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堕入魔道也要达成的复仇,前所未闻。虽然勇气可嘉,却得不到世间的拍手叫好吧?』
    ——《希罗史诗:群星闪耀时》
    巴顿·卡西迪是一位自我感动的天才。
    他近乎偏执的认为自己是正确和正义的,而他自信和自负的来源就是他出身的希罗传统贵族家庭给予他高人一等的教育,以及芬里尔帝国的锐士和坚甲。他相信天命在自己这里,他断言在多日的进攻之后克雷斯守军还有勇气反抗他们不可阻挡般的攻势,即管他们已经因为瘟疫损失了一半的军人。只要他们冲进城去,这座城塞就能被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的拿下。他偏执的认为自己很勇敢,所以冲在了最前沿:他想成为第一个攻进克雷斯的英雄。赫赫的战功,无尽的荣华,皇帝的赏赐,这些东西好像都在不远处宛如一个身披薄纱轻若无物的妙龄少女向他招手。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在城墙崩塌之后却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冲开浓烟和扬尘,克雷斯守军如同喷火的巨龙一般从城中呼啸而出,涨红了的脸和比约姆战士的战嚎更尖锐的狂吼正在告诉每一个芬里尔人,克雷斯守军的愤怒已经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顶点。那一刻,芬里尔人看到的并不是他们想象当中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几乎已经丧失了全部战意的守军,而是一群巨人,能和奥林匹斯正教诸神一争高下的巨人。
    “为了柯蒂斯堡!为了柯蒂斯堡!”阿格尼和戴维斯咆哮着,拿着自己的手半剑,穿着印有白玫瑰的链甲罩袍,踩上瓦砾冲在队伍的最前沿,几乎就和巴顿伯爵撞了个满怀。大骇之下,卡西迪家的大族长一剑劈在了阿格尼的左手大臂上,虽然有着链甲的保护,但他的重型手半剑依然在阿格尼的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沟壑,鲜血当即从被击碎的静脉中涌了出来。而面前的阿格尼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痛觉一般,一剑挑飞了巴顿的佩剑,随即猛扑过去重重把巴顿压在身下。阿格尼迅猛的抬起他穿着板甲护胫的右脚,使出了几乎全部力气一脚踏在巴顿的右手上。只听一声折断朽木的丑恶响声从他的钢甲拳套中喷薄而出,巴顿的右手被踩成了开放性骨折,断成两截的手骨从皮肤中刺了出来,在巴顿的手铠内衬肆无忌惮的纵走。
    随即,阿格尼随手捡起一块城墙上剥落的砖石,发了疯一样往巴顿戴着覆面盔的脸上砸去。虽然巴顿戴着的头盔能够较好地保护他的颜面,但还是被阿格尼疯狂的砸击砸的口鼻流血,连鼻梁的软骨也被砸碎了。阿格尼重重砸了七八下,直砸的巴顿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呼吸也一口长一口短,这时才有两个眼尖的约姆雇佣兵上前来试图逼退阿格尼,抢救他们的伯爵大人。而此时的巴顿几乎要被自己喷出的一口血糊满了脸颊,阻塞了气管,只能大口大口的咳嗽着,每咳一下他的断骨都在剧烈疼痛。他无法实现谈判时放给阿格尼的狠话,气若游丝的巴顿在朦胧中思忖着,他曾经说过的话被阿格尼原模原样的还到了自己身上。
    格尼回身捡回他之前丢在地上的手半剑和一面不知道是谁的扇形盾,顶着约姆雇佣兵的盾墙往前拱。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下翻飞的刺击究竟击中了几个敌人,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流淌,剑格已经阻止不了这些血液把阿格尼的剑柄弄得滑溜溜的;阿格尼的穿着的蓝色罩袍已经被染成了一种说不清是蓝色还是红色的模样,连他的脸上也被鲜血弄得黏糊糊的。他的板甲上插了几支箭,肩膀、胸口都有,虽然板甲成功阻挡了一部分的冲击,但还是有一部分的箭头没入了阿格尼的肌肉里,可他感觉不到疼痛。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感觉不到疼痛?
    那是一场比守城惨烈、残酷十倍以上的壮绝血战,以至于鏖战了不一会,阿格尼就亲眼看着戴维斯险些被洒在地上的肚肠绊倒;他已然分不清地上这些冒着热气和臭气的内脏究竟是卡尔加里人还是芬里尔人的了,所有人的身上都溅满了暗红色的鲜血,以至于连他们所效忠的家族盾徽都被掩藏在一层厚厚的黑血下,让他们甚至无法清晰地分辨敌我。卡尔加里人的愤怒已经在阿格尼的煽动之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顶点,现在的他们比身为入侵者的芬里尔人更嗜血、更疯狂,现在的克雷斯守军俨然已经成为了奥林匹斯神话中冥府的摆渡人,前呼后拥的呼喊着上来直要和芬里尔人拼个不死不休。
    芬里尔人的进攻好像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不,他们撞上的不是墙,而是一个名为“克雷斯城塞”的巨大火药库,他们不仅没能踏进这座已经没了城墙的城塞一步,还被克雷斯的守军硬生生顶出了城外,留下一地尸体。克雷斯人的怨恨和怒火是如此浓郁而炽烈,以至于让芬里尔的士兵们产生了一点儿类似宗教敬畏一般的错觉。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以他们为例,正常的军队是为了胜利和荣誉而战斗,但是这些人,这些本应该拱手来降的守军却好像是为了死亡而战斗一般。当自己的对手已经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脑子里唯一的信念就是热切地期盼着和他们以命换命时,芬里尔军的心理防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占行简在一个约姆斯雇佣兵的尸体身上找到了他趁手的兵器——那是一柄双手巨斧。即使是重型手半剑在这名壮硕程度和希罗历史上任何一位以体型出名的英雄相比都毫不逊色的维桑水手手里也好像是刺剑一般柔若无物,但那柄双手巨斧似乎让占行简找到了自己战斗的意义。每当他咆哮着抡出一个圆弧,至少就有三名芬里尔军人被斧刃砸中而掀飞出去。随后他又一斧将一名约姆斯雇佣兵连带着他的甲胄、头盔与盾牌一起斜着劈成两半,场面之夸张引得眼见这惨景的芬里尔士兵被吓得连连惊叫,以至于阿格尼几乎确信他一定会被吟游诗人写进他们的传唱歌谣中,而在这首歌谣里,占行简一定会被形容成一个巨人约书亚尤有不及的怪物。
    至于格里芬·达勒,他并不擅长和人肉搏,但不可否认他是一名优秀的弓箭手。他扒在北墙残损的城墙墙头,用岑木弓一箭一箭缓慢但稳定的在芬里尔军阵列后方的骑士们脑袋上凿开一个个洞。他本想在人群中寻找格雷登·西尼尔皇弟的身影,试图一箭将他狙杀以立下不世之功,但当他绝望的发现西塞罗皇族的六瓣莲花旗所处的位置远非他的岑木弓所能及之后只好作罢。
    “阿格尼!”梅林举盾挡下一名约姆斯雇佣兵挥来的钩斧,“阿格尼!”
    阿格尼没有回应,他和一名芬里尔长矛手激斗正酣。长矛手的武器攻击距离比阿格尼的长剑要远得多,以至于阿格尼不得不把大半个身子缩进盾牌的掩护下,而他因为被巴顿砍中而受伤的右手疼痛愈发激烈。
    “阿格尼!”
    “怎么了?”当占行简一斧子将那名长矛手的脑袋砸进他的胸腔里之后,阿格尼才有余暇看向呼唤他的梅林,“怎么了,梅林?我这里有点忙!”
    “你看!城墙!”
    阿格尼抬眼望去,心中却暗暗叫苦。当他们聚集在城墙缺口处与芬里尔军鏖战正酣的时候,一组芬里尔轻步兵已经搭起云梯登上了残损的北墙城楼,甚至还在城楼上插起了一根西塞罗家族的六瓣莲花旗。格里芬·达勒正率领着弓箭手们往城楼突袭,但却被狭窄的城墙所阻塞在半途。
    “看好这些人,梅林!”阿格尼大声说着,拍了拍占行简的胳膊,示意跟他一起走。说罢,两人用盾牌顶开面前的芬里尔人,扒着城墙被打残的缺口,往塔楼上攀爬。
    芬里尔人的投石机让城墙内的木质楼梯暴露在外,这给了阿格尼方便,他不用危险的徒手攀登十多米高的城墙,而可以通过楼梯前往正在激战的塔楼。路上他收起了他的长剑,随手在一名楼道内阵亡士兵的腰间拔过一柄钉头锤,而这柄钉头锤在一分钟之后就见了血——塔楼上的芬里尔轻步兵刚刚击退了蜂拥而至的卡尔加里弓箭手,正在手舞足蹈的庆祝他们的胜利,并试图帮助更多的伙伴通过云梯登上城楼,而突然从城墙内侧冒出的、浑身是血的阿格尼·柯蒂斯和脱光了膀子的金发壮汉占行简在他们面前无异于地府的勾魂小鬼。
    阿格尼一钉锤就砸进了他见到的第一个芬里尔人的脑袋里,因为背对着阿格尼,所以他看不清这个芬里尔步兵的脸庞,只记得他穿着厄镇样式的轻型鳞甲,鳞甲是金色的,那是芬里尔帝国的标准配色;不过,那金色的鳞甲马上被白色和红色所脏污。阿格尼大力一扭,连带着这个轻步兵的脑浆和血将钉锤锤头从他的脑袋里拔出,然后又抡向另一个芬里尔步兵。占行简则抡圆了膀子策动着他的双手巨斧在城楼上大砍大杀,甚至还将两名芬里尔人逆着折断脊椎之后丢下了城楼。不过这帮芬里尔人并非一无是处——他们抓住阿格尼左臂行动不便的空档,在他举盾不高的时候在阿格尼肋下刺了一剑,那是板甲的薄弱处,阿格尼心想,炽烈的剧痛登时包裹了他的全身。若不是占行简及时一斧劈进那名芬里尔步兵的胸腔,砸碎了他的肚肠,恐怕他刺出的第二剑就能要了阿格尼的小命。
    捂着自己的伤口,阿格尼一把将芬里尔人已经插好的六瓣莲花旗扯下。
    “拿好你们的擦脚布!”阿格尼嘶吼的时候,粘稠而牵丝的血液混合着唾沫从他的嘴里不断滴落,“它只配给老子的马夫擦屁股!”
    说罢,他将象征着芬里尔皇室的六瓣莲花旗随手在城楼的火盆上点燃,高高从北墙掷下。
    “你还行吗?阿生?”占行简凑了上来,扶好刚才因为投掷时用力过猛几乎要从城墙上摔下去的阿格尼·柯蒂斯,让他倚靠着残损的城垛坐下。在一片喊杀声中,占行简注意到阿格尼的肋下鲜血曰曰流出。“你伤的还挺严重。”
    “该做的都做了。”阿格尼用维桑话对占行简道,还露出了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不是现在,不是今天。占哥,咱们命不该绝的。”
    “他们又有援军来了,阿生。”占行简同样用维桑话回应了阿格尼,“加上楼下的这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你就是阿瑞斯下凡也打不过。要不要跑?”
    “妈的...”阿格尼难过的表示,“他们为什么还有援军?你看清楚这波人的旗帜了吗?”
    “不会有错的,阿格尼。他们拿着的盾徽是...嗯?”占行简眯起眼睛,试图看到那一队冲向克雷斯城的骑兵手里高擎着的旗帜。“和你的白底白玫瑰有点像,应该是朵花,我看不出是什么花。”
    “白底紫火旗1?”阿格尼问道,他翻身的尝试因为肋下尖锐的疼痛而失败。“不可能,卡西迪家的人几乎都在城楼下。”
    “不,没有紫色。”占行简道,“他们越来越靠近了。那是一朵花,阿格尼。”
    “白底扬羽蝶2?”阿格尼摇了摇头,“不可能,那是扶桑的源氏一族,他们跟我们没有关系。”
    “不是蝴蝶!阿格尼,我说是一朵花!”
    “白底金盏花?”阿格尼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彭易之?”
    当阿格尼说完这句话时,那队拿着白底金盏花的骑兵就狠狠的撞在了芬里尔军阵列的后方,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虽然阿格尼的双眼被鲜血糊住以至于不能远视,但他却惊喜地发现,那队骑手分明就是卡尔加里王国赫赫有名的黑袍骑士,而他们阵列最前方的那名白色罩袍骑士,手里高高举着的洁白旗帜,让阿格尼断定那一定是托兰·雷诺茨和克里斯蒂安家族兄弟。
    “阿格尼!”白马白袍的托兰·雷诺茨端着他的空心骑枪,一边咆哮着一边夹枪冲阵,一下扎穿了两名芬里尔士兵,让他不得不迅速将骑枪脱手以免被拽下马。“阿格尼!我来救你了!”
    “操你妈的...”阿格尼听罢,瘫在了城垛上。“小比崽子,来的还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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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1白底紫火:白底紫火旗的卡西迪家族的家族盾徽,戈德温·卡西迪和巴顿·卡西迪都使用这一盾徽。
    注释2白底扬羽蝶:扶桑帝国征夷大将军家族源氏的家族盾徽,现时家族族长为扶桑帝国征夷大将军源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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