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澪看到凝雨眼眶红红的,笑着轻声道:“你看你哭什么,又要把眼睛哭肿了。”
    凝雨抽了抽鼻子,看了看颜澪道:“澪哥儿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总是帮不了你什么。”
    颜澪笑着道:“你陪着我不就是帮我吗?”
    凝雨闻言终于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颜澪轻轻抱着她道:“别哭别哭,现在的生活是幸福的,要开开心心的。”
    凝雨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那雪儿怎么办?”
    颜澪道:“她倒是不同,虽然是奴籍,可又是你的好姐妹,还是得问一下她的意思,如果不愿意待在家里,就给她安排一下,总好过跟着歹人。”
    凝雨表示会和雪儿谈一谈,颜澪便做了一锅米粥,特意端了一碗到商人床边道:“楚掌柜,喝些粥吧。”
    见是颜澪亲自端来,楚掌柜有些心慌,颜澪招招手让凝雨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纸笔墨砚。
    颜澪冷冷道:“住在我家里,就不要你钱了,但是看病抓药请诊的钱你是要给我的,而且还是我亲自去的,这个价格嘛……”
    楚掌柜有气无力道:“颜小哥,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钱给你。”
    颜澪道:“我买下杨雪儿,可是实打实的铜钱,救你还能白救吗?你的命难道不值钱?”
    楚掌柜哭丧着脸道:“颜小哥,颜先生,你若后悔了,钱我可以不要这么多的,没必要如此为难我呀。”
    颜澪挑了挑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拿不出这些钱?还是觉得我是反复无常的人?”
    楚掌柜被噎得说不出话,涨红着想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契约作废,这个杨雪儿我送给颜先生了。”
    颜澪摆手道:“你可别这样说,好像我落井下石一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钱我是要给你的。”
    楚掌柜心里暗骂颜澪,他这句话意思就是自己欠他的也要还,可是目前的情况自己只能顺着颜澪。
    楚掌柜努力挤出微笑道:“颜先生什么意思就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颜澪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把买杨雪儿的钱给你,你给我出欠条,写明白我救你的命,然后治病抓药请医师的钱一共多少,这种恩情值多少钱,哪天给我,哪里给付了。”
    颜澪絮絮叨叨一大堆,本就生着病的楚掌柜听得更加头晕脑胀,咳嗽了一阵子后道:“颜先生,杨雪儿我真的送给你了,一分不钱不要,你若是和我提钱,就是看不起我。”
    颜澪摇了摇头道:“楚掌柜,话不是这样说的,你要明白我堂堂唇齿剑,怎么会出尔反尔呢,怎么会落井下石呢,我真的是觉得算账要分明,互不相欠才是正理……”
    楚掌柜听得头大,急忙打断道:“颜先生,这是我真心话,我真的一分钱不要,杨雪儿给你了。”说完挣扎着起身,从怀里取出杨雪儿的身契,塞进颜澪手里。
    颜澪急忙推脱道:“可不行啊,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
    楚掌柜取出契约,当着颜澪的面扔进火炉里,然后人畜无害的微微一笑,摊开双手对颜澪眨了眨眼。
    颜澪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这里还有一份。”说完一脸为难取出自己手里的契约。
    楚掌柜一把抢过来,然后扔进火炉里,道:“哪里有契约?”
    颜澪愣了愣神,楚掌柜道:“颜先生,我现在头痛欲裂,想休息一会。”
    颜澪“哦”了一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说完起身离开屋子。
    杨雪儿呆愣地看着楚掌柜躺在床上,眼中留下两行眼泪道:“不愧是唇齿剑,这张嘴就是催命符。”
    杨雪儿不解道:“这……这是何意?他是不是不愿意出钱了?”
    楚掌柜叹了口气道:“他出了一万贯买下你,自然拿的出,他的随意一家店铺的几个月盈利就有数万贯,他自然不在意这些钱,而是让我写下欠条,我现在身无分文,拿着他的钱无论干什么,他就可以随时向我要钱。”
    杨雪儿惊道:“那岂不是……”
    楚掌柜道:“我做生意,赔钱了他可以上门要账,轻松得到我的店铺,我赚了钱,他可以随意向我要钱,因为这是救命之恩,要几次我都得答应他。”
    杨雪儿这才发现,颜澪真的是个恐怖的人,本来有些好感瞬间荡然无存,甚至觉得他一定是花言巧语骗了周雪娘。
    于是,正义感爆棚的杨雪儿怒气冲冲来到了颜澪的小院,看到颜澪和凝雨正在收拾东西,走到门口大喊道:“颜澪,我有话和你说。”
    颜澪和凝雨愣了愣神,莫名其妙对视一眼,不明白杨雪儿这是什么意思。
    凝雨道:“雪儿?你这是怎么了?”
    杨雪儿冲进屋里,拉住凝雨道:“你快快和我走,不要跟着他,他不是好人。”
    颜澪诧异道:“我不是好人?”
    杨雪儿点了点头,然后义愤填膺道:“你快离开吧,凝雨我要带走。”
    颜澪失笑一声,然后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道:“杨雪儿,麻烦你想清楚你的话,凝雨是我的未婚妻,可是岳母同意的,这件事你改变不了,再者这是我的房子,你让我离开?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杨雪儿闻言心里一惊,颜澪最后的话很有气势,语气冰冷的让她不禁浑身一抖,刚才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可是心里还是不服气,结结巴巴道:“你……你落井下石,你趁人……趁人之危,不是个君子。”
    颜澪冷哼道:“和你商人谈君子?真是可笑,我是商人,追名逐利是本性。”
    杨雪儿涨红着脸还要再说什么,颜澪摆了摆手道:“你是觉得我对楚掌柜太无情,还是觉得我没有出一万贯买你让你失望了?”
    杨雪儿羞愤道:“你……你胡说,我……我怎么可能……”
    颜澪冷冷道:“我和你说明白,你若不是凝雨的姐妹,你以为我会帮你?你真以为那个楚掌柜是个什么君子?他当年做过什么你去问问他,看他会不会和你说?我只是把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再做一次,当年他如何对我,今天我如何对他。”
    杨雪儿惊的不敢说话,呆愣着看着颜澪。颜澪板着脸道:“他家中五六个小妾对吧,你知不知道他的正妻当年也是小妾,是他休了原配才让小妾上位。你去正州打听打听,看看有多少人恨他欺行霸市,恨他刻意压价,恨他以次充好。”
    颜澪起身道:“什么都不知道还来质问我,你凭什么?就凭你是凝雨的姐妹,我告诉你,如果是柳娘这样做,我的话会更难听。”
    凝雨走到颜澪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颜澪住了嘴,然后把要带走的东西搬到驴车上,没有再看杨雪儿一眼。
    凝雨看了一眼杨雪儿,见她咬着嘴唇,眼中含泪,心里一软道:“雪儿,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澪哥儿我也了解,当年他吃过很多苦才有今天,所以说话不留情面,你别生气。”
    杨雪儿心里委屈,哽咽道:“他如此蛮横,难道不能说吗?”
    凝雨柔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等你了解他之后,再做判断吧。”
    杨雪儿道:“你不要被他骗了,这个人嘴厉害的很。”
    凝雨微微一笑道:“他是不是骗我,这我能知道,他对我的情谊,我也能知道,至于他如何对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心里有我就好。”
    杨雪儿还要再说什么,颜澪正好走进来拿东西,然后对凝雨道:“临走把钥匙交给她,省着晚上找不到粮食。”
    杨雪儿正在气头上,冷哼道:“我们不稀罕。”
    颜澪冷笑道:“你不稀罕,可是楚掌柜稀罕,另外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婢,和家主这样说话,我怎么处置你都是合理合法。”
    杨雪儿心里一惊,有些惶恐地怒道:“你敢!”
    颜澪眯着眼睛道:“还敢质问我,你说说我凭什么不敢?”
    杨雪儿结结巴巴道:“你……你……”
    颜澪心里实在有些厌烦这个泼辣又冒冒失失的女孩,这样的脾气当女婢,只怕到了家里就会得罪一帮人,还会事事给自己一个道理。
    颜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当真以为我想要你?既然如此你继续跟着你的楚掌柜吧。”
    说完走到院子里,颜澪朗声道:“楚风,你的女婢还给你,这样的人我颜澪不屑于要,另外告诉你,病好了就赶紧给我滚蛋。”
    杨雪儿气道:“你……你怎么这样?”
    颜澪头也不回地喝道:“在我家里还和我吵吵闹闹,没人教你规矩吗?”
    杨雪儿涨红着脸,死死咬着嘴唇,凝雨见颜澪真的动怒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劝慰谁。
    颜澪道:“即使是客人,如此无礼我就可以把你们赶出去,我救了你们却在我家里质问我,哼哼,你当真以为我脾气很好吗?”
    楚风这时候起身推开屋门道:“颜先生,适才是我不对,胡言乱语,请你包容一二。”
    说完又面向杨雪儿道:“颜先生说的不错,适才我也发现了,颜先生的所作所为,皆是我当年做出的事。”
    杨雪儿急忙道:“掌柜,你莫怕他。”
    楚风摇了摇头道:“遭此大难,我突然想通了,颜先生适才是告诉我,我之前的可恨之处。”
    颜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风。楚风行了一礼道:“颜先生,你能救我,已出我所料,救命之恩永生不忘,我之前欠你良多,所做之事也为人不齿,现在全家遭难,也算是报应吧。”
    颜澪听他这般说,叹了口气道:“楚掌柜,你能想通这些,已经是很好了,颜澪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完郑重行了一礼。
    楚风急忙回礼道:“颜先生折煞我了,若不是听到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能想通这些,应该是我多谢你才是。”
    颜澪道:“安心养病吧。”说完对凝雨招了招手,凝雨对杨雪儿微微一笑,然后对楚风行了一礼,便坐上车和颜澪下山去了。
    楚风看二人走远,喃喃自语道:“家主为主母赶车,生平罕见。”
    杨雪儿看着赶车的颜澪,想着凝雨说的话,不禁陷入沉思。
    回到家里,凝雨见颜澪阴沉着脸,知道他还在生气,怯怯的不敢说话,只在颜澪身后跟着。
    这让全家上下都不敢说话,阿大等人是知道颜澪生气时的可怕,所以没人敢触霉头,其他人则是被颜澪的气势吓住了。
    小燕小心翼翼端来一碗茶,颜澪没有喝,而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大堂,凝雨坐在他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过多久,颜澪突然笑着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凝雨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颜澪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结结巴巴道:“吃……吃什么呀?”
    颜澪笑着道:“你是当家主母,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去做。”
    凝雨一头雾水,刚才还满脸怒气的颜澪怎么转瞬之间就消气了呢?
    颜澪笑着道:“我生杨雪儿的气,又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生家里人的气。”
    凝雨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道:“那你决定吧。”
    颜澪点了点头道:“吃铁锅炖吧,一会我去买些排骨和青菜回来。”
    凝雨看着颜澪,发现他又恢复了和善的样子,看自己的眼神也充满了温柔,心里有些感动,知道他不会迁怒于人,也不会随意发脾气。
    凝雨其实很担心,毕竟杨雪儿是自己的好姐妹,今天杨雪儿的冒失确实有些过分,让自己好一阵为难,见颜澪和她剑拔弩张,自己有些害怕,没有帮颜澪说话,还以为他会责怪自己。
    说知道颜澪坐了一会就像没事人一样,凝雨虽然心里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他的未婚妻,按照现在的规矩,自己是要站在颜澪这边的,可是自己什么都没表示。
    换成其他家里,夫君会对妻子撒气,责怪和为难,又或者是打骂,可是颜澪却没有。
    凝雨有些愧疚,于是道:“我也帮你做吧。”
    颜澪笑着道:“你就在家歇歇吧,带着小燕和留香把冬衣收一收。”
    凝雨还想说着什么,颜澪却已经起身,带着阿甲出去买排骨去了。
    颜澪自然不在乎这样的不愉快,生过气后很快就忘了,不但买了排骨青菜,还买了几斤五花肉和调料,不但做了一顿铁锅炖,还做了一锅红烧肉。
    吃的众人捂着肚子撑得直哼哼,颜澪打趣了众人几句,就回书房看书去了。
    凝雨等了他一阵,到了睡觉时间也不见颜澪来卧室,心里不禁有有些担心,以为颜澪其实没有消气,现在正在生自己气呢。
    鼓起勇气,凝雨做好了一切准备,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屋门,看到颜澪在油灯下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轻轻敲了一下门,见颜澪好像做贼一样,快速收起纸笔,然后有些惶恐道:“是谁呀。”
    第一次见到颜澪这样,凝雨的心中的不安早就荡然无存,觉得有些可笑,要知道平时颜澪可从来没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凝雨忍着笑推开门道:“澪哥儿,怎么还不回卧房?”
    颜澪急切地起身道:“啊,对对对,该睡觉了。”说完就走到门口,拉着凝雨的手就要回卧房去。
    凝雨怎么可能马上就走,而是笑着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颜澪挠了挠头道:“我在……记账。”
    凝雨道:“妾身也想看看,为夫君分忧。”
    颜澪有些不安道:“明天吧,明天起床我就教你。”
    凝雨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看着颜澪,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自然明白彼此的表情和眼神是什么意思,
    颜澪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纸,递给凝雨道:“给你看吧。”
    凝雨接过来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满眼小星星的道:“这是什么呀,真好看。”
    颜澪道:“是我做的图纸。”然后有些窘迫道:“你喜欢吗?”
    凝雨点点头,盯着图纸随口问道:“喜欢,是要做出来卖吗?”
    颜澪笑着道:“不,是给你做的。”
    凝雨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看着颜澪道:“真的吗?这是给我的?”
    颜澪道:“当然了,是给你的纪念日礼物。”
    凝雨不解道:“什么是纪念日?”
    颜澪解释道:“就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日子,用来纪念重大的事。”
    凝雨不解道:“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颜澪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再过三个月,我们就在一起一年了呀。”
    凝雨惊的捂住了嘴,随后激动的扑在颜澪怀里,柔声道:“时间过得真快。”
    颜澪抱着她没有说话,凝雨甜甜一笑道:“却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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