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悦涨红了脸,整个人像是要裂开,好半响都没从震撼中回神。
    粗、硌。
    这是她上一秒的感受。
    这一秒,她感觉那就是一团引火机,把她头发丝都烧炸毛。
    “谢执洲!”她终于爆发:“你——”她举着手,想去洗手间,又想往门外跑,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干脆紧握成拳头,好似以此就能遮掩住那羞耻一碰。
    谢执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行为,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
    他表面维持着淡定:“又不是没看过,碰一下怎么了。”
    五岁看的也算吗!
    规格能一样吗!?
    孟成悦绷着脸:“我去买水果。”
    “回来。”被那样亲密接触,谢执洲就跟没事人一样,下巴一抬:“那一地的水果,还买?你开水果店呢。”
    “我……我去看我妈。”她赶不上他的脸皮。
    孟成悦逃也似地跑出病房。
    手心烫得厉害,粗硌的棱角被烙在她脑中一般,死活挥之不去。她边走边搓手,阻止着乱飞的思绪继续发散。
    就刚才那一下,她都联想到洞房花烛夜去了。
    好色。
    一拐角,撞见推着轮椅进来的沈琰礼。
    “哥。”
    见她脸红得快要滴血,沈琰礼愣了一下:“方便进去看他么?”
    孟成悦:“方便。”
    说完,她脚步匆匆往外走。
    “找母亲?她刚走。”
    “妈妈回家了?”孟成悦停下,转身问:“她还跟爸闹离婚吗。”
    沈琰礼:“再闹下去,阿力就要坐牢了。”
    “阿力的事他们谈妥了?”孟成悦的注意力被转移。
    “徐阿姨愿意帮他写谅解书。”沈琰礼说,“不过阿姨提了条件,母亲答应了。”
    年轻时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后,徐慧真看开了,为人很豁达,很少去要求别人做什么。她会主动提条件,孟成悦很意外。
    “答应了什么?”
    “让你留在北城。不过不是因为谅解书。阿力在母亲心中没那么高位置。”沈琰礼点到即止:“母亲很爱你。”说到这里,他眼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
    “母亲这种情况是把你当成了一切,任谁都会觉得压抑。你有压力很正常。”
    “哥,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妈妈。”
    沈琰礼笑了笑:“就不怕我跟你争家产?”
    “你争一个试试?”谢执洲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中气十足,醋意也十足,“孟成悦!”他闷声吼:“我要上厕所,你给我回来!”
    “……”
    孟成悦推着沈琰礼回到病房。
    谢执洲卧在床上,一条腿打着绷带,另一条腿无所事事,黑发乱糟糟,好在他眉目清俊撑住了颜值,皱巴巴的病服穿在他身上反而带点异域风情。
    可能是觉得他这个造型好笑,沈琰礼动了动嘴角:“还好么。”
    “好得很。”谢执洲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在孟成悦身上,不爽道:“当我面聊个没完,是觉得我不行吗?”
    孟成悦差点脱口而出“你太行了”。
    好在她憋住了。
    “不是要去洗手间。”她把床摇起来,弯腰去扶他。
    谢执洲转头看向沈琰礼,语调酸溜溜:“突然不想上了。”
    大少爷又上头了。
    沈琰礼说:“悦悦,你姐在楼下。去找她说说话?”
    孟成悦看出沈琰礼是想支开她,点头说:“好。”
    病房门关上。
    谢执洲歪在病床上:“有什么不能让她听的?说。”
    沈琰礼看了看门口方向:“合约内容悦悦不知道?”他用的肯定的语气。如果知道,他刚才提到争家产,她就不会是那个反应。
    谢执洲之前和沈琰礼签下的合约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所有合作关系需建立在沈琰礼为沈家公司效力的前提下。
    他一旦离开沈家,即为违约,将要赔偿巨额违约金。
    谢执洲则需要与孟成悦保持永久合作关系,等于是他不能另寻新欢。否则所有盈利将归沈琰礼所有。
    这个项目,第一期投资额就高达十五亿。
    谁有二心谁先输,是互相约束,也是两败俱伤。
    这是谢氏集团与政府合作的项目,三方协议上沈琰礼是合作方负责人,别说古卿岚,就是沈良崧也不敢动他。招标结束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回到老总位置。
    “我用拿这个去讨好她?”谢执洲开始装逼:“她打小就爱慕我。我什么也不做,她照样爱我爱到死去活来。”
    “听说你带着悦悦去爬山了。”沈琰礼明显不配合,转移话题:“那里是禁区,危险重重。冲动。”
    谢执洲冷哼:“真当我蠢呢?我带她围着河道峰转了一圈,那地方信号满格,傻子都不会迷路。我不哄着,她那性格能忍住?”
    发现不可能追上徐慧真他们,谢执洲就放弃了继续前进。那地方乌烟瘴气,他们走深了反而给搜救人员添麻烦。他带孟成悦原地打转,陪她转到天黑才提议停下。
    她路痴,看不出来。
    沈琰礼看了眼他的腿:“这也在预料之中?”
    谢执洲:“……谁知道那树上有蛇。”他当时那么勇,可惜了,她没看见。
    沈琰礼问:“你怎么知道阿力在山脚下?”
    谢执洲:“真姨给我发了封‘遗书’,拍摄背景里有破绽。你家请的这保镖小学文凭?一点儿法律常识没有。还有,他那双鞋都入镜了,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勾当?”
    他没告诉孟成悦,是怕阿力已经下手。特别是那封遗书,写的跟真的一样。她当时急傻了,无法冷静思考,看见只会更担心。
    沈琰礼:“徐阿姨很聪明。”
    “必须。”谢执洲一脸骄傲:“也不看看谁家请的阿姨。本科学历,见笑了。”
    “阿力也是孤儿。”沈琰礼说,“他喜欢武术,没读多少书。小时候我被里面的人欺负,只有他站出来帮我。是我把他引荐给母亲的。”
    “难怪。”沈琰礼能第一时间找到他老婆劝他去自首。
    沈琰礼看了眼他腿上的绷带:“疼吗。”
    谢执洲:“能撑住不晕过去已经是极限。”
    “真好。”沈琰礼垂眸盯着残缺的半截腿:“我没有。”
    谢执洲:“……”突然被安慰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沈琰礼转过轮椅:“走了。好好养伤。”
    谢执洲侧头:“目送,大哥慢走。”
    沈琰礼:“别送了,闭上吧。”
    这人变幽默了。
    *
    孟成悦拎着水果上楼,一抬眼,看见正好下楼的古卿岚。
    “妈妈?您不是回去了吗。”
    “落了点东西。”古卿岚眼神闪烁一下,目光定在女儿身上。
    阿力这个事发生后,古卿岚在徐慧真面前矮了一截,底气都没以前足了。
    “替我谢谢你爸妈。他们身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阿力是我的人,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注意到她眼睛里的红血丝,孟成悦放下果篮:“妈你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
    “没事。”古卿岚的目光在她身上搜寻,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手指还疼吗?”
    她这么问,明显是找医生看过她的病历了。
    那天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还以为妈妈永远不会理她了。
    孟成悦眼睛亮了亮,伸出双手,语气轻快:“破了点儿皮,已经好了。”
    古卿岚表情一松,点点头:“谢少爷的腿伤得重,不要随便吃外面的东西,我叫人做了给你们送过来。”
    孟成悦轻声:“谢谢妈妈。”
    “应该的,他是为了救你。”古卿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得勉强:“你爸妈下午的飞机,你去送他们吧。”
    “妈妈……”
    古卿岚知道她要说什么,摇摇头:“经过这次的事,妈妈也想通了。只要你开心健康,别的不重要。你说得对,是妈妈太偏执,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妈妈,对不起……那天的话,您别放心里。”
    “哪有跟自己孩子记仇的父母。”古卿岚说,“北城是你成长的地方,仔细看,也挺美。等到夏天,我和你爸过去看你。”
    “妈妈,我也会经常回来看您和爸爸。”
    “悦悦,你记住爸妈的一切都是你跟哥哥的,以后不要再说那些傻话了。”
    妈妈把哥哥算进去了,孟成悦猛地抬头,是欣喜也是感动。
    “嗯。”
    古卿岚往外看了看:“车来了。我去市场看看,谢少爷喜欢吃酱肘子,家里阿姨会做。有事打我电话就好。”
    “好。”
    孟成悦站在楼道,目送妈妈的车子驶离。
    阳光顺着门缝泄进来,在地板上劈开一条线。孟成悦站到白线中间,想把自己变成两半。
    光影一暗,谢执洲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光。他像是能听见她的内心想法:“我只想要一个老婆,你变成两个,我选哪个不是渣男?”
    孟成悦回神,担心道:“你怎么起来了?快点回去躺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没几天已经一条腿下地晃悠了。
    谢执洲杵着拐:“你哥送来的,挺好使。”
    “……你能站吗?问过医生没?”
    “医生能有我了解我自个儿身体?”谢执洲下颌微扬:“你男神可不是一般人。这点小伤——嘶,你谋杀亲夫呢?”
    孟成悦扶住他的腰:“不是不疼吗。”
    她平时睡落个枕都会疼得面容扭曲,他这又是骨折又是扭伤,不可能真不疼。
    谢执洲夹着拐杖,手臂搭在孟成悦肩上往回走:“今天午饭是阿姨送来的?怪不得那么丰盛。”
    “你都听到了。”
    “你半天没回来,我出来看一眼,正好听见。”
    孟成悦推开病房门:“慢点儿,当心腿。”
    谢执洲坐到病床上,因为太吃力暗暗咬了咬牙,正好被孟成悦看见,她抿了抿嘴唇:“你躺下,不许再起来了。”
    “你男人没那么娇气。”他嘴硬道。
    孟成悦扶他坐好:“今天还打针吗?”
    “打。我看看你手。”
    孟成悦伸出手。
    见到谢执洲看她手指的眼神,想到妈妈刚才也是同样的目光。
    这是心疼。
    她心情复杂。
    脸颊被捏住,谢执洲嫌弃道:“愁眉苦脸做什么?笑一个。”
    孟成悦低垂着脑袋:“笑不出来。”
    谢执洲抬起她的下巴:“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有两个妈,我一个没有。”
    孟成悦像是突然被打通了奇经八脉,堵在一块的思绪瞬间通畅,整个人都清醒了。
    是啊,她有两个疼爱她的妈妈。
    在她为平衡家庭关系而感到苦恼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连家都没有。
    她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谢执洲回握住她。她的手指细瘦,小小的,一把就捉住了。
    他把玩着她细嫩的指尖:“你见过哪家孩子一辈子守在父母身边?不搞事业没追求,光守着爹妈啃老。那叫妈宝。”
    “……”
    好有道理。
    孟成悦突然释怀了,痴痴地望着谢执洲。
    纨绔大少爷开导起人来,竟然可以这么自然。
    从她记事起,好像无论发生多大的事,谢执洲总能四两拨千斤解决掉。
    在他这里,世上仿佛无难事。这种熟悉的安全感让她觉得安心。
    见她眼睛一眨不眨,谢执洲身体往后仰:“别是想睡我。”
    “……我看自己男朋友,不行吗。”
    谢执洲嘴角上扬:“追到了吗就你男朋友。”
    孟成悦恼得红了脸,扶着他的肩往枕头上按。
    谢执洲被推倒了。
    她都没怎么用力?
    孟成悦顺势勾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俯视他:“我现在想对你做什么你都没法反抗。”
    谢执洲:“……”
    的确。
    但他为什么要反抗?
    谢执洲垂下眼睑,眼睫根根清晰,他保持静态时,五官完美无瑕。加上散在锁骨上的病服,以及灯下冷白肤色,他把病弱美少年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孟成悦盯着他的眼睛。谢执洲的眼睛是薄薄的内双,内勾外翘,非常好看。她将目光落到他高挺的鼻梁上,两秒后,再挪到他的薄唇上。他的嘴唇薄厚适中,唇珠让唇形更立体了,看着特别诱人。
    她咽了咽口水。
    有一股冲动在脑子里作怪,孟成悦不受控制地,低头飞快在谢执洲嘴唇上碰了一下。
    这一下惊心动魄,裹着诡异的满足感。
    正要起身,被谢执洲一把按住后脑勺。
    唇瓣上一软,她睁着眼睛看他。
    谢执洲闭了眼。接吻时,他模样深情专注。
    他没受伤那只手很灵活,一路慢攀轻爬。
    谢执洲嗓音微哑:“肉全长这儿了。”
    落入他掌中时,孟成悦心想,虚弱可欺的美少年是假象。她踩中了美貌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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