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忆发鬓留下一滴汗珠,她紧咬着牙关,神情微紧,秀眉紧皱。
    手中握着一子持持未下。
    围观群众开始议论纷纷,无形之间反而让她更手忙脚乱,思绪全无,无论再怎么变招,似乎终究难逃慢一气被杀的结局。
    她薄唇微松,长叹一口气,最终从棋篓里取出两枚子,放在棋盘边角处。
    投子认输。
    陆青云一脸灿笑,拱手不忘礼节鞠躬道:“承认。”
    顾惘也长松一口气道:“原来这陆公子会下,而且下得很好,连我也未必能执白胜他。”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顿时间他便有些后悔了。
    只见顾忆投来略带稚气凶狠的目光,直勾勾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着什么。
    你是我哥,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帮我啊?
    陆青云刚想起身,顾忆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喊道:“陆公子!再来!”
    顾忆的眼中散发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气息,仿佛方才那一局失利,让她燃起极大的斗志。
    陆青云倒也不推迟,回到座位上。
    继续猜先,
    很不好运的是,竟然又是黑子。
    回想起来,他貌似来这个世界这么下,就没怎么下过白子。
    总有一种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即便自己在降维打击古代棋手,也不得不有些心有不甘。
    顾忆第一子落在小目,她的眼神刚毅了几分,看起来甚是认真。
    古代人极少人会下在星位,特别是两连星,上一把她便是两连星开局,本带着一些放水的心态,如今看来她已经完完全全把陆青云当成一个可敬的对手。
    陆青云也没有过多迟疑,下在小目。
    顾忆直接下在高目,看样子并不想下星位,让他施展出点三三的‘小狗’招。
    连续下了几手,顾忆的白子很稳健,形成无忧角,还有圈大实地的既视感。
    实地圈得越大,越是贪婪,反而被人有可乘之机。
    陆青云并未直接打入,而在在一旁与她相围。
    白棋取实地,黑棋夺外势。
    算是比较常见的开局。
    黑子突然之间极为凌厉,在下面扳点跳,设法打入。
    顾忆不禁神色陡然一紧,如今的局面,看来必须得对杀,方能有机会。
    白子没有犹豫,直接与黑子对碰,进行对杀。
    顾忆有些紧张,她上一把自己怎么输的棋,她自己非常清楚。
    她明白陆青云极为擅长这种混战,乱的棋型当中施展外势围剿,对棋子的棋极为敏感,稍微不注意便整块棋都会被他吞掉。
    不能,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避免局部复杂的对杀,寻机会做活,方能将战局拖入官子。
    白棋突然间似乎改变思路的一般,并未直接应战。
    陆青云自然能看出顾忆的心思,想做活?恐怕没这么容易。
    黑棋如同战场上的士兵一般,勇往直前,以杀棋为主,给人一股有勇无谋的感觉,可无论再如何高深的陷阱,黑棋都能完美避开,甚至喧宾夺主,将白棋的实地越压越小。
    “你……你……”顾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你难道不为自己想一条活路吗?对自己的中盘如此有信心?”
    陆青云浅笑一下道:“有句话说,眼就是命,有眼才能活,所以……”
    他微微提起一子,落在棋盘上,带着几分洒脱道:“你是我的眼!”
    “我是你的眼?”顾忆转头看向棋盘,此时黑棋步步逼近,已然是兵临城下。
    原来如此,主要把对手杀光,便无需有眼,对手便是自己的眼,那便是命,那便可活。
    顾忆强忍着再与陆青云下了第三把,依然被中盘胜。
    这三把中,陆青云皆执黑子,竟然下得如此有气势,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黑子先下一般,咄咄逼人。
    顾忆看着棋盘上最后的棋型,眼角泛起了泪花,她低着头肩膀有些微微颤抖,随后猛地一抬头:“你……你……你不讲武德!哪有人这般下棋?”
    说完她便起身,推开围观群众跑走。
    众人皆傻眼了,特别是烂柯棋院的其他弟子,更是面面相觑,一脸诧异。
    “顾师妹……生气了?”
    “我还第一次见顾师妹下棋如此狼狈,一直被人追着杀,难怪……”
    “话说这陆公子下棋确实过于激进,不过看棋者也乐在其中啊,二话不说,直接起势对杀,这感觉,啧啧啧……”
    面对众人的议论,顾惘沉着脸怒喝道:“都散了吧。”
    他似乎有些威严,十余名弟子见状,不敢多说半句,立即离开了此处。
    陆青云看着顾忆离开的方向问道:“诶……顾公子,不去看一看尊妹吗?”
    顾惘并不在意笑了笑道:“无妨,她一向如此,一旦有人把她杀得很惨,就爱哭鼻子,待会就没事了。”
    他顿了顿,转眼望向棋盘再道:“陆公子这三局棋,下得确实不错,有好手妙手,更有不少极为新颖的棋路,方便问一下……阁下几岁开始学棋呢?”
    “有几年了吧。”陆青云谄笑道,他总不能说自己算上前世已经下了几十年的棋了吧?
    前世也确实学棋不到五年,这么算下来说是几年也不过分。
    这古代的围棋与现代围棋的碰撞,说实话有几分降维打击的意思。
    顾忆输的不怨,毕竟她生活在这个时代,很多古代围棋的东西,在现代已然被淘汰,留存下来的,也不一定是最优下法。
    “陆公子然天资聪慧,不仅修道修为甚高,诗才过人,就连这棋也下得如此精彩。”顾惘顿了顿再道:“方才三局的棋谱亦然记下了,如今在下为陆公子送棋谱上山给先生们瞧瞧。”
    “好,等你好消息。”陆青云浅笑拱手道。
    看着顾惘离开的背影,宋书忍不住问道:“师兄,方才他见你下棋也不见拿起笔墨记录棋谱,他怎知你与那顾姑娘的每一步?”
    “三盘棋,总计起码超四百手棋,确实有些困难,不过也并非不可能,这种东西讲究一些规律。”陆青云想了这里细声喃喃道:“诶,不对,我方才那种下法,他应该也很捉摸不透才对,他若非记忆超群,那便是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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