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学过亲吻,但显然在这件事上殷景初比桑晚菀更有天赋。
    待到殷景初终于舍得放开她,桑晚菀脚步虚浮,呼吸急促,眸中盈着水汽,两人的手不知何时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殷景初用大拇指轻轻抚过桑晚菀红肿的唇瓣,动作是与方才那一吻截然相反的轻柔。
    略显粗糙的指腹令桑晚菀头皮一阵发麻,心中又是羞又是甜。
    殷景初眼波微闪,喉结滚了滚,似是食髓知味。
    桑晚菀气还未喘匀,察觉到他的想法后想要退后,可殷景初紧牵着她。
    “晚菀,我不做什么。”
    虽然目光深晦,殷景初却克制着终究没有下一步动作。
    在他年幼时,还对付不了魔界强大的兽类,为了活下去,他会将目标转向它们的孩子。幼兽尚且单纯,不能用对付成年兽类的方式对待,反要诱哄。
    待到它们被一点点引出洞穴,失去警惕,好奇地凑近他时,他会将它们一击毙命,拆吃入腹。
    方才桑晚菀那样的眼神,殷景初早已见过许多次,他几乎是本能的就知道该怎么做。
    沉下心,沉住气,等她完全卸下心防,一点点朝他走来。
    桑晚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殷景初当成了势在必得的猎物,她稳住心神,似是想起了什么,向他说道:“景初,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身世,是因为我曾在白玉京敛华峰见到过敛华仙尊留下的一缕命魂。”
    “敛华仙尊他......自殷若前辈死后就身枯心竭,不久后也坐化了。而他死后,命魂同样归入结界,与殷若前辈在一起。”
    “你能穿过仙魔结界,也是因为如今的结界是由你两位至亲的命魂修补而成。先前我多次想告诉你,可每每提起他们你总是表现的很抵触。”
    桑晚菀目光复杂:“景初,你遗落魔界是他们的遗憾,敛华仙尊他......死后仍在懊悔。”
    “那时魔界肆虐,仙界与人界都饱受战乱之苦,他们身处局中,已经尽力。”她环住殷景初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他们给你留下了回来的路。”
    殷景初愣愣地站了会儿,这才回抱桑晚菀。
    他埋下头,双臂一点点收紧。
    “晚菀,我比他们要幸运。”
    在仙界百年,他从偶然所闻的只言片语中补全了对敛华仙尊和殷若的了解。
    敛华仙尊修为高强,对那时的魔界来说是极大的威胁,也是他们统一三界最大的阻碍。在他伤重落入人界时,魔修殷若本该趁机要了他的命,可她却救了他、照顾他、并爱上了他。
    情之一字太过玄妙,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让魔修殷若背叛同族,爱他爱的一发不可收拾。那时的敛华仙尊对殷若的来历一无所知,只当她是普通凡人女子,他们在人界相爱、成婚。
    可他们的感情以欺瞒为前提,也终究不得善终。
    那份爱是弱水、是流沙,载不了乱世殇。
    他们之间阻隔太多,他们的结合也得不到祝福,他父亲更不愿再信任他母亲。可幸好,他爱的人一直坚定地站在他身旁,他也没有酿成更大的过错。
    殷景初想,他不恨了。
    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能理解敛华仙尊和殷若,甚至有些可怜他们。因为他们的失去,他明白了拥有。
    也正是殷若自散命魂修补结界,如今仙界和平,世间无恙,他和桑晚菀才能相守。如今,他也在这结界的荫蔽之下。
    殷景初吻了吻桑晚菀的发旋,脑中回忆起她一笔一划写下他名字时的场景,那时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他解释,说他的名字是景色如初的意思,他的父母大概都很珍惜那段初遇的时光。
    可现在他却理解了更深一层的含义,殷若是惦念着小家的幸福,才更加懂得了和平的可贵,所以才会毅然决然选择了牺牲、奉献和成全。
    景色如初,景色如初,他父母成全了所有人,也成全了他们。
    在桑晚菀看不到的地方,殷景初牵起唇角,竟释然的笑了笑,像是呢喃,像是叹息:“原来,他们早已予了我光明。”
    桑晚菀忽地在他怀里抬起头:“对了,华荣峰主告诉我,你既是仙魔所生,没有了魔丹,还能修仙。往后你得跟着我一起修炼,否则再过几十年你就要老了。”
    殷景初眼神温柔,应她:“嗯,一起修炼。”
    他不会再失约了。
    仙界甚大,两人并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四下游历。殷景初既和殷不疑是双生兄弟,修炼天赋自然不差,两人一道相伴同行,遇魔杀魔。而同时,桑晚菀也从旁人口中更加清楚的了解到魔渊一役的前后经过。
    原来一切并非唐玉斐说的那般容易,若非有殷不疑出剑、涧山宗设阵,仙界恐怕死伤更多,黑冥宗宗主的谋划也许真的会得逞。
    彼时桑晚菀和殷景初正坐在某处茶楼靠窗的位置,这位置雅致幽僻,有一扇屏风相隔。而屏风外面,正是南来北往步履匆匆的各派修士。
    其中一张桌旁坐了好些个年轻弟子,他们穿着不同的宗服,桌上搁着店里最便宜的稀酒。或许是年纪相仿、意气风发,这帮弟子们相见恨晚,聊的不亦乐乎,面上都带了层薄红。
    “说起宗门,就不得不说如今最为神秘的涧山宗,据说涧山宗宗主就是如今仙界最强的阵修,有未卜先知之能,所以才在魔渊设下七七四十九处大阵。唉,我也是个阵修,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就好了。”
    “这位仙友你想的太美了,这些年想拜入涧山宗的修士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天赋卓绝者,可还不是个个连涧山宗的宗门都找不到?”
    其中一个小弟子闻言得意大笑:“哈哈哈,我师父可是见过涧山宗宗主的!”
    身旁几人顿时瞪大眼睛:“仙友此言当真?在何处见得、宗主长什么模样?”
    “唐玉斐你们知道吧?她参加的唯一一次仙门大比,当时我师父作为弟子也跟过去看了。他说涧山宗宗主看着虽然年岁不小,但身量伟岸、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真就是一派高人的模样!”
    众人皆露出羡慕的神情,心底恨自家师父不争气,没能去成那次大比,随后又忙不迭追问:“那唐玉斐又是何模样?”
    小弟子故意吊着他们的胃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才故作老成地长叹口气:“要说这仙界天才啊,真如过江之鲫,可新代就没有第二人如唐玉斐这般,成就一介传奇。十七元婴,百岁化神,仙门大比夺魁而不入白玉京,又是侠肝义胆、斩妖除魔,于魔渊率领各宗......”
    有人急急打断他:“停停停,这些谁不知道?我是问你她长什么样。”
    这帮弟子到底年少,对这样一位传奇女修多了份好奇与向往。
    “害!白玉京不疑仙尊都认识吧,他的相貌可早几百年前就在仙界传遍了,端的是琼枝玉树、轩然霞举、天人之姿,所谓神韵为骨玉为魂。而唐玉斐与他站在一起,珠联璧合两两相配,并不掩没其风采,这还不够清楚明白的吗?”
    小弟子说罢语带嘚瑟道:“我师父告诉我,那场仙门大比决战之际,唐玉斐对战白玉京天骄桑晚菀时手无兵刃,于是向场中借剑。哎呀,好巧不巧,相中了我师父那柄平平无奇的铁剑,如今那剑还在我们宗里挂着呢。”
    弟子们听罢闹哄哄的打趣一阵,再开始互相倒酒劝酒。他们丝毫不知道,这些八卦其中一人正在身后坐着,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桑晚菀在听到这帮弟子描述涧山宗宗主“身量伟岸”时,险些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但随后她又觉得心底暖洋洋的,身在他处时能听到故人消息,其实是件很好的事。
    不过,涧山宗可没有外界传的这么神乎其神,若是这帮小弟子有机会见到涧山宗众人最真实的模样,恐怕会惊掉下巴。
    可那是个难得舒适又可以偷懒的地方,如世外桃源般隐没仙界一角,任谁有幸接触过都会心生向往,宗里的人虽说有些不着调,却个个都很好。
    也正是这帮不着调的人拯救了整个仙界,现在也继续过着舒适偷懒的日子。他们虽然每天嘴里说着“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可仙界有难时,仍会站出来。
    这世间多数人都是说得多做得少,可涧山宗的人不同,他们说的少做得多。世间大道无数,修士亦可放浪形骸,不拘小节,所谓道义,自在心中。
    当然,涧山宗这帮人也最是懂得量力而行、打不过就跑的。
    这要是由涧山宗宗主来概括,可能会是一句“粗中有细、雅俗共赏”吧。
    思及此,身侧的人又将不安分的手伸了过来,揽上她的腰肢,桑晚菀也不再害羞,而是顺势往他怀中一靠。
    屏风外的弟子们凑了些钱,又叫来两壶酒,趁着时候正好、艳阳高照,继续把酒言欢,胡吹海侃。
    “说起来再过两年就又是白玉京仙门大比了,也不知届时会有多少英才天骄出现。”
    “啧,我看各位仙友各个骨骼精奇,也俱是人中龙凤啊。”
    “仙友会云多云!不如下次我们就在大比上好好过招,切磋切磋!”
    酒杯清脆一碰:“一定一定啊,那便说好了,下回就在白玉京大比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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