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敛这个大冤种真就被王好花逼着喝了一个月的符水。
    那丫头为了她的雀儿喝符水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尹敛当然是拗不过王好花的。他突然相信了所谓的天命,因为他现在是真的…没空去死。
    他和王好花近乎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可他并不觉得烦躁。
    最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习惯了王好花的存在,以至于,王好花在她奶奶的忌日那天,让她口中的那群恐怖分子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自己回村祭拜,他那一天都过得很糟糕。
    是的,糟糕。
    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十分陌生。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去死的机会。
    他满脑子都是王好花怎么还不回来这件事。
    脑海里还回忆着前一天晚上,她要去墓地祭拜前对他的叮嘱。
    那些常规的,不许胡思乱想,不许乱来,不许不好好吃饭,不许这不许那…他早就没了感觉,耳朵早就磨出茧子,一切都吸烟刻肺。
    唯独…
    “雀儿,你一定不能乱来。我明儿还要去看袁山的。顺便和村里的大妈打听一下,他有对象了没有。以前我觉得多少有些配不上,现在你姐我有钱了,敢和后生提亲了。我的婚礼一定要有你,别让我听到任何你有危险的消息,不然我就再让你喝一个月的符水!明白了吗?!!!”
    这话近乎让他失眠了一整晚。
    但是很奇怪,从她说出这段话开始,他就不想再听她说一句话,不愿意再正眼看她一眼。
    她,哪哪都讨厌。
    他对她的冷淡,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出门之前,还不要脸的亲了他好多下,叮嘱了他一堆说了一万遍的注意事项,无非就是围绕着不要做危险举动,不要瞎搞之类的。
    尹敛心想,他是再不会相信她嘴里那些“喜欢他”,“他最漂亮”之类的瞎话。
    心口被一种似愤怒,似气恨,还有些酸涩的情绪占领,尹敛变得非常易怒,看什么都不顺眼。
    从没有情绪表现的人,突然对着那群无辜的“恐怖分子”挑起了刺儿。似乎是看这个世界都不顺眼,那群人站在他面前,他就一脸愠怒,甚至低声呵斥了几句情绪拟声词。
    她走之前已经叮嘱了,几点吃饭,几点午睡,虽然每天都在味同嚼蜡,但是今天入口的食物尤其难吃。
    他挑剔起了食物,厨娘被他吓哭了。
    “恐怖分子”头子为了平复他的不满,说要开除厨娘,他本意如此,但转念又想,这个厨娘做得饭菜,她顿顿能吃两碗,又打消了让厨娘滚蛋的念头,只是努努嘴,说:“算了。”
    大概是恐怖分子头头说了句:“好花怎么还不回来。”
    他才终于有了丝类似靠岸的情绪。
    对啊,王好花为什么还不回来?
    嘴巴比脑子快:“你不会去找她吗?”
    说出这话,惊讶的不仅是在场的“恐怖分子”,还包括他自己。
    原来…他想…去找她。
    …………
    这大概是尹敛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出门。
    尹加墨听到消息的时候,瞬间就同意了手下带尹敛去光明村找王好花。
    尹敛,要去找王好花的事,万兴消化了半晌。尹加墨点燃了雪茄,笑得很释然,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得万兴眼眶有些酸涩。
    尹敛最恐怖的事,就是对世界的所有事,没有欲望。现在竟然主动提出去找王好花,这何尝不是一种欲望呢?欲望可大可小,一旦有了欲望,就不舍得死了。
    …………
    马彪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在尹敛身边,似乎都白干了。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位美丽变态的小老板。
    比如,他明明提出说要去光明村找王好花,却问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光明村隔壁,叫“袁山”。”
    马彪不敢怠慢,立马联系了万总。
    万兴也不敢怠慢。
    不过十五分钟,还没到光明村的路途,尹敛就拿着平板,看完了所有关于这个袁山的资料。
    除非说需求。尹敛从来不同马彪主动搭话。可当尹敛拿着平板,看马彪所有资料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的问了万兴一句:“这叫好看?”
    嗤之以鼻,写了满脸。
    你彪哥再不了解尹少爷,也算是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老人,他很有眼力见,锐评道:“不就是个乡野村夫…怎么会入您的眼。”
    马彪仔细看了那袁山的样貌。一身腱子肉,看着体格很壮硕,站在保镖的视角,这人很适合入行。长得嘛,也算标致…很标准的男人长相,谈不上多精致,但样貌得体,看着很有男子气概,最多加一个,感觉有一把子力气。
    再往下看,这个袁山小伙子,还是个大学生,虽是普通二本,但也算优秀?!彪哥农村出身,知道大学生在村里很受重视,这也算光宗耀祖吧?
    当然,这都是心里话,是不能和尹敛说的。他那少爷虽然厌世,平等的讨厌这世界的所有人,但是看袁山的资料的时候,尤其明显。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触霉头,尤其是在王好花不在的时候。
    尹敛哼了声,关掉平板。
    “先去这里。”
    “嗯?”彪哥有些摸不准他们家小老板的意思了。
    “袁山家。”
    “蛤?”彪哥凌乱了。
    尹敛只是一个眼神,彪哥就立马让司机重新定位到袁山家。
    尹敛摸准了王好花的时间。王好花和他说过,她和她奶奶都最喜欢夕阳下落的傍晚,那是一天最惬意的时候,她奶奶在生的时候,每至傍晚,祖孙二人就会搬着小木凳,爬到她们乡下的祖宅的瓦房上,看夕阳。
    所以,即使是祭拜,她也会选在太阳落山前夕阳最热烈的时候。那种感觉像是她奶奶还活着。
    现在差不多了,她一定不会出现在袁山家里。
    所以,他要去。
    …………
    尹敛没有被社会公序良俗浸染过,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法则,那就是…没法则。
    比如,他无缘无故到人家家里去,开门见山的让袁山离王好花远一点。
    偏偏……
    袁山连王好花是谁都不知道。
    只留下一屋子摸不着头脑发懵的袁家人,和跟在尹敛屁股后面呆若木鸡的“恐怖分子”群体。
    袁山那句:“王好花是谁?”
    一下子把尹敛都问懵了。她都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了,结果这位“结婚对象”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更尴尬的还在后边。
    袁山的老婆挺着个大肚子从外边进屋,袁山赶紧去扶她。
    这下尹敛更懵了。以前,“尴尬”这个词,在尹敛的世界里,只存在于那些他打发需要呼吸的无聊时间里的无聊书本的字里行间中。
    他从不关心尴尬是什么意思,更不理解什么叫尴尬。
    直到……
    此时此刻。
    事情反转的很快,袁山叫那孕妇,叫大嫂…
    尴尬终于消失,他才松了口气,又提了起来。那是大嫂…那么,王好花,也不完全,没有机会?
    女人看到他很兴奋,眼神直勾勾地。
    关于他皮囊吸引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他微微蹙眉,不想再在此处浪费多余的时间,索性直接开诚布公的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作为交换,请你在王好花的世界里消失。”
    袁山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也对对方没有礼貌的态度很不爽:“这位朋友。首先,我不认识什么王好花,其次,我不认识你。你这么不礼貌的来我家,上来就给我提一个我听不明白的条件,这样的行为,真的很没素质,更没教养。”
    彪哥闻言,虽觉得对方说得有理,但是护自家小老板的心一起,刚要反驳…
    谁知…尹敛先一步回答道:“我确实没素质,也没教养。我没人教过,也没去学校上学,所以,如果你觉得冒犯,那你的感觉,是对的。”
    他那一脸无所谓陈述事实的态度,乍一听,像是挑衅,但看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有种古怪的真诚。
    一时间,袁山和大嫂也摸不着头脑。
    大嫂开玩笑道:“俊后生,你说得这么轻巧,给我在A市的汤臣一品买个房?”
    尹敛点头:“好。”他看了一眼彪哥,彪哥立马打电话让人买房。
    莫约十分钟,彪哥就收到了合同的电子档。
    “你好,房子在这里,但手续还有房产证,你们得去房管局自己办理。这只是公证用的电子合同,你们请过目。”
    大嫂和袁山都惊了。
    “你说买了就买了,我才不签字,万一是诈骗呢?”大嫂吓坏了。
    尹敛毫不在乎:“你可以不签,反正房子就在这,你不要,也在这。”
    袁山是读过书的,看了合同的电子档,完全合理合法,不像造假的样子,他拉大嫂到一边去,低声嘀咕:“我明天去趟房管局问问。这个电子合同先不签,咱去公证处看了再说。”
    大嫂点了点头。
    “嫂子,这漂亮后生看起来不太聪明啊。”袁山满头疑惑:“王好花…到底是谁…啊?”
    “该不会是唱哭活的那个王家奶奶家的那个花儿吧?又姓王,又有花?”
    袁山这才想起来。
    原来是她…
    尹敛没了耐性,看向彪哥,彪哥清了清喉。
    “房子,我给了,我最后再提醒一遍,消失在王好花的世界里。”尹敛说完,就走了。
    第二日。袁家人去了房管局,看到了尹加墨手底下的精兵强将万兴,等拿到房门钥匙,以及商谈好搬家事宜,才知道,那个疯癫的俊后生所言非虚,他们也非常信守承诺的,彻底消失在了村庄里。
    不仅是房子,袁山到了一家国企工作,后来找了一个小家碧玉的同事做老婆,他们的人生从此改写,而这一切,王好花,全然不知。
    村里谁都不知这一家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而这一家人,中了邪似的,从此都不和姓王的人来往,生怕这一切现实发生的魔幻只是南柯一梦,会被老天爷收回去。
    …………
    再次坐上车,去光明村。彪哥还是忍不住对自家少爷问道:“少爷,你就这么把房子送出去了?”
    “嗯。”
    “连合同都不签?”
    “他不是会去房管局?”当然要签。
    “他白捡一个房子,该认识好花还认识好花。怎么消失呢?”
    谁知尹敛浅浅一笑:“尹加墨手底下的人,不是最擅长坑人吗?那房子,可以是馅饼,也可以是陷阱。”
    彪哥微微一愣,当即领会:“是。”他会吩咐下去的。在袁山去房管局之前,他们的人,会知道怎么处理。
    尹敛没有说太多,却让彪哥的后背隐隐发麻。这个厌世的少爷,一直是这个世界的看客,那些好的,他是一个都没看在眼里,大老板的那些下作手段,他倒是一看一个会。
    毋庸置疑,更无需多言,尹敛是对的,尹加墨一定会达成他的想法,只要事关他,大老板必定,不择手段。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所有让人觉得赚大发的事,一定是能引爆人生的大雷。
    可是,同为农村人出身的彪哥还是忍不住帮那个无辜的袁山说一句话:“少爷,其实,人一家也是老实本分的农村人,没必要这样…为难他们。”想说坑害,却又难以启齿。
    尹敛瞟了眼他:“为难?他只要遵守承诺,白捡一个房子,为什么难?”在认识王好花之前,尹敛是不理解非资本家阶层的人们对钱财、房子等物质追求的决心。是王好花告诉他,对于底层人来说,幸福的生活是一张张钞票和稳定的住房带来的安全感。不然,他不会这么上道,有把握的认定白送一套房能达到他的目的。
    也是。彪哥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少爷是有意整那一家子无辜的人,没想到,是他想复杂了。少爷想送房子是真的,会留后手也是真的。
    他既不是乱送人汤臣一品的马大哈无脑富二代,也不是他以为的表里厌世,内里厚黑的资本家之子,他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复杂,只要如他所愿,他不会为难人。
    马彪发现了华点…如愿?少爷…有了,愿望?!
    王好花,真的,是一朵好神奇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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