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芳园这种地方海瑞还是头一次进入,眼前莺莺燕燕、奢糜腐败的景象也是让海瑞倒抽了一口子凉气。
    管中窥豹,他虽然没有去过南京的万芳园,但见洛阳的都如此奢靡繁华,南京定然更要荒淫数倍。
    “此等藏污纳垢之地,早晚一日,某必要替国朝铲除之。”
    田琥在一旁听的眼皮突突直跳。
    此时有管事的看出海瑞一行与众不同,忙上前来见礼:“几位老爷有预定吗?”
    “来你们这还要预定?”
    “老爷见谅,咱们这实在是地方有限,如果没有预定的话,便只能在这一楼随处找个位置坐,二楼、三楼的厢房是不可以的。”
    海瑞呵呵冷笑一声没说话,身后的护卫已经开了口。
    “叫你们掌柜胡悦儿来,就说海大人要见她。”
    管事闻听此话看了一眼海瑞,不敢怠慢,言道:“几位老爷稍坐,小人这就去通禀。”
    去后不久,白天过堂的胡悦儿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到海瑞便满面微笑。
    “奴家见过海大人。”
    “胡掌柜莫要多礼,这里不是庙堂。”
    “大人请随奴家来。”
    胡悦儿头前引路,将海瑞等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见山的说道。
    “大人来此,是想问奴家关于唐吏员的事吧。”
    “胡掌柜说的没错。”
    海瑞点点头:“今日过堂之时,本官看的出来,胡掌柜似乎有些话没说,所以只好冒昧登门,亲面一问。”
    “能说的都说了。”胡悦儿笑了笑。
    “那不能说的呢?”
    “没有不能说的。”
    田琥拉下脸来:“大胆,竟敢玩笑我等,你这刁妇怎敢如此无礼。”
    “这位大人眼生的很啊。”胡悦儿看向田琥,想了想后言道:“奴家想起来了,田大人对吧,刑部员外郎,这次三法司派驻督导组,您被选为派驻河南督导副使。”
    慢说田琥,连海瑞的脸色都变了。
    这个胡悦儿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胡掌柜真是不一般。”
    田琥言道:“没想到将我等的身份摸得如此清楚。”
    “大人言重了,奴家也是风闻罢了。”胡悦儿忙着给几人倒茶,头也不抬的说道:“事实上几位大人还没来河南的时候,内阁的行文就已经到了藩司和巡抚衙门,奴家也是听夫君提起的。”
    “胡掌柜的夫君在衙门里当差?”
    胡悦儿自嘲摇头:“奴家一个烟女子,哪有入官宦门庭的命,奴家的夫君只是一个小商贾罢了。”
    “这话不实吧。”海瑞言道:“今日胡掌柜过堂的时候,那风采可非一般人家能有的。”
    “确实是商贾。”
    胡悦儿言道:“奴家的夫君是远东河南商会的总会长。”
    听到这身份,原本还一脸怒容的田琥立时就变了脸色。
    怪不得这个胡悦儿连一省臬台的丁本厚都敢挤兑。
    倒不是说丁本厚怕胡悦儿的丈夫,那不至于,不过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而且能量都不小,谁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撕破脸。
    “说说看,胡掌柜还知道哪些事。”
    海瑞不再纠缠胡悦儿身份的事,继续询问起案件:“这个唐季则到底是什么人。”
    “黄河河道衙门的一个吏员。”
    “只是一个吏员?”
    海瑞看着胡悦儿:“一个吏员能办什么事,又能知道什么事,怎么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他的死是不是和黄河河道衙门治理黄患工程有关系。”
    “这话是您说的,奴家可没说。”
    “那就说说胡掌柜你知道的事吧。”海瑞言道:“凶案发生在你们这里,而在案发之后,你们却眼睁睁看着凶手逃离。”
    “我们没有替衙门抓凶犯的责任吧。”
    胡悦儿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凶犯穷凶极恶,万一再杀我们怎么办。”
    “杀人的到底是不是葛三。”
    “都说是他。”
    “本官问的是你。”
    海瑞盯着胡悦儿,沉声道:“案发当日,葛三带着几名手下,若要只是为了杀唐季则,大可以随便安排一名手下来做这件事,他葛三坐拥万贯家财,何至于亲自犯下此案,这说不通,所以他不会是真正的凶手。”
    “那依着大人来看,谁是真正的凶手?”
    “这就要问胡掌柜你了。”
    海瑞盯着胡悦儿:“你今日过堂的时候说丁臬台也经常来你们这里消遣,他来,是谁付钱?”
    “很多人都抢着付钱,奴家哪里记得清楚。”
    “唐季则的那个堂哥替丁臬台付过钱吗?”
    胡悦儿露出笑容:“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就找到了关键,唐公子确实替丁臬台付过钱。”
    田琥立马来了精神:“宪台,丁本厚认识那个唐公子,他之前在撒谎。”
    “那位唐公子到底是谁,现在能说了吧。”海瑞言道:“就算你不说,本官也会去问丁臬台,你最好如实回答。”
    “户部侍郎唐道庆的长子。”
    胡悦儿不再隐瞒,如实道出身份。
    “唐道庆和唐季则父亲唐道琰是什么关系。”
    “他俩是亲兄弟,唐道琰是大哥,唐道庆是其三弟,不过这唐道庆可比他大哥懂事,爬的也高。”
    “所以这唐公子在洛阳做什么?”
    “做买卖。”
    “什么买卖?”
    “治黄工程的买卖。”
    胡悦儿言道:“河道衙门治黄,也需要工人、需要石料、需要建材,这些东西都是唐公子承包的,河道衙门治黄的银子也都是唐公子在赚。”
    “那唐季则在这些事情中出了什么力?”
    “这奴家确实不知道了。”
    胡悦儿摇了摇头:“大人,奴家知道的现在都说了,剩下的事您自己查吧,还有,奴家这地方庙小,您这位大佛就别在奴家这屈着了。”
    “多谢,告辞。”
    “奴家恭送大人。”
    几人离开万芳园,田琥很是兴奋:“宪台预料不错,这件事果然和户部的唐道庆有干系。”
    海瑞的脸上不见喜色,反而更加严肃。
    “不止。”
    “啊?”
    “我问你,在去年灾情发生的时候,是谁来河南接替唐道庆担任河道衙门主官一职的。”
    田琥立刻瞪大双眼:“现在的浙直转运使潘季训!听说马上还要升任工部侍郎。”
    “治黄工程潘季训会交给唐家人做吗?”
    “您的意思是,这个工程一开始是交给远东河南商会做的,而在潘季训调离之后,这个工程被转包给了唐道庆的儿子,唐家在不知不觉中替远东顶了雷。”
    “远东的做派大家都清楚,他们开在哪里,就会垄断哪里几乎所有赚钱的买卖,治黄工程那么大的利润,远东会白白放弃交给唐道庆的儿子吗。
    葛三很可能只是被推出来的障眼法,诱导咱们将怀疑的目标对准唐家,对准唐道庆这个户部侍郎,换言之,唐家至今可能还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殊不知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远东的替死鬼。”
    田琥倒抽一口凉气。
    “那宪台,这案子咱们还查”
    “一查到底。”
    海瑞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案子本官一定要一查到底,不管是谁涉了案,本官都要他伏法!”(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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