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要上山,突听身后有人喊,急忙回头去看。
    却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那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站立在对面。
    只见他中等身材,一身黑短麻衣,打着绑腿,足穿一双草鞋,身背一口乌刀。
    此人将斗笠压的很低,因此看不清面相,只可见他面皮黝黑。
    不说话时,他的嘴是紧紧抿着的。
    此人长着两撇黑色八字胡,下巴上是一簇浓密的黑短胡须。
    看得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
    突见此人,令人吃惊,三人面面相觑。
    只是谁都不知此人姓甚名谁?更不知他从何处冒出?
    蓝志大朝他看了看,以为又是茅化道假扮之人。
    便手按剑柄,喝问那人:“哼!你又是茅化道吧?装神弄鬼!想怎地?”
    “哼哼!本不想和你废话,见你也算是一条好汉,便给你提个醒,仔细身边有鬼!”黑衣人冷冷道。
    闻言,蓝志大吃了一惊,便拱手道:“敢问英雄是何方神圣?尊姓大名怎么称呼?蓝某愿闻其详!”
    那人仍抱着双臂,也不答话。
    半晌方道:“日后你自会知晓!”
    说完,他放下双臂,只一个腾跃,跃上身后的一个大树,隐入茂密的枝叶中,去了。
    只从空中传来一句话:“还有那位赵少侠,咱们后会有期!”
    声音宏亮,中气十足。
    闻其声可知其内力深厚。
    听那人提及自己,赵汾便一个燕子穿云,跃上大树,欲要追他问个明白。
    可是,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踪影?
    赵汾站在树梢,向四周寻了一气,却看不到他,便只好从树上跃下。
    落地后,赵汾口中喃喃道:“看这情形,此人定是一路跟在我等身后来的,只是不知他目的何在?”
    闻言,鄯金保和蓝志大也陷入深深的思索。
    三人只站着,都不说话。
    半晌,蓝志大突然笑道:“哈哈哈!江湖中的怪事年年都有,若都要问明白了,我等岂不要累死?先莫管他!”
    闻言,赵汾和鄯金保也笑着点头称是。
    赵汾一边感佩蓝志大的豁达开朗,一边还在琢磨神秘黑衣人留下的话。
    只听蓝志大又道:“罢了!今日是我瑞云山寨的大喜之日,莫叫这些烦心事搅了,且上山寨去再说!”
    于是,赵汾和鄯金保便随蓝志大一路上了瑞云山。
    只见山寨门口聚满了人,都在迎候赵汾三人。
    畲人惯会歌舞,早已在寨中舞了起来。
    只见姑娘们个个一袭凤装,和着笙乐翩翩起舞,只听小伙子们将铜鼓敲的山响。
    山寨里便似过“三月三”一般,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赵汾和鄯金保再次见到了押遣队伍里的家人和解差们,众人都安好,他二人也十分安心。
    赵家上下见赵汾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
    解差们见鄯金保平安归来,也都放下了心。
    大家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以解別后牵挂,此处就不一一细表了。
    蓝志大安排了盛大的长桌宴,款待新知故交。
    宴席在一个空场上,寨子里的人都到了场上。
    因此场上人很多。
    赴宴的,掌勺的,端茶递水的,洗盘子抹桌子的,人来人往,饶是热闹。
    只见一溜长桌,两侧坐满了宾朋。
    各人面前摆着一个粗瓷酒碗,斟满了酒,桌上摆着各种山珍美味。
    惟惭愧大师未到场。
    一则因他伤重体弱,须得将养。
    二则怕场上人多眼杂,恐走漏了风声,惹那茅化道来此徒生事端。
    至于等他伤好后,众英雄与他同回定光寺去剪除魔教,则是后话,此处不表。
    单说这宴席。
    开席前,蓝志大端起酒碗向众人致敬酒辞,众人也都端碗站起,听他说话。
    正在此时,赵汾听到身后有人喊:“李慧若,蓝凤凰正找你噻!”
    赵汾分明听到了“慧若”二字,心中甚是好奇,便不由的回头去看。
    他回过头,正好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女子,那女子也无意中瞥见了他。
    四目相对的一瞬,不禁令赵汾心中一惊,酒差点从碗中洒了出来。
    你道赵汾为何心惊?
    只因那女子。
    只因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令他魂牵梦萦的慧若。
    这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二人透过熙来攘往的人影,看着对方,泪水都不由得夺眶而出。
    这泪里有辛酸,有委屈,更有惊喜。
    赵汾心中大喜过望,正要过去。
    突然,斜刺里跑出一个人,闪到慧若面前。
    便是那蓝凤凰。
    只见她像一只蹦蹦跳跳的野兔,蹦到慧若面前,也不知对慧若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拉起她的手往场外跑。
    赵汾迈出的脚便只好收回,心中暗骂蓝凤凰多事,双目却始终不离慧若的身影。
    那慧若被蓝凤凰扯着手,一边被扯着跑一边回过头来看赵汾。
    她那张明媚的脸上,明显带着笑容。
    赵汾也傻傻的盯着她笑。
    他的心中喜悦,脸上自然阳光。
    正自傻笑,突觉胳膊被碰了一下。
    回头一看,却是鄯金保在用肘捅他胳膊。
    再一看,众人都在痴痴看着自己。
    赵汾以为众人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不由一热,“唰”一下竟红到了脖子根上。
    只见他屁股往下一沉竟落了座,又低下了头。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众人喝完了第一碗酒,都已落座,惟独他还鹤立着,端着酒碗在傻笑。
    只因场上人来人往,众人并不知其中缘故,便齐刷刷的瞪着他。
    鄯金保以为他的“失心疯”又犯了,便敲他胳膊提醒他喝酒。
    哪知他非但未领会,又无缘无故红了脸,然后连酒也未喝竟落了座。
    于是,众人这才大笑起来。
    蓝志大笑道:“哈哈哈!赵贤侄莫非是嫌老夫的酒不好吧?”
    闻言,赵汾方才醒悟,忙又站起说道:“在下岂敢?”
    说着便仰脖将酒饮尽,抹了一下嘴,然后将碗底朝上,笑着对蓝志大道:“赵伯伯的酒果然是胜似琼浆,好比玉液啊!”
    闻言,蓝志大又哈哈大笑道:“即是好酒,那就再来一碗,我等一起干了!”
    只听“哗啦啦”桌椅声,众人站起。
    只见两排酒碗被端起,众口一词道:“干!”
    又听“咕噜咕噜”声响起,是众英雄大口喝酒的声音。
    如此这般,众人直从日中吃至日落。
    及至席散,都已吃的东倒西歪,醉意醺醺了。
    只因见慧若还活着,赵汾心中异常高兴。
    又因蓝志大等是英雄豪杰,赵汾与之相交甚欢。
    赵汾不免放开多吃了几十碗,及至最后,他竟醉的没了知觉。
    后面的事,他一概不知。
    醒来时,已是次日下午。
    眼皮慢慢抬起的那一刻,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眼前。
    随着他双目逐渐睁开,那张脸也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早已印刻在他心底的脸。
    此人是慧若。
    待看清楚,赵汾遂一骨碌翻身便要坐起。
    只因一阵晕眩,他没坐稳,竟差点儿从床上跌到床下。
    见状,慧若莞尔一笑道:“怎么?见到女鬼怕啦?”
    赵汾坐定了身子,这才对着慧若笑道:“即便是个女鬼,也是个绝色女鬼?我求之不得,何惧之有?”
    闻言,慧若撇了一下嘴,从床边站了起来。
    她递给赵汾一条毛巾,嗔道:“瞧你昨日那副尊容,好似几辈子没吃过酒的酒鬼!”
    赵汾边擦着脸边道:“若不是因为你,我能吃这些酒?不过,当个酒鬼也好!正好和你这女鬼成了一对儿。”
    说着,赶汾“腾”一下从床上直接蹦到了地上,双腿叉立,双臂张开,狠狠的伸了个懒腰。
    慧若白了他一眼,香腮一鼓道:“啍!跟我有甚关系?哪个和你一对儿?”
    说着,扭身便要往屋外去。
    说时迟那时快,赵汾一把扯住她,将她拉过,双手紧抓着她的双臂。
    慧若猝不及防,竟似被吓了一跳。
    她眉头一皱,表情惊恐,瞪着赵汾,宛若一只被鹰抓住的小鸡。
    赵汾盯着她的一双美目道:“这次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慧若虚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不再挣。
    赵汾将她抓的很紧,让她动弹不得。
    她看了看赵汾,低下了头,面上泛起桃花,半晌方道:“就不怕我拖累你?”
    赵汾突然将她揽入怀中,说道:“赵汾誓与你同生死,永不相弃!”
    闻言,慧若忙用纤纤玉手堵在赵汾嘴上,嗔道:“休要说这个‘死’字!”
    赵汾点了点头,温柔说道:“听人说你坠崖死了,我的心也碎了!”
    慧若正要启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赵大公子还睡着噻!啥子酒量嘛?”
    闻声,赵汾和慧若如惊弓之鸟,赶紧分开了,脸上都泛起一片红晕。
    话音才落,那人便跨进了屋。
    原来是蓝凤凰。
    她一见屋内二人的状况,竟惊愕的站住了。
    只因赵汾和慧若,二人都红着脸,呆若木鸡的各立一边。
    蓝凤凰用带着狡黠的眼神看了看赵汾,又看了看慧若。
    半晌方揶揄道:“咦!你两个……你两个孤男寡女的,啥子情况噻?斗鸡呐?”
    赵汾不知如何应答她,慧若也缄默不语。
    见他二人一言不发,蓝凤凰感到更加疑惑。
    她绕着赵汾转了一圈。
    一边绕圈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打量一边用食指尖在他面前空点了几下。
    一边点一边道:“姓赵的!你莫不是见色起意欺负李姊姊吧?若真是这样,仔细小命……”
    说着,用手拍了拍赵汾的肩膀。
    见状,慧若歪着头瞪着赵汾,表情似笑非笑,对蓝凤凰道:“他就是欺负我!你帮我收拾他。”
    蓝凤凰一听这话,上前来便要扇赵汾耳光。
    赵汾“唿悠”一下便闪开了。
    哪知那蓝凤凰不依不饶,满屋子追着要打赵汾。
    怎料这赵汾便似一条鲶鱼,她饶是无法近身。
    蓝凤凰气喘吁吁的站定,用青葱般的手指着赵汾骂道:“好你个……你个淫贼!你……”
    正在此时,蓝志大跨进屋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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