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本地女人,自己继续呆坐了一会儿,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回头瞧了瞧戚朴。显然,她从刚进酒肆时,就注意到了他。
    那女人有几次想抬起身形,都又坐了回去。经过片刻的反复,终于鼓足了勇气,低着头朝戚朴走来。
    “公子,冒昧的问一下,您认识戚都尉吗?”女人双手搓着衣角,一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窘态。
    “我不能说认识,但也不是说不认识。”由于心情很好,戚朴很客气,“夫人,有什么事吗?不如坐下来慢慢谈。”
    “谢谢公子。”女人拘谨的坐在桌子对面,不怕公子笑话,我和我的夫君是打算出关的,但是因为点小问题无法成行。”
    “我们好像素不相识,我能为你们提供些什么帮助呢?”戚朴看着她。
    “不不不,我没敢奢望公子的帮助。”女人连忙解释,“我只是想让公子帮我印证一件事。”
    “不妨说说看。”戚朴饶有兴趣的听着。
    “戚都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女人有些胆怯的问。
    “这怎么说呢?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戚朴思索片刻,“还能比一般普通人更好些,更男人些。”
    “我其实是想问,他说话算数吗?”看到戚朴非常客气,女人的紧张略消除了些。
    “稍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谁让你来问我的?”戚朴忽然警觉起来。
    “就是他自己让我找您的。几天前,您也在这里,他送我岀房门时,给我指的您。说是信不过他的话,可以来您这问问他的风评。您或许还有点印象?”女人低着头,却用眼角从下往上瞟着戚朴。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戚朴停顿了一会儿,“你夫君呢?为什么不是你们一起来找我?”
    “他刚刚去赌室了。”女人支吾着,“他也纠结很久了。他想靠赌博赢得足够的钱。”
    “公门钱,一时鲜;赌门钱,一阵烟。十赌九输,这个道理他不懂?”戚朴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劝戒。
    “懂又有什么法子?我们急需用钱。家里的大多数钱都打水漂了,现在我们又是逃难,举目无亲。可是我们必须出关。”女人疲倦的说,“我们的钱不够。我们只有两万钱,我夫君说,既然这点钱干不了什么,还不如拿来赌一把碰碰运气。”
    “那我祝你们好运。”戚朴又开始品茶。
    “但是戚都尉他人很好,他愿意提供一些帮助。”女人终于说到了重点。
    “当然,你也许能和他说得通。”戚朴不置可否的说。
    “所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女人抬起头,正视戚朴的眼睛。
    “就这件事而言,是的。据我所知,他常常很守信用。”戚朴却低下头去看茶杯。
    一阵短暂的尴尬后,女人突然十分不安的、急促的压低声音说:“公子,你也是一个男人。我还想知道,如果一个女人非常爱你,她是那样的爱着你……以至于你想做的事,她都愿意竭尽所能帮助你去完成……为了完成你的愿望,她做了一件背叛你的事……如果后来你知道了,你会原谅她吗?”
    “我哪有这个福气?从来没有人,这样爱着我。”沉思后,戚朴的回答中透着说不出的沮丧。
    “那如果这个女人永远不说呢,她永远把这个秘密锁在心底,这样可以吗?”女人嗫嚅着。
    经过良久的静默,戚朴突然反问:“你们就不能躲到别处去?就非得出关不可?”
    “这就是命吧。”女人无奈的叹道。
    “你要听我的忠告吗?”戚朴把茶杯摆向一边。
    “我就是来寻求您的忠告的。戚都尉说,只有您才能帮助我。”女人眼中闪出兴奋的火花。
    “那就永远不要做这样的事。”戚朴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公子,没有足够的钱,也不向现实妥协,我们就拿不到过所,就出不了关,就有可能死在金城。”女人眼泪汪汪的看着戚朴,“我夫君其实比我小,我是他家的童养媳。有很多事儿,他还不如我明白。如果他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嫌弃我?”
    “是呀,你们可能死在金城,别人也可能死在金城,我也可能死在金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题,只不过你们的难题,在别人看起来或许比较小,也不是无法解决的。夫人,非常抱歉,我要失陪一会儿。”戚朴站起身来。
    女人低着头,看着桌子,嘴唇在不住的颤抖,“还是非常感谢您,公子。感谢您听我唠叨这么半天。该说抱歉的是我,打扰。”
    女人无精打采的站起来,正打算离去,却惊奇地发现,戚朴没有离开酒肆,而是向赌室方向走去。她马上振作起精神,也小步快跑的跟了过去。
    赌室内,雍州本地男人已经输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叫着,“谁还和我赌?这次赌二十万钱,小牌九,一把定胜负!”
    “可是你已经输的分文皆无,你拿什么来赌?”庄家冷冷的看着他。
    “我还有这条命,我把我的命赌上。”男人疯狂的喊着。
    “你难道不知道,在金城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吗?”庄家已经准备示意看场子的保镖,把这个耍赖的男人扔出去。
    “那我就来和你赌一把好了。”戚朴笑眯眯的插话进来,“无论谁输谁赢,庄稼都可以抽水。”
    庄家、保镖和所有的赌客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有什么问题吗?”戚朴从包里拿出块儿足有六十两重的黄金,放到台面上。
    “有抽水,自是没有什么问题。”庄家摆手阻止了正想上前的保镖。
    “那好。”戚朴转过头又对那个男人说,“你的命十万钱,你老婆十万钱,如何?”
    赌室里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大家似乎同时理解了这个年轻人的行为。
    “我不赌我老婆。”男人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
    “如果你死了,你老婆去哪儿,你还管得着吗?你是想让她与你一起死,还是想饿死她?”戚朴平静的与他对视。
    “这……”男人一阵语塞,半天后才说,“我的命赌二十万钱。如果我死了,我老婆愿不愿意跟你走,那是她自己的事,你不能强迫她。”
    “好,发牌吧。”戚朴从容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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