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起,蓝志大正在花园中练功,见雷大泽走来,便停下,二人到亭中说话。
    只听雷大泽低声禀道:“奉寨主之命,属下去跟踪那盘金换,却发现个蹊跷!”
    “哦?是何蹊跷?说来我听。”
    “这……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跟随老夫多年,有何不当讲的?说便是,即使说错老夫也不会怪!”
    “属下发现那盘金换与……与夫人来往甚是密切!”
    “哈哈哈!那有何蹊跷?他们都姓盘,若论起来还沾些亲,带点故,有些往来也属正常,不足为奇!”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总在夜深人静时来往,似是有意在避开众人,且那盘金换曾多次在深夜丑时出寨。”
    “……”
    闻听此言,蓝志大便不言语了。
    他从石凳上抬身站起,在亭中踱了几步,又问道:“都去了何处?所为何事?”
    雷大泽有些歉意的颔首道:“那厮草上飞的功夫着实了得,恕属下无能,总是跟丢,不知他去往何处、所为何事?”
    正自说话,突见有人来,二人便缄口不语。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蓝志大的夫人盘梨花。
    只见她身随两个丫鬟,款步行来。
    那盘梨花虽过不惑之年,却有而立之貌。
    你瞧她神态悠闲,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冷傲清高的气质。
    那冷傲和清高中又颇有些勾魂摄魄之态,让人魂牵梦绕,欲罢而不能。
    见她到来,蓝志大便皱起了眉头。
    雷大泽忙向她下拜道:“属下雷大泽见过夫人!”
    盘梨花斜瞄了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见状,雷大泽只得忍气吞声,拱手对二人道:“寨主,夫人,若无甚吩咐属下就先退下了!”
    “你先去吧!”蓝志大低声道。
    “且慢!你急甚?为何一见我来便要离去?”盘梨花面带愠色道。
    雷大泽正要转身离去,听她如此说,便只好站定。
    他看着盘梨花,不知她还要说什么。
    “听说近日雷头领很忙啊!不知在忙些甚?莫如说来让我和寨主听听如何?”盘梨花的神态似笑非笑,她瞪着雷大泽问道。
    雷大泽顿了顿,说道:“回夫人,都是些寨中杂务,是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哼!你所谓的职责就是偷鸡摸狗吗?”盘梨花突然抬高了声音,喝问道。
    “回夫人,偷鸡摸狗之事属下不会做!也不屑于做,夫人如此说属下,令属下委实不能承受!”雷大泽有些气恼,便针锋相对道。
    眼见二人已针尖对上麦芒,蓝志大越听越恼火,便瓮声瓮气道:“雷大泽你且忙去吧!此处没你甚事了!”
    得此令,雷大泽便向蓝志大一拱手,又向盘梨花略一拱手,遂转身离去了。
    稍顿了顿,蓝志大也一摔袖子离开了,只留下盘梨花尴尬的站在原地。
    只见她银牙紧咬,眼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
    是夜,瑞云山寨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寅时,值更的老头在山寨院中发现了一个麻布口袋。
    开袋后,拿灯一照,口袋里的物事竟将老头吓的“啊”一声跌坐在地。
    他随即爬起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喊声划破了山寨宁静的夜,顿时,山寨里远近四处响起了狗吠声。
    老头吓的面无血色,连滚带爬的去各家各屋喊人。
    于是,原本黑洞洞的那些窗户都陆续亮起。
    不一会儿,山寨院中便聚拢了一大群人,个个手里擎着火把,人人手中攥着刀剑。
    火把的亮光将寨子照的通亮。
    老头将众人引至口袋前,便有一个胆大汉子上前将袋口掀开。
    只见从那口袋中赫然露出一个血糊淋剌的人头。
    那人头上的双目圆睁,甚是狰狞。
    围观的人里很多都别过了脸,不敢多看。
    此时,赵汾和蓝志大、鄯金保、惭愧大师等也已赶来,进入到人群中。
    见到那颗人头,惭愧大师单手立掌,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
    蓝凤凰和慧若也偷偷夹在人群中,见到人头,两个姑娘吓得将头搂在了一起,不敢回头看。
    蓝志大蹲在地上,细看那颗人头。
    待擦掉人头上的血污,才看清是雷大泽,不禁大惊。
    他面色凝重,一声不吭,众人也都不敢吱声。
    此时,蓝志大痛心不已,恨不能立马找到凶手,替雷大泽报仇雪恨。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会有谁能杀了雷大泽?
    盘金换吗?不可能!
    他是万万杀不了雷大泽的,只因他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难道是盘梨花吗?更不可能!
    虽然她也略会些功夫,但也不到能杀了雷大泽的地步。
    他突然想到了早上在花园中的那一幕。
    从当时盘梨花对雷大泽的态度可知,她对雷大泽颇有成见,似是已察觉到了些什么?
    难道另有高手助她?
    思来想去,蓝志大仍是理不出个头绪。
    他只是暗自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以致痛失了跟随多年的爱将。
    但他觉得此事还得着落在盘梨花和盘金换身上。
    此时,赵汾正翻看那口袋,别无他物。
    赵汾便替蓝志大吩咐众人将人头入殓,准备后事。
    众人这才纷纷动作起来。
    鄯金保将值更的老头唤到跟前,问他情况。
    老头便哆嗦着将如何发现口袋,又如何喊人等啰里吧嗦的说与鄯金保听。
    鄯金保见并无甚重要的内容,也就不再问他。
    蓝志大眉头紧皱,仍是一声不吭。
    但他的内心却如火山喷发,一股无明业火从身体中奔涌而出。
    “去找盘金换那厮!”蓝志大喝道。
    说着,他从旁人手中夺过一把刀,拔腿便走。
    众人紧随其后,人群浩浩荡荡的往盘金换家走去。
    待到了盘金换家门外,蓝志大不待喊门,只一脚向门上踹去。
    只听“咣”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门闩生生断成了两截。
    那盘金换正在床上睡觉。
    巨大的响声将他从床上惊落,趴在了地上。
    他抬头一看,见屋内已站满了人,火把的亮光将屋子照的通亮。
    再定睛一看,蓝志大正气势汹汹的站在面前,手里提着一把刀。
    摇曳的火光照在蓝志大那布满怒火的脸上,甚是骇人。
    盘金换惊慌失措,急忙跪倒在地,不敢抬头,身体直筛糠。
    蓝志大怒视着盘金换。
    他虽然一声不吭,但盘金换却分明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气势。
    盯着盘金换看了半晌,蓝志大突然喝问道:“说!这些日子你为何深更半夜去夫人那里?又为何深更半夜出寨?”
    见问,盘金换哆嗦道:“回……回禀寨……寨主,小的去……去给夫人……”
    未等他说完,突然有人说道:“去给我抓毒蛇!”
    闻言,众人吃惊,回头便看,见是盘梨花到了。
    她正站在人群后面,众人便急忙给她让出一条道。
    那盘梨花便款款步入人群中,立在蓝志大面前。
    又见她向蓝志大施个万福,说道:“近日奴家痹症渐重,郎中说用毒蛇胆方可疗治,你又不管,奴家这才让盘金换深夜去抓蛇来取胆治病。”
    说着,她竟低声垂泣起来。
    闻言,蓝志大不出声了。
    只因盘梨花患有痹症,他是晓得的,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难道她的痹症又犯了?
    因此,蓝志大仍是将信将疑的。
    他看了看盘梨花,又看了看盘金换,问那厮道:“你说去抓毒蛇,毒蛇在何处?拿出来让老夫过目。”
    闻言,那盘金换忙回身从床下拖出了一个竹笼。
    蓝志大凑近一看,笼中果真盘着几条身体斑斓的毒蛇,那些蛇受了惊扰,纷纷立起蛇头,吐着信子。
    蓝志大看着毒蛇,默然不语。
    半晌方抬起头,又狠狠瞪了一眼盘金换,略带失望的领着着众人离开了。
    ……
    蓝志大一面吩咐属下去寻雷大泽的尸身,一面召集赵汾、鄯金保和惭愧大师一同商议。
    于是,四人便在蓝志大的居室汇合商议。
    众人先将事情从头捋了一遍,找寻其中破绽。
    那盘梨花和盘金换虽疑点重重,却又似合乎情理。
    众人饶是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各人正自思忖,突听赵汾问道:“蓝伯伯,在下听说婶婶这些年虽已过不惑,但仍是容颜不老,但性情却大变,果真如此吗?”
    见问,蓝志大眼神疑惑的看了看赵汾,半晌方道:“千真万确!可是贤侄你从未见过她,又如何知晓?”
    赵汾便将那日在山野中听蓝凤凰所说的话又转述了一番。
    只见蓝志大边听边不停的点头称是。
    “蓝伯伯,你不觉得很蹊跷吗?可曾想过其中的缘故?”赵汾又问道。
    “老夫并非未曾想过,只是实难知晓其中缘故!从前她并非如今这般刁蛮,只是在几年前却突然变的不可理喻了,不怕你等取笑,我与她已久未行夫妻之礼了!”蓝志大低头黯然道。
    说着,蓝志大又将盘梨花以前如何温良贤淑,如何善待下人等叙述了一番。
    众人听的唏嘘不已。
    惭愧大师一直在闭目静听,此时,只见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既然能有一个假惭愧,为何不能有一朵假梨花?”
    闻言,众人甚是心惊,都看着他。
    鄯金保为人耿直,毫不忌讳道:“难道是有人将嫂嫂调了包?耍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蓝志大从座上站起,低头在地上慢慢的踱着步,一声不吭。
    鄯金保突觉自己说话有些冒失,以为鄯金保多心,便从座上站起,拱手歉意道:“兄弟说话直,还望哥哥莫怪!”
    蓝志大只是摇头,并不言语。
    见状,赵汾也从座上站起,向蓝志大拱手道:“既如此,在下想明日亲去婶婶那里一探究竟,不知蓝伯伯意下如何?”
    闻言,蓝志大突然站定了。
    他默默的看了看众人,半晌方道:“若果真被大师和鄯兄弟言中,她岂不是老夫身边之鬼?”
    众人都点头称是。
    “贤侄你明早即去!”蓝志大又向赵汾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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