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神王的准许,雅典娜作为监工,她先派遣神使赫耳墨斯,去到火神与锻造之神,赫淮斯托斯那里去。
    赫耳墨斯接到旨意,他化作一阵快逾骏马的长风,来到火神的神宫,叩响了宫殿的黄金大门。
    火神正在日夜不休地劳作,投身在他所热爱的行业当中。这位神明跛脚、貌丑,却是诸神中心胸宽厚的一位。他见了自己的小兄弟前来拜访,心中十分高兴,连忙让他的仆从搬来银凳,请赫耳墨斯坐下,他也关上火山的风箱,离开星辰的铁砧,一瘸一拐地来到会客厅。
    赫耳墨斯看到,他的仆从都不是真正的活灵,并非人类,亦不是山林湖海中的女仙,而是火神拿黄金铸成的,各个俊美无俦,高大且健壮,在壮丽的宫殿中闪闪发光。这与他来的目的不谋而合,赫耳墨斯不禁大声地赞美起这天下无双的技艺。
    “快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兄弟,”火神命令他的仆从们走开,好让他坐到赫耳墨斯身边,“奥林匹斯一定是有事了,否则你不会轻易来到这里的。就告诉我吧,是我们的父亲让你来找我的吗?”
    依照宾客的礼仪,赫耳墨斯放下双蛇的神杖,先喝了满满一杯葡萄酒,然后才对他开口说出请求。
    “你说得不错,是我们的父亲让我来的。”神使说,“我来请你制作一个美丽的女子,使她有不亚于潘多拉的光彩照人。她要拥有娇艳的胴体、华丽的美发、宛如月亮一样的雪白肌肤,仿佛克洛诺斯再次阉割了祂的父亲,在泛着泡沫的海水中又生出了一个小阿佛洛狄忒。众神已经决定,要把这女子送给居住在幽暗地宫的厄喀德纳,不是最具美艳的女子,是不能引起祂的注意力的。”
    火神听了这话,心里不大安乐,因为他想起了曾经由他创造出的潘多拉——众神之父为了报复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将诸多恶毒的疾病与祸患,包裹在多么美丽的外表下,使它们下降到人间尽情肆虐!
    在火神心中,他仍然对普罗米修斯抱有极深的敬爱。在他很勉强地执行宙斯的命令,把普罗米修斯绑缚在高加索山时,他亦被两个名为“强力”和“暴力”的神仆无礼呵斥,因为他竟敢同情盗火的旧神,同情不敬的人类。
    他怅然地说:“我一定尽力满足你的所有要求,我的兄弟,只是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好宽慰我的心:这女子的最终目的,是不是用来惩罚大地上的人类?你要知道,我虽然创造了潘多拉,但普罗米修斯的遭遇,已叫我深刻唾弃起我的狠心,再令他的造物受苦,我是很难心甘情愿的!”
    赫耳墨斯思索一番,最后,他实话实说:“若要惩罚,那也只是惩罚一个人类的少年。因为这少年有着异于常人的决心,竟然敢与可怖的厄喀德纳相爱。他并不信奉当代的神明,且那魔神对他言听计从,众神之父担心,早晚有一天,他会用爱情的绳索控制厄喀德纳,好为自己谋求永生的荣誉。”
    赫淮斯托斯叹了口气,他站起来说:“要真是如你说的这样,那就请你坐在这里等候吧!”
    火神跛足行走,来到宫殿的内室。依着吩咐,他取来洁白坚固的大理石,就像捏柔软的泥土一样,为这个女子捏出修长的骨骼;接着,他又命仆从到波塞冬的领地,舀来珍珠一样泛着光芒的泡沫,充作女子柔润的肌肉;他雕琢蓝宝石的眼睛,编织金色朝霞的秀发,用玫瑰的光彩涂抹嘴唇,因为要去诱惑古老的魔神,他把这女子的身形塑造得高大健美,犹如女神一般优雅庄严。
    最后,他牵着这女子的手,将她领出内室,见多识广的赫耳墨斯,也为这女子的美丽迷人而心神摇曳,不能言语。
    “我为她取名为赞西佩,意思是黄金的骏马。”火神说,“但愿她真能如特洛伊的木马一样,使众神达成夙愿。带她走吧,兄弟,我不愿看见她了。”
    赫耳墨斯深深感谢了他的超绝技艺,然后,他就以面纱覆盖着赞西佩的容颜,带她去到众神面前了。
    听闻了赞西佩的事,诸多的神明上升到奥林匹斯山,只为一睹火神创造的美丽女子的真容。在那里,雅典娜赋予她随机应变的智慧,酒神赋予她超出常人的勇气,为了与“多洛斯”对抗,阿波罗特别赋予了她出众的艺术天分。
    可是,当赫耳墨斯牵着她去找爱与美的神灵,请求她赐给赞西佩一切惑人的媚态时,那至美的女神却犹豫了。
    “我与我名义上的丈夫并不和乐,”站在玫瑰花丛中,轻纱遮蔽着阿佛洛狄忒那超然的胴体,令她皱眉的情态,更加使人神魂颠倒,“但在这事上,我不得不认同赫淮斯托斯的意见。我虽然掌管爱情,却不能决定自己的爱情能否美满,总要受命运的钳制与捉弄。在我心里,这与潘多拉那时的情况并不相同,我是不愿意拆散这样的伴侣的!未受金箭的控制,一个人类,竟能自发地爱上厄喀德纳这样可怕的魔神,而厄喀德纳也甘愿为人类垂低头颅、躬下身躯,这难道没有证明爱情的无穷威力吗?至于你们担忧的事,要叫我说,都是无稽之谈,又与一对真心相爱的伴侣有什么干系?”
    赫耳墨斯不愿压迫阿佛洛狄忒,因为与众神所爱的女神作对,是极其不明智的做法,然而,他更不能违抗宙斯与雅典娜的合力。
    爱神看出了他的左右为难,她恼怒地叹气,很勉强地将自己魅力无穷的金腰带围在赞西佩的腰间,刚一系上,她就迅速地摘下来了。
    “好了!”她气恼地说,“我已完成了我的任务,赶紧带她走吧,我不想让这个小妞站在这里,用她不自然的美貌来分去我的光彩!”
    赫耳墨斯又与她说了许多好话,才带着赞西佩离开。他变成一个旅人,来到奇里乞亚的王宫,将这个这个美艳绝伦的造物领进了王宫。
    “克索托斯呀,”他潜入国王的梦境,对着他耳语,“你瞧,众神为你带来了什么样的厚礼!为了缓解你的险境,你就将美丽的赞西佩送到阿里马的地宫,交予那里的主人罢。但是,你要记住,不可擅自摘下她的面纱,这是诸神为厄喀德纳精心设计的礼物,若你用眼睛看着她,必然会不可自拔地陷入爱河,违背神明的心愿。”
    他说完这些话,克索托斯就惊醒了,他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高挑玉立,站在他的床边。
    “这是神明的意志呀!”国王惊得坐起来,他不敢直视赞西佩的身体,急急忙忙地叫来了神庙的祭司,让他安排好一切祭祀的事宜,挑好一个合适的时辰,快快地让赞西佩下放到地宫去。
    沉沉的黑夜笼罩着一切,在地宫最深处,谢凝躺在厄喀德纳的皮蜕当中,睡得四仰八叉,怀里抱着一截蛇魔的尾巴尖,他并不知晓,自己的安逸生活马上就要发生改变了。
    第二天一早,谢凝睡眼惺忪,拿手按着肩颈,哎哟哎哟地抬起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厄喀德纳也与他越粘越紧,以前睡觉的时候,他们还做个分开的样子,最近一段时间,厄喀德纳总与他并排躺着,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是下半身挂在床上,上半身被对方搂在怀里的状态了。
    这导致他一觉睡起来,总是腰酸背痛,肩膀难受。
    厄喀德纳慌忙拿来神膏,在掌心推一点化开,小心翼翼地敷在谢凝的肩膀上。
    他的力道之轻,恰如鼻息吹过蒲公英,而不使它飞散。要知道,魔神都是力大无穷的,阿特拉斯甚至可以用双臂背负青天,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厄喀德纳现在已经很能适应与脆弱人类在一起的生活了,开头几周,谢凝身上总是有面积不小的淤青和紫红色伤痕,使蛇魔恐慌地嘶嘶叫唤,满地乱窜。
    “怎么又睡成这样啦?”谢凝有气无力地问,等待膏油发挥作用,“难怪我做梦都梦见自个被十个好汉给压了……”
    厄喀德纳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下,他的眼中放射出可怕的神光,嫉恨且生气地追问:“谁?谁在睡梦中压住了你,还不叫我知晓?说出他们的名字或者样貌,我自有话要对他们讲!”
    谢凝:“……”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发现,厄喀德纳真是非常的……
    嗯,怎么说,非常没有安全感,非常能吃醋,而且非常双重标准。
    有时候,因为观念差异太大,厄喀德纳难免会和他发生争执,但是争执过后,用不了一个小时,魔神就会后悔地游回来,重新把他抱在怀里,懊恼地说多洛斯呀,你看我多么愚蠢,居然因为小小的口角之争,就白白浪费这么长与你相处的时间;
    但是更多时候,谢凝和他聊天,总能从他嘴里挖出几句关于神祇的恶毒怪话,问他为什么生气,厄喀德纳可以清晰明白地坦言,多少多少年前,某某神在某个场合,对他讲了什么讥讽的话,做了什么仇恨的事,虽然他早就狠狠报复过了,但还是要永远地记恨他们。
    但毋庸置疑,和他待在一起,谢凝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自己确实是被真正偏爱着的。
    “哎呀,只是个梦……不,只是个夸张说法!”谢凝无奈地说,“别在意,就算做梦,我肯定也要梦到你啦,放宽心。”
    听他这么说,蛇魔不由喜滋滋地竖起尾巴尖,在空气中扭着晃来晃去。
    真可爱,多洛斯真可爱!
    他立刻把心里的愤怒抛到九霄云外,高高兴兴地把人抱起来,让他在自己胸前平平地摊开。
    被迫当了一回煎饼的谢凝,只能像个小考拉一样,紧紧粘在厄喀德纳身上,鼻尖同时顶着他健硕的胸膛。
    谢凝的脸颊涨红了,他发出窒息般的哽咽声,尽力拱起脑袋,不让自己的嘴唇也贴上去。
    停止、停止!我的大脑,快停止!
    他心里糟糕地放声大叫,但眼下的情况,却对他全无帮助:他的双肩涂满了滑腻的芬芬膏油,他就这么香喷喷地和厄喀德纳挨在一块儿,蛇魔的心脏强劲跳动,于是他也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布满深色肌肤的灿金刺青,同时在微微地、充满活力地弹动。
    ……如此活色生香,谢凝要拼命吞咽喉咙,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张嘴咬一口。
    古人讲饱暖思那什么欲,果然不是没用的片汤话。他在这个地方吃好喝好,让厄喀德纳养得红光满面,哪怕拼了老命地在羊皮卷上画画,依然有溢出去的过剩精力,再加上厄喀德纳的皮肤饥渴症严重过头,极其喜欢肢体接触,谢凝总要被他搞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譬如现在。
    厄喀德纳好奇地低下头,望着自己怀中的小小人类,他困惑地伸出黑舌,在多洛斯柔软发红的面颊上轻轻一舐。
    人类的体温变化,在他眼中便如涨潮的海浪一般明显。经由体温蒸腾,多洛斯的气息与芬芬的膏油混合在一块,形成了一阵异常销魂夺魄的云雾,上升到蛇魔的鼻端,立刻使他尾部的鳞片躁动地一齐哆嗦,仿佛被人轻轻搔着,又热又痒。
    好饿,他想,身体的饥饿与灵魂的饥饿一样,实在令他难以忍受。
    “多洛斯,”厄喀德纳哑声问,“你的皮肤很热,你怎么了?”
    “我没事!”谢凝拔高声音,“我没事,真没事,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厄喀德纳已经把他翻过来,手掌也沿着他的衣袍,往下一路延伸,向着热度的源头去了。
    谢凝:“哇啊?!”
    他慌得像菜板上乱跳的活鱼,使劲扭着挣扎,但是那条长而有力的蛇尾在他的下半身绕了两圈,就箍得他分不开腿,这里的衣物又方便穿脱,厄喀德纳再嘶嘶地舐了一下他的鼻尖,谢凝的视线便直勾勾地发晕了。
    “原来是这样呀……”蛇魔喃喃地在他耳畔低语,欢喜得声音发颤,“我明白原因了,好可怜的多洛斯,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谢凝在心里大喊不好,可是嘴唇却只能连连地急促吐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宛如一头被巨蟒缠绕吞食的斑羚,漆黑的蛇鳞环绕游走,每一片紧密锁合的蛇鳞都摇曳波动,荡漾出快活的金光。
    良久过后,谢凝瘫在大蛇的尾巴上,神情呆滞,双目无神。
    他居然……他居然!
    此时此刻,抽泣着环抱住自己的双肩,委实没那个必要;爬起来大声宣告“爷很爽爷下次还来”,那就更不至于如此毫无廉耻破罐子破摔……可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怎么突然就从黄金八点档加速到午夜十二点档了?
    厄喀德纳非常满意,他嘶嘶吐信,黑舌流连刮过湿润的手指尖,顶着胸口几个不甚明显的牙印——那是谢凝为了堵住嘴,不让自己叫得太大声所导致——乐颠颠地甩了甩尾巴尖。
    “为什么像个新妇一样害羞呢,多洛斯?”蛇魔问,“看你红着脸,直往胳膊下面躲藏,欲望是不可耻的呀,它跟吃饭、饮水一样平常,与生和死并驾齐驱,是万物生灵诞生在世界之初,就能贯通的本能。”
    只可惜,你还不能承受我的力量,蛇魔遗憾地想,他盘绕蛇躯,像环着陆地的江海,将少年安置在中央,唉唉,也许我该去寻找一些方法,使多洛斯脱离他的肉身凡胎,到那时,我们必定是天上地下的一对最幸福的爱侣了!
    他这样遐想着,因为品尝了心爱祭司的情|欲,厄喀德纳的心绪,便如飞在天上的鸽子一样快乐。他在心里决定,这个时候,哪怕有哪位神明为了久远以前的结怨恶事,来这里寻求他的宽宥,他也会欣然答允的。
    是了,谢凝脑海中呆呆地飘过一句话,这里是希腊神话的世界,男男女女都奔放自由,对性的认知,比后世更加直接,更加贴近天然的本质……
    “……下次,请务必让我自己来,”谢凝奄奄一息地说,“我实在不习惯……有人手动帮我……”
    厄喀德纳不解地说:“可你是我的。”
    蛇魔绕到他的面前,又舔了一下他的鼻尖,纵容地看着他,说:“没错,你是我的,多洛斯,我是多么贫瘠的,被排除在众神之外的邪神!我只有你这一个可贵的祭司,所以我须得无止境地宠爱你,好叫你知晓我的心意,从此再也不能离开我。”
    说到最后,厄喀德纳甚至得意洋洋地微笑起来了,好像很为自己的策略感到骄傲。
    ……行吧,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入乡随俗就是了,我入乡随俗……
    谢凝无语凝噎,他试图坚强地爬起来,然而失败了。厄喀德纳一直很喜欢他,谢凝心里清楚,他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他始终想着更重要的事,就是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
    假使他没有后顾之忧,谢凝是很愿意放开一切,跟厄喀德纳来一场跨越种族的恋爱——他不觉得对方有多邪恶,正相反,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谢凝已经可以很确定地说,厄喀德纳就是一块超大号的夹心棉花糖,表面又凶又狠毒,实际上傻乎乎的,不管自己说什么,他全都深信不疑。
    可是,问题偏偏出在这里。他不能放弃他的家人,困难再多,谢凝总要想尽办法,回到自己的家乡。
    他正在困恼,厄喀德纳忽然直起身体,那种沾沾自喜,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顷刻消失不见,他又成为了魔神厄喀德纳,是谢凝第一次看到他时的严酷模样。
    “奇里乞亚的祭司来了,”厄喀德纳冷冷地吐信,“他好大的胆子,居然带来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还扬言说,这是克索托斯献上的礼物!”
    既然已经退居在暗无天日的阿里马,过起被放逐的生活,厄喀德纳便格外痛恨有人会忽视他的命令——当然,多洛斯除外,有时候,多洛斯过于专心地画画,以致要让自己离远一点,不得打扰,厄喀德纳便也乖乖地立到一边,闷闷地待着去了。因为他知道,等多洛斯放下画笔,看见自己竟在一旁默不作声,孤单地躲了许久,他一定会心疼地叫喊起来,急忙抚慰自己是“太犯傻了,为什么不说话”。
    只不过,多洛斯是多洛斯,奇里乞亚人如何敢违背他的指示?他既然说了,不再需求人祭,克索托斯又有什么倚仗,可以无视他的要求?
    “只怕那是奥林匹斯的天神送来的陷阱,就像昔年的潘多拉一样,是妄图引着我走向毁灭的!”厄喀德纳讥讽地嘲笑,一下便嗅到了阴谋的气味,“若真想毁灭我,为什么不叫赫拉克勒斯从天上再降到凡间,让我看看那成了神的英雄,是否还能诛杀我的身躯和灵魂?”
    他这么说着,谢凝忽然抬起头来,在祭司与那个女子踏入地宫的那一刻,阿波罗暗动神力,使他心里燃起无与伦比的强烈好奇心,而这种好奇,通常与艺术家的求知欲紧紧关联在一起的。
    因此,厄喀德纳不曾察觉,谢凝更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厄喀德纳提到了“潘多拉”这个名字。他实在想弄清楚,和潘多拉一样的女人,究竟拥有多么惊为天人的样貌。
    “我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样子!”谢凝脱口而出,他恳求地看着厄喀德纳,情不自禁地露出小狗的眼神,“拜托、拜托,让我看一眼吧,就像你说的,万一她真的跟潘多拉一样好看呢,那到底能好看成什么样?”
    被他这么看着,厄喀德纳浑身僵硬,他突然发现,要拒绝多洛斯的请求,已经是十分困难,再加上这样的眼神……想从嘴里吐出一个“不”字,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好吧,”蛇魔屈服了,“我们就在暗处,远远地看一眼这女子,因为她必定是众神送来的陷阱,是祂们不怀好意的实体!”
    抱着谢凝,厄喀德纳穿过曲折的地宫长廊,来到一处隐蔽的暗室,黑岩的墙壁犹如蜂窝,凿着许多透光的小孔。
    魔神放下人类,看他跑到其中一个孔洞面前,踮脚扒着瞧的模样,忍不住跟上去,悄悄觑着他的侧脸。
    光晕从洞里折射出来,照着多洛斯的黑眼睛,照出了鼻梁在洁白面颊上出现的阴影,真是可爱极了。
    这一刻,蛇魔贪婪地看着他的人类,谢凝则好奇地张望“潘多拉”的容貌,而赞西佩正胸有成竹地摘下面网,露出她光辉溢目的仪表姿态。
    厄喀德纳含情脉脉地说:“多洛斯……”
    谢凝双目圆睁,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哇噻!这也太美了吧!”
    厄喀德纳:“……”
    厄喀德纳既惊且怒,他猛地转头,看见赞西佩花枝招展地站在室内,用手指玩弄着面网。
    刹那间,蛇魔的眼珠子都恨得发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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