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渊来到屋子里,发现夏皇独自站在窗边,看向窗外,目光深邃。
    “臣叶渊,参见陛下。”
    夏皇转过头,看到叶渊微微笑了笑,说道:“叶卿来了,来,坐下陪朕说说话。”
    这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却瞬间让叶渊有些惊讶。因为随便谁说这句话都可以,但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过于亲近了。
    难道,我叶某人成了宠臣?乖乖,不知道以后的史书会怎么写我。
    夏皇道:“朕,方才训斥了太子,你可知是为何?”
    叶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臣,好像有些知道。”
    这下夏皇反而愣住了,问道:“你知道?”
    叶渊道:“莫不是因为太子请陛下来庆典之事?”
    夏皇疑惑问道:“你如何得知?”
    叶渊道:“其实,是臣想请陛下来庆典,但又觉得自己的份量不够,于是稍微引动了那么一下太子。”
    夏皇无奈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朕训斥他,也不仅仅是因为此事。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他这样的性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都不吸取教训。朕,实在是不放心啊。”
    叶渊竟从这位九五之尊的帝王语气中听到了担忧和诚恳,看来陛下不是那等心思深沉,玩弄权术的皇帝。
    “陛下,常言道:人无完人。连圣人也会犯错,何况太子殿下呢。朝堂有文武百官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帮君王查缺补漏,明途引向的吗。”
    夏皇笑道:“你这话说的倒也有理,那朕来问问你,朕可会犯错?”
    叶渊一愣,这么要命的题你随口就问出来了?哪怕给我半个小时思考思考呢。
    他稳稳心神说道:“圣人尚且如此,陛下自然也会。不过此等是犯错,而非有过。”
    夏皇来了兴趣,说道:“哦?错不就是过吗?你说说看,什么意思。”
    “是,回陛下。依臣看来,是人皆会犯错,此乃天地之理,这是不可避免的。像世人,有时会以貌取人,冤枉他人;有时会恶语伤人;有时会失信,有时会偷盗。陛下身为君王,有时也会犯一些偏听偏信的小错,但此等皆是错,而非过。错者,不伤大雅,可以弥补;过者,也许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痕或损失。
    陛下虽偶尔有错,但一生无过;虽无太祖吾皇那等惊天功绩,但兢兢业业,为人族治理出了一个祥和安宁的天下,周围战火不断,而大夏如此安宁,这更为难得。陛下,万民所求,不过如此啊。”
    听完叶渊说的这番话,夏皇因为太子而焦躁着急的心平静了下来,甚至之前那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不够好的感觉也淡了不少。
    是啊,朕虽然没有开疆拓土,但是为万民守住了一个和平安宁的境域,这也是朕的功绩啊。
    夏皇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儒生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今日才深有感触啊。叶卿今日的这番话,解了朕长久以来的心结啊。”
    叶渊心想希望你明天看到港口和乞丐心结不会再加重......
    夏皇此刻看着叶渊,是越看越欣赏,他又如此年轻,夏皇此刻打定主意,要把叶渊留给太子当个宰辅大臣。
    “叶卿。”
    “臣在。”
    “明日带朕好好看一看这安宁人间。”
    “额,是。”
    叶渊在回去的路上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有改变原定的计划。
    为君者不能只看到盛世,还要看到光辉照不到的地方,究竟有多阴暗潮湿。
    次日,夏皇亲自巡视龙城,一众官员作陪,禁军里三圈外三圈的把夏皇的步辇围了个遍。
    在龙侯叶渊的引领下,夏皇的仪仗首先来到了龙城目前最大的贫民窟,这里聚集着上千的贫民,他们无家可归,一日三餐只能靠官署救济。当然这是因为叶渊才接手龙城没多久,他也在努力的实行扶贫的政策。
    看到面前那数以千计,衣不蔽体,面容脏乱的贫民,一众大臣都惊呆了。好你个叶渊,让你带陛下四处看看,你就带陛下到这种地方来?
    姜纤尘终于逮到机会悄悄走到叶渊身边,说道:“你小子,这是想干什么?”
    叶渊低声道:“姜相,你们一路上路过各座府城,也看了不少地方吧。”
    姜纤尘点点头。
    叶渊又道:“可有人带陛下看看这样的景象?”
    姜纤尘无奈,他知道叶渊的意思,但是......
    “叶小子,人间有贫苦,我等都知道,陛下当然也知道。可为什么没人说去看看这些地方呢,因为这次出行代表着朝廷的脸面,你这么做,可是把自己放在了百官的对立面。他们不会觉得你用心良苦,只会觉得你哗众取宠。”
    叶渊有些沉默,他明白了姜相的意思。
    此时,另一侧也传来一个声音:“拉倒吧,你别听那老小子乱说,什么朝廷的脸面,俺老程告诉你,能把这些人安置好了,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那才是朝廷真正的脸面。
    看看怎么了,就应该来看看。陛下和百官都知道人间疾苦,但不亲眼看见,他们永远不知道百姓能苦成什么样。”
    叶渊扭头看去,正是大将军程立雪,看到叶渊的眼神,程立雪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叶渊顿时心中一定,笑道:“多谢大将军。”
    “嗨,你跟我客气个锤子。”
    叶渊有些纠结的心情又顺畅了起来,他对姜纤尘道:“姜相,晚辈无愧于心,这就够了。”
    姜纤尘笑笑,说道:“好,那就好好看一看这个真正的人间。”
    叶渊快步来到夏皇步辇前,说道:“禀告陛下,第一个巡视点到了,请陛下落辇。”
    “准。”
    步辇落下,夏皇在彭锦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在叶渊的引领下来到最前面。
    于是大夏王朝久居深宫的帝王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些面黄肌瘦,衣容脏乱的子民们。夏皇的瞳孔猛地一缩,指着这上千人说道:“这是,朕治下的子民?”
    叶渊躬身道:“是,而且他们不是龙城的原住民,是刚从大夏内境迁来的。”
    夏皇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而那些面容呆滞的人们看到这些从步辇下来的贵人穿着龙袍,有人大呼:“这是咱们的皇帝!”
    众人皆惊,齐齐跪服,纷乱的声音响起:“拜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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