯起了眼睛。
    魏咎却道:“那我便在陈县待将军凯旋!”
    周市收起了要发作的心思。
    当即点起大军,随假王吴广北上。
    大军浩浩荡荡。
    十几日便围了荥阳。
    周市则率军继续北征。
    半月时间,魏国故地皆复。
    真是势如破竹。
    再攻取齐地狄县时,却久攻不下。
    这让周市很头大,眼见得大军粮草不济,马上就到冬季,便不好再动兵了。
    ……
    此时狄县人人自危。
    县令看着外面数万大军围城,心中也没有底。
    琅琊郡守的援军不知何时能到,自己死守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头。
    回到县府之中,来往的官吏都匆匆忙忙。
    这几年狄县趁着港口兴起,也攒下了一些家底。
    本以为就这样能够安安稳稳度过秦政三十六年。
    不想还没入冬,南方的乱军便打到了家门口。
    拼上所有都要保证狄县不失。
    这是郡守给的命令。
    要死的命令。
    狄县县令如此想着。
    “县令,田氏要见您!”
    这时,堂外有人慌里慌张的跑来禀告。
    “田氏,他们不帮忙守城,跑来县衙做什么事?”
    县令面露不悦。
    此地田氏乃是齐国王室后人,秦灭齐后,他们被贬为平民。
    家族也迁到了狄县。
    田氏在此地势力雄厚,人口也众多。
    失去国家后,这群人更是抱团取暖,谁人都融不进其圈子。
    为首的田儋更是人中翘楚,颇会笼络人心。
    “听说是抓了潜入县中的贼子,已经捆缚而来。”
    “哦?”
    这群从来不帮忙只看戏的齐国旧贵,还有帮忙的一天,当真是稀奇事情。
    “让他们过来吧,我倒要看是什么贼人?”
    不一会,一群人闹闹哄哄的过来。
    正中还有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
    被一个中年人捆缚,扯着身后的绳子。
    “县令!我来献俘!”
    那人大声呼喝一声,给了那被捆着人一脚。
    被捆缚的人吃痛,哀嚎一声,便扑入堂中。
    县令走下堂来,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那匍匐在地人。
    带着疑惑神情:“怎得捉到此人?”
    为首田儋道:“县令不知,此人那我家仆,近几日那周市带兵围城,此人恐贼人破城后被屠,便私通贼人,要在城中掀起乱子!
    今日我正好聚拢家中健儿打算助县令守住县城。
    不曾想正撞见此人与贼兵内应接头,想要捉那人时,其要反抗,便被我等杀了。
    至于这仆人,便要交于县令审问后,在做决断。”
    狄县县令听起讲得慷慨激昂,便信了他的言语。
    “那贼兵头颅可在?”
    田儋笑了笑,朝着身后一指。
    “便在那里。”
    县令走了几步,越过田儋,看向人群之中。
    哪有什么人头。
    正待发怒。
    却自觉脖颈一凉,顿觉天地旋转。
    匍匐在地人此时才站起。
    “主人,我装的可像。”
    田儋拭去手中长剑的血迹。
    哈哈大笑,“像!像极了!”
    然后他便看向堂中诸人。
    “我田氏谋划许久,今日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如今魏人围城,最是紧急。
    传下命令,县令被潜入城中贼人所害,立即监察所有兵卒,不从田氏之命者,尽诛杀之!”
    狄县县令的头颅仍睁大双眼。
    他不知道的是,这场守城战,最终胜利了。
    但那时狄县已经不再是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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