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宫?
    思绪飘忽在外神思恍惚的谢逾精准的听到了懿安宫三字。
    多去懿安宫走走?
    不敢想。
    更不敢做。
    没有顾皇后和陛下相邀,他从未穿过懿安宫那道朱红色的大门。
    他时时刻刻都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不合规矩的话莫要再说。”谢逾寒着声音道。
    扁太医心中一凛。
    谢督主无端登懿安宫顾皇后的门确实不妥。
    可,并不是无端,乃情有可原。
    他看的分明,陛下在有意纵容顾皇后干政,不论朝堂后宫大小事宜,陛下都愿听顾皇后一眼。
    而谢督主掌大乾实权,事必躬亲。
    这就是桥梁。
    不过,细想之下,是有些不合规矩。
    扁太医没有争论“下官失言。”
    谢逾挥了挥手“脉案正常记录,莫要让人看出纰漏,先下去吧。”
    扁太医行了一礼,背着药箱离开了兴泰殿。
    站在兴泰殿外的台阶下,扁太医想,谢督主应该是个很讲道理之人吧。
    外界的骂名,显得那么莫名其妙。
    他一个太医,相处一段时日,就能窥见谢督主的一颗热枕之心,朝堂上熟读圣贤书过五关斩六将方能科举及第的官员们察觉不到谢督主的大公无私良苦用心吗?
    大夫眼里,众生平等,身份有不同,生命同珍贵。
    或许,读书人格外清高吧。
    不对,也不是所有读书人,他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扁太医收回视线,继续朝外走着,将庞然大物兴泰殿远远抛在身后。
    兴泰殿里,谢逾映着洒入的光把玩着小巧精致的绿色药瓶,福至心灵,起身从一旁的木匣子里翻找出刻刀。
    突然想在药瓶上刻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谢逾用刷子扫了扫碎屑,又继续雕刻起来。
    眼前光线一暗,谢逾头也不抬“傅淮你挡到光了。”
    傅淮侧开身体“见微知着,督主大人雕刻技艺甚佳。”
    光线再次洒下,谢逾看着小药瓶上闪烁着的细细碎碎的光,眉目柔和“傅郎中的这句夸赞,本督主受得起。”
    “督主怎知是我来了?”傅淮伏在案桌边,似好奇又似是没话找话。
    谢逾“这么蠢的问题不像是傅淮会问出来的。”
    傅淮沉默。
    谢逾将最后一笔刻完,有条不紊的清理干净,才继续道“你不是应该在认亲吗,怎么有空转道来兴泰殿。”
    “本督主不至于苛刻到连认亲的时间都不给你。”
    傅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朵新鲜出炉绿油油的花“皇后娘娘吩咐了,有事没事多替谢督主分忧,莫让谢督主过于伤神费力。”
    “尽职尽责时为人臣的良好品德。”
    “这花?”
    “梁州的玉人花?”
    玉人花,梁州独有。
    就连花名,也是偶然发现此花的隐士所取。
    如玉晶莹,映射多彩缤纷的光。
    光不同,花瓣的颜色就不同。
    远远瞧着,迎风摇曳飘舞,似婷婷袅袅的美人儿惊鸿起舞。
    因而,得名玉人花。
    此花甚是少见,花匠花费无数的金银精力时间移栽培育,鲜少成功。
    后来,实在得不偿失也就无人再特意培植。
    即便是在梁州,玉人花都极为少见。
    据传,早已濒临灭绝。
    谢逾挑挑眉,将用绿色药瓶雕刻好的玉人花小心翼翼收在匣子里“原来是叫玉人花啊。”
    “探花郎到底是探花郎,涉猎甚广。”
    傅淮一噎“督主大人莫不是心有郁气,说起话来才这般阴阳怪气?”
    谢逾道“是你先阴阳怪气的。”
    “尽职尽责是为人臣的良好美德。”
    “认亲不顺利吗?还是说凌大小姐的替身并非你多年前丢失的幼妹?”
    其实,倒也不是他非要问。
    但凡这座宫城里的事,不肖多时都会传入他耳中。
    可看傅淮似有些憋闷,有倾诉却又不知该向何人倾诉的倾向,他就多嘴问一句了。
    他和傅淮,勉勉强强也算老友。
    当年,他调傅淮出京,傅淮甚至连一句为何都没有多问,揣起调令便收拾行囊。
    今年春日,他又命傅淮回京,傅淮仍旧没有几句怨言,交接好手中差事,快马加鞭返京做天子伴读。
    傅淮在任上给他写过很多信,所以多年未见,也并不陌生。
    既然勉勉强强算老友,老友就该有老友的态度。
    “本督主恰好有时间能听你细细说来。”
    他是傅淮最合适的倾听着。
    傅淮吐出口浊气“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能小酌三杯两盏淡酒吗?”
    谢逾:怎么感觉傅淮也是个顺杆儿往上爬的好手。
    别问他为什么用也字!
    那自然是说明有前辈。
    “你觉得在兴泰殿饮酒合适吗?”谢逾反问“你是吏部郎中,顶头上司是内阁阁老,你与我走得近,本就遭同僚排挤,若是再被人知晓你于兴泰殿中饮酒,言官能参死你。”
    傅淮撩起袍子,靠着实木案桌,席地而坐。
    “下官相信督主大人的本事。”
    “没有督主大人的默许,没有人能探到兴泰殿里一则消息。”
    谢逾敛眉“看来你心中是真真不痛快了。”
    “罢了,淡酒没有,烈酒有。”
    “不过,我旧伤未愈,不能与你共饮,你独酌便好。”
    “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烈酒下肚,不见得能冲淡烦闷。”
    谢逾起身绕到内殿,取出一壶酒递给傅淮。
    “喝吧,喝的何时想说再说。”
    傅淮也没有往酒盅里斟酒,而是拎起白玉酒壶,直直的往口中倒。
    清冽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傅淮脸上亮晶晶的,让人分不清是酒水,还是眼眶中流淌而出的泪水。
    寻了十几年的人啊。
    怎会没有一丝期盼。
    幼妹,是这个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之人。
    “我宁愿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关于幼妹的记忆,好像再也想不起什么美好的画面了。
    只记得祖母、爹娘因幼妹而死。
    只记得他这些年不辞辛苦的寻找。
    “那就当她不是吧。”谢逾饮了口苦涩浓郁的药茶,云淡风轻道。
    “如果你非觉得人生有个幼妹才圆满,那你选个顺眼懂事又贴心的,记入傅家族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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