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总算体悟到蛇的不易。
    尤其是幼嫩的小蛇。
    如今的她,对比晏书珩,就是拇指大的青蛇,碰上木瓜大的兔子,不,或许大小还要悬殊。青蛇饥肠辘辘,要把兔子整个吞入腹中,可她还是太过稚嫩,折腾半晌,卡在一半。
    晏书珩顿住。
    暂歇下来反而更煎熬。
    正是夏日,屋里虽有冰鉴,但阿姒的脸红得像芍药,额上的汗一滴接着一滴。抬起眼,因晏书珩身量比她高太多,她只能看到他结实的臂膀,上面蓄满力,仿佛虎豹,冷白的肌肤上薄汗淋漓。
    只看了这一眼,阿姒猛然收紧。
    青年臂上薄肌越加贲发。
    更难捱了。
    阿姒一不做二不休,上气不接下气催促道:“夫、夫君”
    这是她头一次叫晏书珩夫君。
    脱口而出,无师自通。
    晏书珩微愣,弓起身子,低头看向阿姒,她也抬眼回望他。
    目光相触,双双心跳加速。
    晏书珩目光在那霎变深,身后垂下的墨发狠狠摇曳。
    整个儿都消失了。
    太、太饱了。
    阿姒张着口,什么话也说不出,被挤走的意识回归几分时,她再次看向晏书珩,发觉他也在凝着她。
    目光幽深,也不知看了多久。
    就这样对望许久。
    晏书珩哑声道:“再唤一声。”
    这时候阿姒反而舌头打结,目光也没有勇气与他的相触。
    她别开眼:“夫……夫君。”
    一切骤然乱了。
    青年的乌发像悬垂的珠帘,极有节律地来回摇曳,曳出缠绵的幅度。
    随着墨发摇曳,偶尔还会有一两声“啪叽”的轻响。
    听得阿姒脸颊更红了。
    后来便没那么难受,一股奇异的舒适从那一点蔓延,随着发丝摇曳得越发厉害,舒适也愈加汹涌。
    有那么一霎,阿姒眼前泛白。
    许久,她才寻回五感。
    晏书珩很克制,一直忍到阿姒受不住,这才离开她。腿侧温热,屋中熏着的香料中,顿时掺入淡淡的檀香。
    “抱歉。”
    晏书珩声线喑哑。
    阿姒道“无碍”,青年起身唤人端水,用热帕替她擦拭。
    真痛,阿姒抽口气。
    “有劳郎君。”
    “分内之事。”晏书珩动作稍和缓,很快替她擦拭干净。
    体内的补药余韵未散,伤处也痛得厉害。她瘫软在榻,分毫不想动。
    晏书珩端来一碗汤:“解热的,饮完再睡会更舒服些。”
    阿姒耳根倏然红了。
    他话里含了笑意:“怎么了?”
    “没什么。”阿姒佯装坦然。
    她只是突然发觉,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好温柔,平时温和的声线是山间清泉,现在的便是落了桃花的春水。
    心里不免泛上一丝甜。
    在她看来,晏书珩现在体贴得像个把自己委身与她的女子。
    这便是肌肤之亲的妙处么?
    阿姒后悔了。
    她该一开始就把他吃掉的。
    .
    晏书珩是克己君子,哪怕有了初次亲昵,他也并未像素久了乍一开荤的狼那样毫不节制。
    白日里,他们仍客套有礼。
    晏书珩更温存体贴,阿姒却更拘谨。
    但入了夜,躺在榻上,偶然一个对视,接下来便抱到了一起。
    这样的日子倒也舒心。
    但并未持续多久。
    从谯国回来后,朝局生变,皇帝不知因何缘故更加厌恶太子。
    父亲自不会告诉阿姒这些,他的家书中永远只有“一切无恙”,但阿姒从九哥那得知皇帝有易储之心,要贬太子到南方,改立三皇子。之所以悬而未决,是因朝中各方未能统一看法。
    晏家在朝中颇有分量,若他们能改中立为偏向太子,或许可解僵局。可晏家就跟条泥鳅似的,谁也捉不住。
    晏老太爷如此,晏书珩亦如此。
    听闻男子欢好时,最不冷静,枕边风也比任何东风好使。
    于是这夜,浓情蜜意时。
    阿姒忽然神情低落。
    晏书珩柔声问她为何,她不动声色提起太子表兄的事。
    她未提朝局,只说表兄脾胃不好,怕他到了南方阴湿之地会受罪。
    晏书珩的吻刚落到阿姒心口,又冷静离去,他神色温和,话却开门见山:“阿姒想劝晏家帮殿下?”
    他都直言了,阿姒再绕弯子反而会显得不坦诚,她想了想,点头。
    但她也并非异想天开之人,知道情分是最廉价的东西,要想说服他,还是得抛出晏书珩最在意的东西。便道:“夫君虽是世家子弟,但我能看出,你有一番志向,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家族权势不顾国计民生的人,你在朝政上的见地与太子表兄很像,既如此,何不同谋?”
    晏书珩转身,目光带着深意。
    阿姒以为他看穿了她意图。
    但他却像是被触动到了,端坐榻边陷入怔忪,垂睫未语。
    鸦睫在他眼底打下暗影,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叫阿姒辨不出他究竟是在低落,还是无动于衷亦或不悦?
    “夫君……?”
    晏书珩似长梦初醒。
    “此事涉及家族,我做不得主。”
    “可你不……”阿姒没说完。
    她想问的是,他不是晏氏长公子、晏氏下一任家主么?上头只有年迈的祖父,按理说能在此等大事上表态。
    难不成也受人制约?
    还是说,他纯粹是在权衡利弊?
    可阿姒最终没问。
    她和晏书珩在身体上可以毫无距离,但心还彼此疏远。
    就像适才倏然离去的吻。
    心里有阻隔,哪怕正在她身体里亲密无间,也能随时撤离。
    他们不仅是晏书珩和陈姒月,更是晏氏长公子,与陈氏长房次女。
    晏书珩轻叹,瞧不出情绪。
    他在她发间揉了揉,给她掖好被角后,从容套上外衫。
    “夫人早点歇息。”
    从卧房出来后,晏书珩独自在廊下立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
    清晨,他叩开祖父的书房。
    祖孙二人说了什么,阿姒也不清楚,只知道晏氏坚持中立。
    阿姒并未失落太久。
    才联姻多久,联系未深。若陈晏两家立场对调,陈家也会做出同等选择。
    爹爹常说,为人处世,有时需当断则断,有时需留有余地。
    陈晏之间显然属于后者。
    不能就此和晏书珩生出嫌隙,那日后,阿姒愈发用心地打理族中事务,连晏老爷子也赞她识大体。
    但这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
    八月,阿姒表兄姜珣来南阳赴任。
    表兄对朝中局势多有了解,阿姒隔三差五便往姜珣府上跑,也想通过表兄,拉拢拉拢与爹爹政见不合的舅父。
    姜珣的乔迁宴那日。
    晏书珩出城办事,阿姒独自前往,表兄妹多年不见,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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