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散去,雨莫凡怔怔不语,目光停留在凌风身上不曾移动丝毫。
    合作?
    “你是打算跟一个阶下囚合作?”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的,雨莫凡却是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的处境。
    一个家破人亡、没有根基的少宗主,能够过上阶下囚的生活已经是一种奢侈,合作这种事情显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少宗主何必妄自菲薄,若是你生母还活着,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如今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
    一提到生母二字,雨莫凡的心情便泛起一丝波澜,脸上的情绪也是掩饰不住的变化。
    “可是我能做什么?”
    即使是他想报仇,可是要扳倒神出鬼没的黑暗势力岂是他一个落魄的少宗主能够办到的。
    “跟我合作。”
    凌风没好气的再次重复这四个字,心里则是对着雨莫凡一阵吐槽,这位少宗主怕不是被关傻了吧!他从进门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朝着双方合作的方向说话,而且一再声明两人无冤无仇,合作显然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听不懂呢?
    “少宗主不会还在赌那些黑暗使者还没有对你生母下手杀吧?”一旁原本安安静静的祈君欣瞧见雨莫凡有些挣扎的脸色,心里顿时明白他心里的担忧。
    诚然凌风所讲很有道理,但毕竟只是推测,再怎么有说服力也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证明凌风说的就一定对。
    而这个时候,尽管希望渺茫,但毕竟关乎着自己生母的性命,他实在是不敢去冒这个险。
    “他说过,就算是在刺史府也会有人盯着我是否遵守了约定。”
    犹豫了片刻,雨莫凡最终还是将心里最后的一丝顾虑说了出来。
    或许,这也是对面前两人的一种信任。
    如果这两人能够解决掉这个存在的隐患,他倒是不介意合作之事。
    看来暗刃山的手确实已经伸到了刺史府中,凌风在心底感叹道,胡澜城或许不只是一个个例,像这样隐藏起来的奸佞之徒,怕是只多不少。
    “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我受刺史江负所托,全权负责此事,凡是你所说的我可以保证除了刺史大人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凌风站直身躯,神情严肃,在他看来,这场合作显然已经达成了。
    “嗯……我还有一件事……”
    凌风抢先一步说道:“我以我的剑心起誓,如果你生母还活着,我必竭尽全力将其救出。”
    见到凌风如此诚恳,雨莫凡再也没有什么好疑虑的。其实在他看来,凌风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大费周章、开诚布公,只要用他生母的性命作要挟,自己是万万不敢跟她来做这场豪赌的。
    看来,跟凌风合作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
    凌风和祈君欣大喜,谈了这么久,总算是让这位少宗主相信自己。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收获的时间了。
    “他们是谁?”
    这是凌风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虽然在刺史府中将这些神出鬼没的家伙称为黑暗使者,将那个势力称之为暗刃山,但这终究只是一个代号,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至今仍旧是个谜团。
    不过令他感到有些失望,雨莫凡摇头回道:“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们自称是主神的使者。”
    “主神的使者?”
    凌风重复了一遍。
    “是的,而且我记得我父亲跟我说过,这些被黑雾隐藏的家伙极有可能不是人族。”
    雨莫凡点点头,将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信息说了出来。
    “不是人族?!?”
    凌风一时间有些语塞,雨莫凡的话让他感到一阵空白,这些信息怎么感觉如此陌生又违和。
    “额……君欣?”
    无奈之下,凌风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放到祈君欣的身上。
    “主神的使者?”
    祈君欣低声念叨了几句,道:“一般只有取得神位尊号的强者才会被称为主神,不过在人族的境内貌似没有这种习俗。”她看向雨莫凡,神情严肃,问道:“少宗主,你确定你父亲说过他们不是人族这类话?”
    雨莫凡十分肯定,“绝对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祈君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神族的人。”
    神族?
    这个词汇有些陌生,不过凌风还是听到过的,在人族疆域的北面,便是神族的疆域,这些人以血脉为纽带,自称天道之子。典阁中刑知声曾给他看的那种名叫北不夜侯的茶叶,便是生长在人族和神族疆域的交界处。
    可是他不明白,凉州的事,怎么会把神族的人牵扯进来?
    “少宗主的供词中说,暗刃山的黑暗使者出现在听雨轩的日期是十二月十五日,我想知道,你为何记得这么清楚,按理说你一个六岁的孩童……”
    凌风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他觉得已经说的够清楚明白了。
    说起这些,雨莫凡脸上浮现出一丝追忆之色,那样平静的时光变得如镜花水月般不可触及。
    “我很清楚地记着,那一年,我房间前面的那一片烟树林花只开了一个月。”
    “而花谢的那一天,正好是凉州的上元节。”
    上元节,正是凉州的传统节日,时间则是每年的正月十五。
    凌风恍然大悟,原来是根据烟树花开的日期和时间来推断黑暗使者出现的时间,难怪雨莫凡会记得如此清楚。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见到凌风沉思不语,雨莫凡倒是忍不住了,关于黑暗势力,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比起凌风他们而言却也算得上知情者。凌风要是不知道怎么问,他就只能自己开口了。
    “有,我的问题怕是一时半会儿都问不完的。”
    凌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然后就在雨莫凡略有些震惊的目光中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上面则是按照序号依次写下的问题。
    凌风轻轻一笑,很满意雨莫凡现在的表情。这一次他准备充分,连最难的劝说雨莫凡与他合作这个环节都啃了下来,岂会在这最后的交流环节出了岔子。
    “黑暗使者一共有多少人?”
    “他们听命于谁?”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会找上听雨轩?”
    在这狭隘的牢房中,时间概念变得不再清晰,凌风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谈话中,他有预感,这是他朝着真相迈进的最关键一步。
    只是他可能没有想过,迈出这一步的时间或许会很漫长。
    ……
    等到凌风二人从雨莫凡的牢房中走出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
    “唔……”
    出了那段黑暗的地底通道,凌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疲惫几乎掩盖不住。脑子里的睡意猛然间袭来,让他一时间昏昏欲睡,要是再不赶快回刺史府,凌风估计今晚就要在地牢中度过一个夜晚了。
    耳边又是熟悉的惨叫声,每走几步就会突然有一双布满伤痕的手从牢门的空隙中伸出来。不过有了来时的经历,回程的这一趟凌风心里倒是没有了那种紧张感。
    微弱的阳光从狭窄的窗缝中透过,现在外面应该是正值中午,不过在地牢中,一日的时辰基本是模糊不清的。
    “公子,你审完了?”
    之前给凌风和祈君欣二人带路的那名刑司官员迎面走来,弯腰行了一礼。
    对方手持刺史大人的令牌,他这一礼可是必须的。
    “你们刑司就不能动用搜魂术吗?”
    看上去凌风有些气急败坏,语气冰冷的说道:“我要是你们刑司的正判,就直接下令当街斩首,以儆效尤。”
    “额……公子你没动他吧?”
    来人暗道不好,看凌风这样子双方谈得很明显不愉快,要是凌风一个气头上把雨莫凡给灭了,他这颗人头估计也断然难保了。
    毕竟,保护雨莫凡的安全是刑司正判姚文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活的好好的。”
    凌风从来人的手中接过一本有些年代的书册,然后以指代笔在上面留下自己和祈君欣的名字。
    按照地牢的规定,每一位进出地牢之人都需要留下进出的相关身份信息,就算是刺史大人也不例外。
    “跟你们姚大人说一声,要是再问不出什么,就干脆杀了吧,也能省下一份口粮。”
    登记好信息后,凌风将书册还给地牢官员,然后带着祈君欣快步走出地牢。
    正午的阳光是如此耀眼,刚出地牢的大门,凌风的眼睛有些微痛,忍不住伸出手挡了挡。
    吱呀一声,身后,地牢厚重的大门被缓缓地关上。
    虽然只有一扇大门的阻隔,但地牢内部和外界却宛若两个世界,若不是这次进去,凌风恐怕永远也无法想象到大门的那一边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君欣,你觉得这位少宗主所说的可信吗?”
    犹豫了好久,凌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虽然在雨莫凡面前自己声称所有的信息来源于天宗,但这只是用来虚张声势,从而让雨莫凡不敢随意胡诌几句来骗自己。不过这样的做法最大的弊端就在于,就算是对方说的谎言,自己也无法觉察出来,而且很容易露馅儿。
    “怎么?公子不相信雨莫凡的话?”
    “倒也不是,就是感觉有点像我在京师天桥底下听书一样,什么神族、十二使者、主宰世界之类的,这些我只在小说和故事里面听到过。”
    凌风侧过头注视着祈君欣,此刻他内心的波澜恐怕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仅仅只是对暗刃山一个大概的了解就让他瞠目结舌,如果雨莫凡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暗刃山存在的时间可以往前追溯到凉州城主府那个时代。
    而那个时代,应该是第八纪元后期刚刚开始,别说是凉州刺史府了,就连东秦皇朝都没有现如今这般辽阔的疆域和强盛的国力。
    而且按照那些黑暗使者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当年城主府的覆灭竟然也有他们的一份力量在内。
    祈君欣嫣然一笑,“说起来,当年的城主府和现在的刺史府确实挺像。”
    “哪里像了?”
    凌风好奇地问道,一个是千百年前无上强者建立的宗门,一个是如今的东秦皇朝设立的统治机构,他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两者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一个快要统一凉州,而另一个将要统一凉州。”
    阳光下,祈君欣巧笑倩兮,双目直视着凌风,熠熠生辉,轻笑着道:“暗刃山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凉州地界马上就要迎来一个一统此地的势力。”
    “公子你觉得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凌风摇了摇头,凡是巧合,其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连忙摆手,“这里没有刑司的官员,君欣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老是公子公子的叫,我总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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