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冷鬼手洞府后,便照原路向赭云庵奔去,走不多时,天色便已昏暗。
    建宁府地处岭南,山高林密,阴暗潮湿,天色自然会比别处显晚。
    想及时赶回赭云庵已然无望。
    赵汾便停下来,向智贤大师道:“师父,时辰已晚,以弟子之见,夜路艰险,易生不测,莫若先扎营歇息,待天明再走不迟。”
    只因赵汾在发配途中经历颇多,也学到些经验。
    闻听此言,未等智贤发话,慧若先暴跳如雷道:“你这厮安的甚样心?莫不是有意要拖延,加害我师太?小尼姑先送你去见佛祖,不!去见阎罗!”
    慧若说着便要挥剑刺赵汾。
    “师侄休要乱来!为师倒认为他说的有理!我等三人且先宿营罢!”智贤劝止道。
    密林里的天色说黑即黑,不容等待,三人便抓紧时间寻找适合宿营之地。
    三人转了一遭,选定一处紧靠崖壁的干燥空地扎营,生起一堆篝火,即可御寒,又可防备野兽蛇虫,弄了些干草树枝铺作地铺。
    天色已然黑透,三人草草吃了些干粮,赵汾便自告奋勇值夜,只让智贤和慧若先歇息。
    朔月无月,夜就显得更加深沉黑暗。
    黑暗,让阴森的深山密林更加诡秘。
    孤零零的一堆篝火摇曳在黑暗中,犹如漂摇在深海里的一只小舟。
    小尼姑把宝剑横在胸前,蜷缩在地铺一侧。
    智贤大师盘坐在另一侧,手捻佛珠,微闭双目。
    赵汾双手抱膝,坐在火堆旁值守。
    密林中的黑夜,幽静而阴森。
    不时从林中传来夜猫子的啼叫,犹如婴儿的啼哭,给黑夜宠罩上一层可怖的气氛。
    幽静,也让发出的声响更加惊心动魄。
    也不时有野兽从密林中蹿出,发出“唰唰”的声响,两只眼晴透亮,犹如鬼火,盯视着火堆旁的人。
    小尼姑似睡非睡,每有声响,便会睁眼,抬头,紧张的四处张望。
    智贤大师则不为外界声音影响,纹丝不动。
    这样的情景在赵汾却习以为常,只因在流配途中,这是常态。
    直至下半夜,三人便都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只剩一堆篝火还在黑暗中摇曳。
    夜幕下的深山里,这团火光显得尤为刺眼,不免会引得一些不速之客觊觎。
    离此不远的另一座山上,有个山洞,洞里盘踞着一群山贼,早已被这团亮光吸引,纷纷出动了。
    此时,他们近在咫尺。
    暗夜里,一双双贪婪的贼眼,正偷偷的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组合:一俗,一僧,一尼。
    小尼姑慧若本就长相不俗,在火光的掩映下,那张脸更显绰约,引得一群山贼垂涎欲滴。
    那贼首,呲着豁牙,一双色眼紧盯着慧一若,淫光闪闪,竟不觉笑出了声。
    贼首指着三人,用手势向两个喽啰示意,喽啰点头应诺,全不出声。
    只见这两个小喽啰悄悄摸了过去,将一根长竹杆伸向三人,分别向三人吹出烟雾。
    稍倾,小喽啰用竹杆挨个捅了捅三人,见并无反应,便慢慢靠近去,又试着摇了摇,仍是不动。
    群贼大喜,一涌而上,搜的搜,抬的抬。
    两个山贼先把小尼姑抬出来,豁牙贼首接了过去扛上肩便走。
    身后跟着一群山贼,个个高举火把,照亮了山林。
    但见一溜亮光,犹如山林中游走的一条火蛇,渐行渐远了。
    余下几个山贼手举火把,兀自在智贤和赵汾身上翻来覆去的搜。
    只搜到些散碎银钱,再无它物。
    几个山贼掂了掂手中碎银,大失所望。
    “这二人咋办?清了?”山贼们看着赵汾和智贤二人,嘀咕道。
    “清了算球!留着作甚?”一个满脸胡子的山贼不耐烦的说道。
    说着便朝赵汾胳膊上踢了一脚,然后举起了砍刀,想要斩掉赵汾头颅。
    也是赵汾命不当绝。
    胡子这一脚,当当正正,歪打正着,竟踢中了赵汾身上的曲泽穴。
    一瞬间,赵汾身体里的内气被激发。
    真气自行丹田,脉走任督,催生出一股强大的内力,直把毒气逼出体外。
    只见赵汾一个激灵,身体颤抖一下,便醒了,睁开了眼。
    那胡子大吃了一惊,刀举在半空,却忘了往下砍,呆看着赵汾。
    其他几个毛贼胆子小,见状便都跳开了,远远观望。
    赵汾睁开眼,便见一个手攥火把、满脸胡子的人正盯着自己看。
    他高举砍刀,刀似要落下,赵汾心中猛的一惊。
    这一惊,不由的再次催动了丹田真气,瞬间便直贯全身。
    赵汾不由自主用右手向胡子挥去。
    但见一股强大真力顺右手喷涌而出,犹如狂风横扫,竟将胡子连人带刀掀将出去。
    胡子一头撞在石壁上,脑浆迸出,便气绝身亡了。
    那剩下的几个山贼一见,吓的屁滚尿流,腿脚一软便跪在地上。
    只见他们磕头如捣蒜,不停的喊爷爷饶命。
    赵汾并不理会,先查看智贤大师和小尼姑慧若。
    只见智贤仍睡着,唤了几声,并无反应,小尼姑慧若却不见了踪影。
    赵汾见状心里一紧,心说大意了,万不该睡死。
    赵汾回头问那几个山贼:“你等何人?那小尼姑何在?从实说来,若有隐瞒,便同他一般模样。”
    赵汾说着便指了一下胡子的尸首。
    那几个山贼一听,都吓的魂飞魄散,兀自筛糠。
    只有一个胆子稍大点的山贼道:“不瞒爷爷,我等几个都是跟随王头领在……在对面山上落草的,见此处山上有……有火光,兄弟们便过来瞧瞧,就……”
    山贼低下头不敢说了。
    “就怎样?小尼姑何在?”赵汾厉声道。
    “回禀爷爷,就向你们吹了麻药,大姑姑让王头领给带……带回洞府去了,要让她做……”山贼边说边向黑暗里指去,说到最后却又不敢往下说了。
    赵汾顺着毛贼所指,看到远处黑暗里一溜正在移动的火光,显然是那贼首一干人等。
    “王头领是何人?要小尼姑做甚?快说,便饶你不死!”赵汾厉声道。
    “王头领便是我等大哥,说要拿大姑姑做压寨夫人。”山贼吓的脱口而出。
    赵汾闻听,大吃一惊,便对那几个山贼道:“你等几个速带我去贼窝,找那王头领要人。”
    几个山贼早已胆战心惊,不敢不从。
    临走,又看了看智贤大师,还未醒转,便问几个山贼:“你等所下何毒?可有解药?”
    “爷爷莫怕,就是一些寻常麻药,这位佛祖爷爷再过一个时辰就能醒转来。”山贼答道。
    赵汾量他不敢撒谎,因此放心。
    便把一个山贼捆死,扔在智贤大师身旁,以待大师醒来,给他领路。
    剩下几个山贼在前引路,借着火光,赵汾很快便追到了贼窝。
    洞里,贼首正要对小尼姑妄行非分之事。
    洞外,几大堆篝火,将天空照的通红,一群毛贼正自吃肉喝酒,猜拳嬉闹。
    赵汾出现在洞外。
    众山贼见状,大吃一惊,便停下吃喝,纷纷朝赵汾围上来,个个手执兵刃,却不敢动。
    那几个带路的山贼便趁机悄悄溜掉了,赵汾竟未发现。
    见来者不善,便有山贼忙进洞去给贼首通报。
    洞里,贼首正色咪咪的看着沉睡的小尼姑,准备给她宽衣解带。
    刚要伸手,忽听一声“大哥,祸事了”,便停住了手。
    “甚事慌张?”贼首不耐烦的问道。
    “追来了!追来了!大哥,适才,被麻倒的人里有一个竟醒了,追来了。”山贼慌不择路的答道。
    贼首大惊,心说:“中了我这迷药寻常人须得过一、二个时辰方能醒转,看来此人绝非寻常人等!”
    如此想着,贼首便急忙披衣蹬裤,抓起砍刀直往洞外去,却要看个究竟。
    山洞外,火光里。
    只见赵汾双手抱臂,双腿支地,瘦削英朗的脸庞上,如炬的双目显出坚毅、果决,和不可冒犯。
    贼首见状,不敢贸然动手。
    他便双手抱拳迎上,假惺惺笑道:“哈哈哈!小弟不知少侠来此,有失迎迓,不知少侠莅临蔽寨有何贵干?”
    贼首边说边向两侧毛贼使眼色,便有几个山贼去了。
    “把人交出来!”赵汾面无表情,只冷然道。
    “少侠来找人,只是从未有陌生人来过小弟这里,兄弟们可否见过?”贼首嬉皮笑脸的,故作不知,向两侧贼众问道。
    “哈哈哈,没见过!”山贼们嘻笑答道。
    贼首便又道:“少侠莫急,不如先安心在小弟寨里吃杯酒,再去找人不迟,兄弟们,快去备上好酒好菜,让我和少侠痛饮几杯。
    见山贼们耍赖,赵汾怒火上升。
    只因怕对慧若不利,便强按下了火气。
    他客气道:“王头领休要骗晚生,若不是头领的几个手下告诉晚生,晚生何曾知你姓王?又怎会来此找你要人?”
    赵汾说着,便指向自己身后。
    然而身后却无人应声。
    待他回头一看,却发现带他来此的那几个山贼早已不见了踪影。
    赵汾略一惊,暗自后悔大意了。
    贼首见状,便向赵汾笑道:“哈哈哈,少侠可能误会了,小弟姓刘却不姓王,更不知少侠要找甚样人?可告知小弟,若小弟见了他,定会通报少侠的。”
    众山贼也纷纷随声附和,倒让赵汾无计可施了。
    此时,一个山贼过来禀道:“大哥,酒菜备好了,请大哥和少侠入席。”
    那山贼边说边偷偷向贼首递眼色。
    贼首会意,忙向赵汾笑道:“哈哈哈,少侠不必急燥,既来小弟山寨,便是小弟荣幸,今日天晚了,就让小弟先陪少侠吃几杯,待明日天亮了,再陪少侠一同去寻找,如何?”
    贼首边说边往后退,目光狡黠。
    见这些山贼不好纠缠,赵汾便暗自思忖对策。
    此时,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罩在了赵汾身上,随即收紧。
    赵纷猝不及防,便摔倒了。
    贼众一拥而上,乱刀乱枪纷纷向赵汾砍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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