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这厢虽然惊讶,还是派人给岳家送了贺礼。这里头自然是宝钗张罗,得了侄儿,宝钗的喜悦简直溢于言表!
    同年,贾环和林璟玉参加了秀才试,均顺利通过。璟玉自是那个第一,贾环却是吊车尾了。
    贾政既觉欣喜,又觉有些丢脸——怎的外甥就能中案首,自家儿子却是孙山?人与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贾环是庶子,贾母、王夫人自是淡淡的,惟赵姨娘欢喜的险没发疯,成日里容光焕发,情绪高昂,引得王夫人极看不过眼。
    好在很快就有一事让王夫人振奋起来,盖过了贾环中秀才带来的心塞——
    贾珠追缴欠银的差使办的不错,为国库追回了不少银子。看着充盈的国库,永嘉帝龙心大悦,大手一挥,就给贾珠升了官。
    当然,嘉奖也少不了康王。这几年二人一道办差,许多倚老卖老、官大势大的人家,都是康王顶在前面亲自出马。
    这位王爷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擅使霹雳手段,与贾珠一刚一柔配合无间,组合拳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看康王的做派,贾珠都觉跟变了个人似的。按他的印象,这位王爷疏朗豪放,性子又跳脱,与谁都能打成一片,是个谁都不得罪的。
    实际上,康王于追债这事,手段颇是强硬。贾珠因有分期还债的建议,倒比这位柔和些,名声也比对方好。
    可贾珠哪晓得康王的苦哟!这位亲爹成了太上皇,现在是亲哥坐皇位,自不能跟先前作皇子一样肆意,还得好好当差,让哥哥满意,才能让他这支不至于滑落太快。
    有这样的紧迫感,康王便效仿永嘉帝当初的做派办事。虽把人得罪了不少,但结果显而易见,亲哥对他很是满意。
    于是趁着工部尚书老迈致仕,永嘉帝力排众议,把贾珠擢升为正二品工部尚书,又将康王改封“忠顺王”,封其一子为郡王,恩赏其子入宫读书。
    这“忠顺”二字落在康王脑袋上,可想而知,陛下对这个弟弟极是认同,评价也很高。
    康王改封忠顺王一事,旁人还罢,惟贾珠吓了一跳。想到剧情里就是忠顺王为了琪官跟贾府撕破脸,又带兵抄了贾家,偏自己还跟他年少相交,又一道办差,世事难料,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所幸贾府如今不是陛下眼中钉,忠顺王身为陛下铁杆,自然不会敌视贾家,这就再好不过了!
    对忠顺王的封赏不算出格,只贾珠这三十几岁就当上了二品大员,着实让朝野为之震动。
    陛下倒也体贴,既简拔贾珠,便把他那几十年不挪窝的老爹贾政换了个地方,送到礼部作了员外郎,免得儿子跃居父亲头上。
    贾家这厢接了旨,因是国朝最年轻的尚书,还专门开祠堂祭了一回祖宗,端的是热闹非凡。
    自贾赦被流放,许多人没有靖海侯的眼光,对贾府,多以观望居多。
    如今贾珠得封尚书,知陛下没有介怀,呼啦啦来了一堆人登门道贺,拜帖都是成筐成筐的,忙得李纨、宝钗两个晕头转向。
    贾母和贾政夫妻极是喜悦,尤其是贾政,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儿子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二品大员!
    想他自己一辈子仕途不得志,此时不由生出几分羡慕嫉妒——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贾母笑的开怀,似年轻了好几岁,指着王氏道:“你生了个好儿子!实是咱家的大功臣!”
    王夫人一向跟婆婆关系平平,贾母嫌她不识字、古板无趣,如今破天荒夸奖,王夫人愣了愣,眼圈倏地红了:“媳妇哪当得起这般夸赞。”
    贾母摆摆手岔开话,笑问儿子:“听说东府那边也得了赏?”
    贾政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儿子也不知算不算赏。因蓉哥儿跟咱家是最早还了银子的,陛下垂询,听说珍哥儿瘫了,几年不得上朝,便下旨令蓉哥儿袭了爵,仍是三品威烈将军。”
    贾母笑道:“这是好事啊!虽夺了珍哥儿的爵位给了他儿子,可如今都是降等袭爵,等珍哥儿故去,落在蓉哥儿头上的哪还有三品爵,怎比得上现在?
    还不如现在这般让蓉哥儿顶了他老子的爵,这样才好呢!”
    贾政笑着应是,贾母欢喜叹道:“真是陛下隆恩啊!”
    贾珠这厢得知东府之事,也专门贺了一回贾蓉。贾珍的气急败坏无人搭理,贾蓉夫妻则人逢喜事精神爽,口角皆是笑影。
    见贾珠来了,贾蓉连忙扶着他往花厅去:“堂叔怎的亲自来了?总该侄儿过去给您请安的。”
    从贾蓉手里扯出自己的手臂,贾珠语带无奈:“又不是七老八十,别搀着我了!”
    贾蓉笑嘻嘻应了,二人落座,贾珠说了恭喜的话,便叮嘱侄儿老实本分些,低调做人做事,千万别惹出事来。
    见他一派认真,贾蓉也收了笑,正色道:“堂叔放心,好容易没降等袭爵,侄儿哪敢乱来。”
    见他听话,贾珠点点头:“那就好,咱家如今不比以往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呷了口茶,贾珠又道:“要我说,你如今是将军爵位,东府却挂着国公府敕造牌匾,有逾制之嫌。不如趁着上表谢恩,请陛下收回牌匾,方显得恭敬谦逊。”
    “这……”
    一听这话,贾蓉就有些犹豫了。失了这牌匾,府邸说不得也得收回,到时宁国府不复存在,这叫他一时无法接受。
    抬头看向贾珠,对方满眼认真。知堂叔不会害自己,贾蓉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同意的话。
    见他这般,贾珠语调平平,看不出什么表情:“咱家率先还了欠银,在陛下跟前得了脸,现下你才能袭爵。
    与其等着御史参你一本逾制,不如早早把敕造牌匾交出去。你既是将军,就该挂将军府牌匾。东府早没了国公,还是不要贪图虚名了。给陛下留个好印象,比什么都强。”
    贾蓉垂头不语,贾珠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吧。”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贾珠也不催他。毕竟许多人看来,主动把公府牌匾换成将军府,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但要贾珠说,面子里子,自是里子重要。
    只要永嘉帝打心里认定贾府老实听话有眼色,那两府安稳落地的概率是极大的。
    如今已清除了绝大部分隐患,逾制之事,在贾珠看来,就是最后一处了。
    荣国府这里有贾母在,暂时无碍,宁国府就有些扎眼了。也不知永嘉帝下旨赐贾蓉袭爵时,有没有想到此处。
    跟这位陛下相识多年,贾珠也算摸清了他的脾气。永嘉帝是个“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的人,心里更有一本账,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要发作。
    但这位皇帝也有个好处,就是对自己人很大方。比如他认定忠顺王听话好使唤,不仅要在封号上示宠,还额外赏赐其子爵位。
    又比如他觉贾珠才干非凡、忠心耿耿,就接连给他升官,丝毫不惧旁人看法。
    想了一通有的没的,贾珠慢悠悠回了西府,却遇着甄宝玉来访。
    甄宝玉出了孝,就在贾家族学读书,今次是过来给贾母请安的。等见过荣国夫人,这才寻贾珠说话,提到想参加后年的秀才试,重振家族。
    对此,贾珠自是乐见其成:“这是好事,你既有此志向,就得好生用功,切不可半途而废。”
    甄宝玉正色应了,顺势提及请教文章。这不是大事,贾珠答应的很爽快。
    不一时,弟弟宝玉也来了。与甄宝玉互相见过,贾宝玉等对方离去,才说起他的打算:“大哥,我不想读书了,预备在学里打理庶务,做个执事。”
    贾珠早知弟弟不爱读书,且经秦北锻炼,宝玉成熟许多,如今竟开始考虑“日后”,这让他十分欣慰。
    心思电转,忆起媳妇提及湘云有了身孕,说不得是受此影响,宝玉才有这等想法?
    思及此,贾珠笑着颔首:“这事我同意,父亲那边怎么说?”
    贾政是族学山长,又是宝玉的父亲,这事自然得让他知道。
    宝玉摇了摇头:“我还未与父亲说,想请大哥替我说项。”
    贾珠失笑:“你啊你,竟使唤起我来了!”
    宝玉的事,自己与父亲早有共识,想来老爹没什么意见。于是应了宝玉,第二日他便往正院寻了贾政。
    政老爹只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宝玉不小了,既不能做官,去族学做事也不错,总比窝在家里强。”
    想了想,他有些犹疑:“宝玉这边,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对着父亲,贾珠并不隐瞒:“荣华富贵没有绵延不绝的,可祭田、族学能流传后世。
    我无力顾及族学,将来不如交给宝玉管。他虽软弱,却有赤子之心,想来坏不了事。”
    听他此言,贾政也很赞同:“那就这样吧!”
    贾珠既得了准话,与宝玉说了,这位自是喜不自胜。因与宝钗的胭脂铺子有合作,宝玉得空了还得制香、做胭脂。
    这下当了执事,不必起早贪黑读书,空闲时间更多,除了在族学打理庶务,就埋头做花儿粉儿,倒让铺子里多了不少生意,分红银子也赚了许多。
    小两口手头宽裕,心情亦佳,成日从隔壁院里飘来愉悦的笑声,叫下衙回家、精神萎靡的贾尚书羡慕不已——都是富贵人家出身,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又隔了两日,贾蓉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来寻贾珠,脸上颇显憔悴:“堂叔,侄儿想通了。”
    给他斟了杯茶,贾珠温声劝慰:“那你自己上个折子吧。”
    看贾蓉耷拉着脑袋,很是沮丧的样子,贾珠没忍住劝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看林家到了林姑父这代,因没了爵位,他方拼了命地科举出仕。
    若他仍有爵位可承,说不得也与柳国公、治国公府的子弟一样平庸无能,哪能如现在一样简在帝心、身居高位?
    要我说,爵位这玩意降等而袭,既没有祖上荣光,还让后代被曾经的荣耀迷了眼,失了进取之心,其实颇为鸡肋。
    最后袭爵的一代,若扶不起来,你待如何?到时既没本事,又没爵位,不就成了普通富户?
    若再没有出众子弟,不出两代就成了平头百姓,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过眼云烟了。
    所以让子孙后代不仰仗爵位,靠自己出仕,才是家族长盛不衰的关键所在。
    宁国府的称号,其实自代化祖父开始,就不属于咱家。大可不必自责,这与你无关!你不过是做了个于阖族有利的决定罢了!”
    贾蓉听他说了一通,面色渐渐好了许多,不似方才那么难看了。想了想,还是央求贾珠指点一回,在延辉院书房写好奏章,方揣着走了。
    秦可卿见他去的时候蔫蔫地,回来却有些振奋,不由奇道:“爷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好事?”
    因媳妇问他,贾蓉方一五一十说了。归还敕造牌匾的事,秦可卿自是支持的。
    如今听丈夫转述贾珠的鼓舞之语,她眸中的欣赏一闪而过,温柔拉着贾蓉的手:“堂叔这话在理,妾也这么认为。
    与其沉湎过去,不如着眼当下,好生教育子弟,全凭各自本事过日子。”
    贾蓉噗嗤笑了:“那我可有数了,看来咱们得快些生个孩儿才是!”
    秦可卿登时羞红了脸,夫妻两个耳鬓厮磨了一回,秦可卿整了整衣襟,方说起寄居府上的尤氏姐妹。
    “二姨娘去年嫁了芹兄弟,如今三姨娘也到了岁数,太太正发愁呢。”
    贾蓉裸着胸膛,托腮笑道:“怕不是太太着急,是太太她老娘着急吧?”
    秦可卿嗔了他一眼,倒没反驳。
    这尤老娘在嫁给尤氏的父亲前,还与前夫生了两个女儿,并为其中的尤二姐定了一桩亲事,对方便叫张华。
    张华之祖原是皇庄粮头,张华他爹亦然。因与尤老娘前夫关系好,两家就将张华和尤二姐指腹为婚。不料等尤二姐生父去世,张家竟遭了官司、家业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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