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恩看了看武彦芝,心想,念就念!来首杨万里的西湖,不过把西湖改个名字,免得众人问是否去过西湖。江恩脱口道:“毕竟银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江恩吟罢,众人皆惊,短短四句,没有一处华丽词藻,平白直叙,却把湖面美景刻画得仿佛置身其中。
    卫国公之子严文柄问道:“江兄,这银湖是在哪里?如此美景此生定要前去一游。”
    晴纹郡主轻轻击掌赞道:“妙,妙!接天莲叶、让人感受天地之壮阔,映日与荷花、又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感受真实画卷一般,更难得是全诗明白顺畅,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银湖是恩师授业之时,给旁边一处不知名的湖泊取的名字,在哪里,我如今却是想不起来了。”江恩答道,心里却说,银湖是我胡诌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尚小婷虽是不通文墨,但合辙押韵还是听得出来的,又见晴纹郡主击掌赞好,那是肯定好的了,高兴得连连拍手,大叫道:“好,好,好诗!”琥珀和碧月也在后鼓掌。
    武彦芝也“啧啧”称好,毕竟好诗人人喜欢,真要说不好,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杨正才一改轻视之心,恭维道:“难怪圣上对你另眼相看,封你为知事郎,果真除了博弈、计算,还另有惊人文采。”
    这时楼下老一班众人也被楼上叫好声惊动,八王爷命人上楼,看是发生何事。旁边已有人将刚才诗句写了下来,尚小婷拿着墨迹未干的诗句,一溜小跑下楼去了。
    江恩心中暗自好笑,不用说,楼下那班老头子也会被震住,千古绝句可不是谁想写、就写得出来的。
    不一会尚小婷又上楼,对江恩喊道:“姐夫叫你下去敬酒,一班王爷国公,都夸是好诗,都说明天要献给皇上看,姐夫让你去敬酒答礼。”
    江恩无奈,只得下楼。又一一敬酒,面对众口一词的夸赞,谦逊道:“信手涂鸦,不值一提,过奖过奖!”等再回楼上时,已是脚下发飘,虽说水酒度数不高,那也不能如牛饮,也会醉人。
    安公子刚才揶揄江恩只会计算,现在见众人夸赞好诗,也跟着叫好,生怕别人看出他不学无术,又故作惋惜道:“听说江公子不愿入朝为官,故此皇上才封为知事郎,是个闲散官职不用上朝,只是若守着这座茗香楼,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杨正才也道:“以江兄才气,若是去科举应考,状元公就没别人的份了。”
    江恩见二人一改之前傲慢神情,心中也较为受用,毕竟每个人都愿听到赞美之辞。尚小婷倒是比江恩更高兴,不断给众人布菜。
    严文柄道:“江公子对圣上说要做生意,想来这个生意不只是这个茗香楼这么简单吧?”
    江恩心中盘算,若是现在告诉这些人期权、期货,或者是股份制、创投、风投,别说他们不能理解,就是自己也没想好怎么把这些概念用古代语言表达明白,弄不好又如尚小婷所说的,脑袋被撞得更严重了。
    宋代人合伙做生意,也就二三人或至多是一个大家族,若是告诉他们有几百、几千个陌生人股东,估计会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如果告诉他们股份可以拆散了,随时买卖,那一定都会认为自己是个疯子。
    这是江恩面临的难题,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江恩告诉自己,千万急不得,要耐心等待机会。
    见众人都在问做什么生意,江恩道:“圣上御赐的这座茗香楼,总是要好好做起来,若是没几天又关门了,岂不是有负圣上所托。”
    “这座茗香楼虽然不小,但就算日日客满,一年又能赚到多少银钱,还不如在京郊买百亩水浇田租给人种,什么都不用管,一年所获只怕比这茗香楼还要多。”
    晴纹郡主道:“江公子,你方才说以前闲时常与恩师诗词应和,想来不止刚才这一首吧,还有哪些佳作,不妨念出来一起欣赏。”
    “是还有一些,不过方才下楼,酒却喝得急了有些发晕,等空闲时再念与郡主听。”江恩心道,一天念十首,念一个月也没问题。
    只是一下变成一个大才子,以后天天与人做生意,岂不显得不伦不类。宋代还是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朝代,虽然商业已是比较发达,但是商人地位依然不高。
    晴纹郡主点头道:“好啊,等大家都闲了,江兄开个诗会,叫京里那些自命不凡的学士、才子都来见识见识。”
    工部丰尚书的公子丰继业问道:“江公子,听闻公子得仙人传授博弈、算术,不知道这算术只是茶余饭后的游戏消遣,还是真的能有实在用处?”
    江恩知道他父亲执掌工部,掌管城池土木兴修、军械打造、屯田、治水,实际上就是现代的工科类专业,大概是受其父影响,对计算一事比别人更上心。
    众人一齐看向江恩,都觉得丰公子问得有理,印象中除了商贩拿个算盘锱铢必较外,哪里还有什么计算?
    江恩心里明白,宋朝人理解所谓计算,也就是小学生的四则混合运算,再说多了就超出那个时代的想象力了。鸡兔同笼计算虽是令人惊讶,但也只是被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现在要想办法让他们理解计算的实用性。
    江恩转头看了看楼下广场上的旗杆,问道:“那根旗杆众位觉得有多高?”
    “五丈。”
    “四丈五。”
    “四丈。”
    ……
    桌上众人七嘴八舌,一会给出好几个数字。江恩点点头,说道:“那根旗杆看上去有四到五丈,不用上去量,也大致是这个数,但到底是四丈还是五丈,或者四丈几尺?”
    “这根旗杆还不算高,用梯子爬上去量一下就可,但若是四十丈、五十丈高,却又如何爬得上去?”江恩问道。
    众人都聚精会神听江恩说下去,旁边几桌见这边在指着外面旗杆说事,也凑了过来。
    “这根旗杆我也不知道到底多高,但是我可以计算出来,比这旗杆再高十倍,也可以计算出来。”江恩道。
    “这怎么可能?要么爬上去一个人、要么在地上时就量出尺寸,现在都竖起来了,怎么能计算出来有多长?”安公子说道,身旁众人也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眼见众人都不信,连尚小婷也是一副焦急模样,江恩不由得暗自好笑。
    “各位,想来吃喝也都差不多了,不妨随我下去,我要计算出这根旗杆有多高。”众人一听,都巴不得下去看个究竟,于是纷纷下楼。
    有想看热闹的,也有想看笑话的,还有人想看看这个让皇上都击掌赞叹的江恩,究竟是否真的那么神奇。
    楼下一班国公、王爷也被惊动,连八王赵德芳也随众人来到广场,众人围在旗杆旁,想看江恩如何不上去,就能计算出旗杆高度。
    江恩抬头看看天上太阳,然后点手唤马掌柜去准备一根一丈长的竹竿,不许长也不许短。功夫不大,马掌柜拿来一根竹竿,正好一丈,长的部分已经锯掉。
    江恩让马掌柜拿住竹竿立在地上,让一伙计拿着长尺,量地上竹竿影子。一会伙计说道:“东家,影长一丈一尺。”
    江恩点点头,再命伙计量旗杆在地上影子长度,不一会伙计道:“四丈九尺五寸。”
    江恩低头思忖,片刻道:“旗杆高度是四丈五尺。”(作者注:太阳照射下,地面物体与影子的比例相同)
    八王爷挥手道,“传方管事。”
    不一会安清宫营造方管事来到茗香楼,见众人全部围在旗杆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跪倒:“小人营造坊管事方成见过王驾千岁。”
    八王爷问道:“方成,茗香楼是你督造修缮的吧?这根旗杆你可记得是多高?”
    “回王爷,旗杆四丈五尺高,取的是鲁班尺吉数。”
    四周围观众人一听,一片惊讶神色,八王爷挥手让方管事起来。
    回到茗香楼内,大伙儿都觉得不可思议。江恩对丰继业道:“我知道户部常常建造城墙、堤坝,这样计算出几十丈高的城墙、堤坝,就知用多少工料,用多少人工,是不是有用?”
    丰继业连连点头,“有用,太有用了,江兄真乃奇人。”
    尚小婷又一次见证了江恩的神奇,一副“我早知是如此结果”的神情,在旁沾沾自喜。
    八王爷也觉得面上有光。王府夜宴上,江恩就令皇上惊讶,今日更是让文武百官、富商士绅们不仅领略了斐然的文采,还一起见证了神奇的计算。而江恩正是由他——八王赵德芳、带回的开封城!
    对于江恩来说,为什么在地上能测出旗杆的高度,这个原理却是无法向众人解释。
    要想解释清楚,就要告诉大家地球是圆的,太阳距离地球一点五亿公里,阳光照到地球上,接近于无限平行。所以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物体高度与自身影子的长度比例是相同的。
    而此时宋朝的人们认为大地是方的,开封城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六百年后的意大利人布鲁诺说地球是圆的,结果被罗马教廷烧死,江恩可不愿冒这个风险。
    茗香楼的开业,让洒金街的众多商铺看到了希望,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达官显贵聚集在洒金街,第一次出现街道车马拥堵,看来这个茗香楼新主人是整条街商家的贵人,洒金街名扬开封城已是为时不远了。
    “毕竟银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首诗惊采绝艳,也让开封城横空出世一位诗坛圣手,让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心中泛起涟漪。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从此都记住了一个地方——茗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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