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盘山的天水,因水从天来,故称天水。
    上千骑兵沿着河谷散开,准备埋锅做饭,突然间,沿着河谷的狂风吹过,暖洋洋的谷地突然变得阴冷。山中天气反复无常,明明艳阳高照,突然就乌云密布,飘起点点雪花。风雪越来越大,打湿了衣服,士兵在瑟瑟寒风中发抖。
    伍少壮对尤少白言道:“大哥,我带人去谷地两头堵着点,风雪这么大,也看不清,怕是有人会借机逃窜。”说着这里,伍少壮的语气变得愤怒,冲着山下队伍大喊:“大伙注意点,抓到逃兵,直接斩了就是。”
    围坐烤火的尤少白、杜起、冯立清等人疲惫不堪,见到伍少壮还是这么生龙活虎,尤少白笑道:“少壮还是年轻啊,龙精虎猛,羡煞旁人啊!”
    杜起笑道:“他就是头公儿马,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累。”然后高喊,“少壮,不用怕,这天没人敢跑,就是你不砍死他,老天爷也会收了他,上来烤烤火。”
    尤少白抬头看看,愤恨言道:“这贼老天,真是不让我们活了。”
    众人纷纷埋怨这天气,片刻之后,伍少壮带着满身寒气冲了过来,使劲跺了跺脚,扑撒身上的雪花,从怀里掏出大饼,分给众人,“这饼藏了七八天了,想下山给大伙弄点吃食,可转了几个来回,也没找到下山的路,都被封锁了。”
    冯立清将大饼掰下点来,无心的往嘴里塞着,面带忧虑,“这么多人马,看来这白泽卫和陈仓大营都出动了,少壮,你看到飞熊旗了吗?”
    伍少壮哈哈大笑,“飞不飞的没看出来,不过,确是头笨熊。”
    冯立清将面饼放在火上慢烤,言道:“大哥,破马陵那次,看来惹得麻烦不小啊,这半年来,辛暤琦像条疯狗,不追别人,就死命的追着我们咬,当初咱们有多少人马啊,骑兵就两千,步兵那是人山人海啊!不过半年的光景……”
    “是啊,那是何等风光,上万的队伍那。”伍少壮挠着头发,很是不解,“怎么就垮了那!也没打什么恶仗啊,跑来跑去,就见人马越来越少。”
    杜起苦笑道:“那时,还以为我们会像刚浪林那样横扫六郡,说起来,我们更有优势,挨着阳华城,四面出击,伸缩自如,进退由我。”
    尤少白将烤的酥脆的面饼掰下半拉,递给伍少壮,“我们是鱼,流民是水,原来有百万流民,不管到了那里,都有流民做内应,都有流民加入咱们,队伍自然是越来越壮大。这半年来,我们日渐衰弱,还不是因为流民入梁嘛!”
    冯立清点头,“是啊!有了活路,流民也就纷纷散去了,这就好比大池子的水越来越浅了,我们这些鱼儿自然也就没了腾挪空间了。”
    杜起面色忧虑,“邽戎也不敢收留我们,若敢收留,陈仓大营会借剿匪的名义,趁机冲进来,现在邕国没有内忧,也就不怕外患了,对邽戎很强硬。”
    尤少白面色阴郁,“有个消息没告诉大伙,邽戎派使者告诉咱们,不再收留我们,也不许咱们停留,限我们这月离开,要不然只能兵戎相见了。”
    伍少壮怒骂,“日他奶奶的,邽戎这帮王八蛋,我们能来这里,不还是他们让我们来的,有用的时候,拿我们当枪头子使,没用了,就和我们动刀子。”
    冯立清的眼睛变得贼亮,“首领,既然邽戎对我们如此不义,我们也不用心软,何不偷袭邽戎,我们上千骑兵,沿着散渡河,昼伏夜出,不过两三日就可以抵达绵诸城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是能成功,我们也来个裂土为王。”
    伍少壮神色兴奋,“是啊,大哥,到时候你也做个王爷。”
    尤少白不言,指了指不远处的围坐烤火的一群人,只是苦笑。
    杜起极力压低声音,“这些邽戎部族,名义上说给我们带路,实际上是监视我们的,每天都有好几拨信鸽飞起来,刚嘉良也不傻,日夜盯着我们那。”
    围坐的众人陷入沉默,思虑这如何破解这困局,冯立清愁眉苦脸,“大势变了,现在邕国越来越强势了,邽戎都屈服了,要寻找别的出路了。”
    杜起试探着说起,“大哥,现在流民入梁,我们也去?”
    这句话燃起了众人希望,尤少白环顾众人,征询大家的意见。
    伍少壮摇头像拨浪鼓,“不行,梁国和邕国那是狼狈为奸,他们能容得下我们?肯定会围剿,再说,到了梁国,地广人稀的,咱们这么多人靠什么吃饭?”
    杜起说:“我听说了,凡是盗匪入梁,可以免罪,不再追捕,但要去官府投效,去米仓山防御賨部,或去羌山原同羌氐作战,五年后,就是自由身了。”
    看到尤少白眼神变亮,杜起明白,“大哥,和邕国打,和賨部打,和羌氐打,和谁打不是打,我们兄弟怕过谁,到了那边,兄弟齐心,还能闯出片天地来。”
    冯立清赶紧附和,“是啊,大哥,原来杀人就是抢口吃的,到了梁国,杀人可是建功立业了,都是杀人,一个是匪寇,一个是官军,不大一样。”
    杜起看尤少白沉默不言,知他心中默许,也信心满满的劝道:“大哥放心,到了梁国,凭借咱们手中上千饱战的精锐骑兵,大哥的豪杰之名,众位兄弟同生共死的交情,到了羌山原,虽说不是横行吧,来如自如还是能做到的!”
    尤少白沉思片刻,“这是条路,愿去梁国的左手,不愿去的右手。”
    看到所有人都举起了左手,尤少白会心一笑,“那就开始吧!”说着,盯着冯立清,“你下山联络辛暤琦,告诉他们,让出道路来,我们前去梁国。”
    杜起赶紧劝说,“大哥,就是谈妥了,也不能下山啊!到了山下被堵住,到那时,就生死难料了,大哥的人头可值万金啊,谁知道这帮匪兵会干啥。”
    尤少白点头,“这样吧,少壮联络邽戎,告知他们,我们要从邽戎借道,派兵监视也好,让我们独自离去也好,我们翻过摩天岭,直接去梁国。”
    “按理说,该联络梁国,和他们谈谈条件。”尤少白有些无奈的言道: “只是去了梁国,那也是两眼一抹黑啊!拜神都不知拜那尊。”
    没想到,杜起停了停腰身,笑道:“大哥,我和梁国皋相的儿子皋仁本有过数面之缘,这个相府我应该能进去的,能和皋相谈谈,那是最好的。”
    尤少白很是吃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家兄在禺支东榷场是个芝麻大的官差,查验通关文牒的。”看到众人疑惑不解,杜起笑道:“大家都不是生意人,这通关的文牒里面道道多着那,虽然文牒上写明贩马数量,就只能按照数量交易,可留的空白比较大,就有猫腻。譬如,文牒上写捌拾匹马,有时书办懒得封头,商人偷改成壹佰捌拾匹马,等家兄验看时,故意不点破此事,买家也能把马匹牵走。这下,大伙懂了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你大兄这差事,芝麻大的官,斗大的权啊。”
    杜起摆摆手,“梁国每年会派个不是官的,却挺重要的人员来拜访这些给予帮助的小吏,就这样,大兄就和皋相的儿子皋仁本认识了,大兄有意让我认识这位公子,每次都让我专程陪酒,以期结交这位梁国将来的大人物。”
    “杜起,你带上些珠宝去梁国,到了官府门,没这玩意难办事。”尤少白想了想,“我亲自下山一趟,去拜会辛将军,这足矣表明诚意了吧!”
    见到众人还要阻拦,尤少白笑道:“放心吧,辛将军是个聪明人,有你们在,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活着,油贼还能控制,若是我死了,岂不是更乱。”
    说着话的功夫,太阳就从云层钻了出来,照的天地通明,杜起看着太阳照耀,“好兆头啊,大兄,天地光明,万物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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