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暖随那嬷嬷上车, 一路都是心不在焉的。
    那句不咸不淡的话, 像一把重重的锁,压在她心头,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木奕珩和临川王宾主一场, 他在临川王府别院宿一夜有什么奇怪的?可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就是有事儿。还是让她很不痛快的事儿。
    马车驶出西门, 十几里外,就瞧见掩映在绿树下的一段红墙。
    临川王去往封地前,这里便是临川王府, 尽管这殿宇的主人常年在外,一墙一垣一砖一瓦仍是洁不染尘, 不见半点颓落。
    王府格局与一般人家不同,女眷从西侧门进入, 绕过影壁和一座小花园, 进入垂花门,就有软轿停在那里。
    林云暖乘轿进去,在湖前换了锦船。
    大半时辰过去, 才到今日宴会正堂, 巍峨的殿宇前蓝底金字的匾额。
    ——蓼馥汀芳。
    两名宫装侍婢迎上来,先带林云暖去侧旁隔间更衣。
    从前在云州,规矩与京里着实没法比。那时已经令她倍感头疼的各种礼节,在如今根本不够看的。
    重新匀面换妆,她拒绝了侍婢递上来的艳红胭脂。小声问道:“我可以带我的侍婢一起进去吗?”
    其中一名侍婢微笑道:“自然,贵仆正在门外相候, 夫人这便可进去了。”
    见她细声细气的,以为她是要见王妃紧张,安抚道:“我家娘娘很和气的,夫人不必拘束。”
    林云暖确实是紧张。
    不过不是紧张要见大人物。是紧张今日不知要出什么状况,要撞见什么“惊喜”。
    正殿大门开启。
    林云暖走进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雕金绘彩,极尽奢华。只摆了三张席位,上头堆满了果子点心,美酒琼浆,只是座上空空荡荡。
    侍婢小声提示:“夫人可先入座,待会儿听见乐声再起身行礼。”
    林云暖微微一笑,示意悦欢递来一只荷包,她接过亲手塞到那侍婢手里。
    “多谢姑娘。”
    话音刚落,就听见侍人唱喏,侧门走出两行统一服色的侍婢,后面搀出来一名金堆玉就的美人儿。
    林云暖不敢直视,连忙下拜,“民妇拜见王妃娘娘。”
    上头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免礼,快扶木九奶奶起来!”
    林云暖和王妃分别座了首末两座。
    对面空出一席,桌案摆得比林云暖的位置稍高。
    王妃似瞧出林云暖的疑惑,微笑道:“本是陶然那顽猴儿借了我的名头邀你。今晨我才听说,慌慌忙忙遣人上门去接贵客。这孩子行事着实唐突,过意不去得很,我代她与你致歉。还望贵客莫怪罪陶然失礼。”
    也是,一个王妃有什么理由要见她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妇人。说是郡主顽皮,倒解释得通。王妃也着实不含糊,生怕她自作多情把自己当回事了,连忙说清缘由,告诉她,若不是我家淘气闺女不经我同意邀请了你,本王妃原是对你没兴趣的。这是无可奈何尽一尽王府主母的礼数。
    林云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王妃眸子一转,看向侍婢,“陶然哪儿去了?贵客已至,她倒没了影儿,这样不懂规矩,是女戒罚抄得少了?”
    侍婢笑盈盈上前回话:“禀王妃,郡主原早早过来侯着贵客了,是听说九爷前儿答应给她改的弓弄好了,忙不迭去看,这才误了时辰,想来这会子已朝这儿赶了。”
    这声“九爷”说得亲亲热热,好似这里并非什么王府,而是木奕珩的另一个家。
    木奕珩离京两年,一直在临川王身边,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用心给旁的女孩子改制雕弓,与临川王府里的人打得火热。
    王妃扶额一叹,无奈地向林云暖致歉:“对不住,陶然被她父亲宠坏了,自小就爱些刀剑兵器,男孩儿一样的。倒叫您看了笑话。”
    林云暖抿嘴客气一番。
    两人随口说些闲话,无非是王妃问,林云暖答。
    家在何处,兄弟几个,做什么营生。
    商贾不受尊重。
    若当真有心待客,何用问及出身?
    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哪样不能问?抑或关怀一番木家众位长辈,道一声“节哀”……
    不是没话题可说。
    是要用尽一切方式,羞辱她,告诉她,她其实不配登入此门。
    林云暖觉得自己受辱受得莫名其妙。
    她肯来,一方面是木大夫人劝她不要得罪了临川王府。一方面不希望木奕珩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可此刻她再忍气吞声下去,未免就太没骨气了。
    林云暖微笑起身,行了一礼:“想来郡主沉醉兴致之中,顾不上许多俗事了。民妇便即告退,来日郡主有闲时,再传民妇前来拜见。”
    她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音。
    “本郡主还没来呢,是谁这么急,一会儿都等不得?”
    说话间,人已跨入进来。
    一团火红劲装,不是寻常女子打扮,长发在头顶束成一条马尾,编了无数条小辫子,串了五彩的珍珠,手里拿着弓,穿一双羊皮云底靴,几步就到了林云暖跟前。
    身量比林云暖高些,居高临下将林云暖打量一遍:“你就是木头哥哥的妻子?”
    林云暖知道自己应该行礼。
    对方是亲王嫡女,有封邑和品阶。
    可她被邀来做客,却要如此受辱。
    林云暖把背挺得笔直,垂下眼睛,轻声道:“我不知郡主的‘木头哥哥’是谁。民妇姓林,夫君从前效力王爷麾下,是龙禁卫骁骑营都尉木奕珩。”
    上首王妃适时呵斥陶然:“胡闹!累贵客久候,还不致歉?陶然?”
    陶然郡主笑嘻嘻道:“哎呀,人家和木头哥哥说话去了,一时忘了时辰。我跟嫂嫂说声对不起,嫂嫂您别真怪罪我呀。要怪就怪木头哥哥,谁叫他说话太有趣了,一听他说话我就什么都忘了,在前院傻笑了半天。其实人家也记挂着嫂嫂呢,这不急急忙忙赶来了?嫂嫂您瞧,我跑了一头汗,还差点摔跤,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别走吧!”
    林云暖向来清冷,陡然被一个娇俏少女缠住手臂摇来摇去,着实不大适应。
    王妃又道:“行了,你别缠烦贵客,快快入席,好生陪着。”
    王妃拍拍手,侧旁鱼贯而入一众舞姬,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陶然与林云暖初见,半点不拘束,直接命人将案席搬到林云暖身边,缠着她问许多问题。
    “木头哥哥怎么认识嫂子的?他那时右臂就伤了吗?是谁伤了他?木头哥哥报了仇没有?”
    ……每一个问题,都在跟她打探她的丈夫。
    语气这样理直气壮,态度这样爽直干脆,如果她口中那个“木头哥哥”不是木奕珩,林云暖大抵会欣赏这样单纯坦率毫无心机的姑娘。
    可那是她的丈夫啊。
    林云暖知道陶然是永不可能发觉她“脸色不好”,抑或,明知她不快,人家也并不在意。
    这场鸿门宴,便是临川王妃设计,要让她看清自己身份地位的吧?
    论家世背景,论年龄样貌,论与木奕珩志趣相投,她没一样比得过陶然。
    方方面面的输。
    一败涂地。
    她笑容很淡,静静听陶然自顾说了许多话,林云暖抿一口水酒,骤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盯住陶然。
    这目光犀利至极,饶是陶然是个粗线条的姑娘,也不难发觉林云暖对她十分不满。
    陶然的话头一顿。
    林云暖开了口。
    “陶然郡主口口声声讨论我夫婿,知道的,是您与我亲热,关心我的家人。不知道的,怕是要误会郡主,以为您与有妇之夫过从甚密呢。外子一介武夫,怎敢带累郡主名声?郡主,咱们不如说些别的?”
    她顿了顿,手中酒杯转了一转,“比如,今日郡主邀我来,究竟是为何事?”
    她说这句话时,将目光移向了上首一直暗中打量她的临川王妃。
    陶然怔了怔,“我……我就是想看看木头哥哥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还想……还想和你打听木头哥哥的喜好……”
    她说的这样直白,好像自己的心思并无半点可遮掩的。
    林云暖咬紧牙根。
    陶然如此单纯无辜,倒像是她有意咄咄逼人了。
    临川王妃微微一笑,“贵客莫介意,我这孩子被她爹宠坏了,说话不经脑子,全无机心。她自己不懂藏着掖着明讥暗讽,自然也听不懂旁人的暗示敲打。您别生气,回头我和她爹自会斥她。”
    是啊,别人觊觎她的丈夫,她却连反唇相讥的资格都没有。
    陶然听说母亲要斥责自己,望望王妃,又望望林云暖,她眼圈一红,拉住林云暖的手,“嫂嫂,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林云暖望着自己被牵住的手。
    她好想挣脱开,把这个没眼色的郡主几巴掌打醒。
    上首王妃已道:“你口无遮拦滔滔不绝,烦着贵客了。”
    已报了姓名,就是不喊她“木九奶奶”,至少也可称一声“林夫人”,口口声声贵客,是不屑喊她么?
    林云暖忍无可忍,她第二次站起身来,“王妃,郡主,请容民妇……”
    告退的话不曾出口,外头快速有来一个侍婢。
    “王妃,郡主,王爷今儿和九爷、佟爷他们在武场比试,听说木九奶奶也在,着奴婢请诸位去凑热闹呢。王爷说了,还有彩头,赢了要赏郡主呢。”
    陶然立时忘了适才的不快,飞一般跳起来:“真的?我爹和木头哥哥?哎呀,我爹耍赖,他是王爷,谁敢赢他啊?多半又想坑我木头哥哥什么宝贝呢。不行,娘亲,嫂嫂,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已先一步弹了出去。
    临川王妃弹了弹裙摆,目含深意地望向林云暖:“咱们一道走过去。”
    林云暖没有拒绝。
    她知道,重头戏来了。
    她很好奇,临川王妃会怎么说。
    以势压人,逼她自觉让路?
    还是威逼恐吓,用王府名头压她退步?
    陶然是个跳脱的性子,她哪里等的急王妃慢慢悠悠的更衣摆驾?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
    林云暖和临川王妃落后一步,王妃伸臂搭着侍婢的手,嫌太阳晒人,吩咐遮了阳伞。
    伞影落在临川王妃端丽的面上,她含着笑,看起来温和亲切,说出的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
    “贵客适才听见陶然所言,似乎有些愤怒。”她笑盈盈的看向林云暖,那笑容几乎掩饰了眸底的不屑之意。
    林云暖不亢不卑地道:“易地而处,谁能做到毫不在意?王妃也莫看高了民妇,民妇从来不是大度贤妇。”
    当着外人,哪个女人敢说自己“善妒”?
    林云暖的回答实在有些惊人,引得临川王妃诧异看她,哑然失笑。
    “木九奶奶是个趣人儿。”
    临川王妃赞了句。
    “若非今日立场,本妃倒愿与您多多走动。”
    林云暖不语,她静候临川王妃亲口说出所求。
    “陶然年纪还小。又是王爷最疼爱的,婚事自然马虎不得。各种繁文缛节一走,说不准还得建园子,没个两年是不够的。”临川王妃道,“两年一过,您年岁几何?若本妃未记错,您今年已经……”
    林云暖笑了笑:“是,再过两年,我许更憔悴了。只是,这世上又有谁能永葆青春?我认识他时,我就比他年长,这几年过去,是他让我相信,年纪这东西没什么好在意的。王妃超脱之人,看事通透,今日既命我前来,想必他那边……没说通吧?”
    林云暖抬手,用帕子遮住头顶投来的阳光。
    露出一截皓腕,如冰霜砌作,雪凝于间。
    林氏颜色好。
    她能收服木奕珩,不是没缘由的。
    她这样坦荡,令临川王妃的态度明显更诚恳了,“可你也得为他想。木家势衰,木文远不可能再复起了,木清渝只是个边缘人物,与木九又非亲兄弟。待你们分了家,偌大族群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前。王爷固然乐于提携后辈,可爱才之心,毕竟有限。王爷亦不能免俗。”
    林云暖缓缓摇头:“他都不介意将来仕途艰难,以赤诚之心待我。我若拘于世俗,岂不配不起他?”
    临川王妃叹了一声。
    “你们夫妻二人,真是一样的固执。其实我和王爷何必强人所难,这世上肖想陶然的才俊不知凡几。只是陶然固执,眼里容不下任何旁人。无可奈何,只得舍了脸面。为人父母的心情,您必也能体会。您二位不愿成全,乃是情理之中,能结成夫妇,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只是,如今木九年轻,他正在兴头,男人家在外诱惑甚多,他今日能忠坚,来日仍会如此么?待他有一日违背诺言,你当如何自处?”
    临川王妃顿了顿,抬眼瞧见武场外的匾额。
    里头一抹飞红夺目,是陶然在与木奕珩嬉闹。
    两人追逐着,陶然张牙舞爪天真烂漫,大声喝他“死木头”。
    临川王妃目光变得柔和,她凝视女儿,低低地道:“只要你肯让路,我可请王爷提携你的亲族。你商户人家出身,此生不知遭受多少白眼,只要你肯点一点头,你和你的族人就再不用瞧任何人脸色。再说,本来我们不必非得你点头应承,是我和王爷爱重木九,不愿做个恶人罢了。……为了你的孩儿将来,你所牺牲的,必有百倍千倍的回报。我甚至可以替陶然做主,将来你的儿子,不必随你出木家。养在陶然名下,与嫡子一般教导。……”
    脚步跨入武场,男人们看过来了。
    木奕珩高举着那把雕弓,陶然几乎挂在他身上,去夺那弓。
    他眸子霎时放出异样的光彩,比太阳更盛。
    临川王妃用仅她和林云暖能听见的声音道:“再说,你就能确信,他不是欲擒故纵,落个好名声么?”
    “你就能肯定,他对陶然半点感情没有?”
    林云暖脚步停住。太阳烈得让她睁不开眼。
    她觉得眼泪像要被强光刺激得落下来了。
    她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错过木奕珩推开陶然,笑着朝她走来的那瞬。
    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木奕珩的声音带了几分愉悦。
    “你怎么来了?他们刚才说,王府来了个神仙一样的美人儿,我当是谁,原来是我媳妇儿!”
    陶然的目光暗下去。她的笑容变得僵硬勉强。
    临川王妃笑着朝她走去,安抚般地把她搂在怀里,转某对上临川王,柔声笑道:“我与木九的夫人一见如故,真想留在府里聊几天。”
    临川王早注意到女儿的不快。他轻轻刮了下女儿的鼻子,“等着!木九这几天要留在我这里对几笔帐,正怕他想家难挨。王妃心细,替他解了后顾之忧。”
    临川王夫妇宠溺女儿,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句话间,就把木九夫妇的去留定了。
    等各方行礼安座,场中心设了擂台。
    临川王解去外袍,缓步走向台心。
    木奕珩已经比试了几场,他上衣已经汗湿透了,索性解了衣裳,敞开上襟,露出结实的胸肌。
    陶然不时大喊:“木头哥哥必胜!”
    临川王苦笑摇头,朝自家闺女努努嘴。
    木奕珩抱拳行礼,道声“得罪”。
    临川王先出手。
    出于尊重,木奕珩让了三招。
    第四招他不再留手,出拳迅猛。
    下属与上级对招,如何将故意输演的像真输一样,是门极考验人的技术。
    木奕珩向来是个中翘楚,拍马屁于无形,临川王赏识他,与他舍得下脸面又知情识趣分不开。
    可今天木奕珩却是反常。
    旁的同僚几乎以为他疯了。
    他竟真敢赢了王爷!
    众人目瞪口呆中,他笑嘻嘻地抱拳行礼:“王爷承让!”
    临川王起初也有点愕然,不过他非度量狭窄之人,女儿的心上人,自然越优秀越好。
    木奕珩虽然废了右手,不大使得力,功夫却不差,左手几乎与右手先前一般灵活,甚至更胜一筹。
    临川王穿好袍子,笑道:“是本王输了。愿赌服输,奕珩你只管开口,你想要什么。这府里头的人和东西,除了临川王的金印,本王什么都能给你。”
    给他机会开口讨要陶然,便是他说,不想林氏下堂,退为妾侍,临川王也可应承。
    为了这个木奕珩,堂堂王爷已经一再降低底线。
    木奕珩“嘿”地笑了声。
    “那属下就不客气了!”
    他眸子闪了闪,看向林云暖。
    “王爷抬举属下做到了五品都尉了,属下的妻子还未有封诰……”
    临川王闻言,眉头立时拧起。
    木奕珩不怕死地道:“封妻荫子,人所共愿。属下想求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封诰属下妻子林氏,为五品宜人。”
    临川王妃飞快朝林云暖看去。
    她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面,紧紧攥住。
    木奕珩……木奕珩如此不识抬举!
    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不惜违逆临川王?
    临川王怔了片刻,哑然失笑道:“你这才擢拔了五品正职,不韬光养晦,就先把功赏物用其极?”
    他颇有深意地瞥一眼林云暖,微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只管写个请封折子,我再替你宫里走一遭。”
    木奕珩大喜过望,扑通往地上一跪,“多谢王爷。”
    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扯住林云暖的手,“以后你有品有级,再不用瞧人脸色啦。”
    临川王无奈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奕珩莫得意太过了。”想一想今日正是木奕珩提议众人下场比试的,不由咂嘴道,“本王略一回想,不得了啊,奕珩你今天是早有预谋,要谋本王的好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不行,待会儿午宴,罚你干两壶花雕。”
    木奕珩笑嘻嘻拱拥上去,与临川王等人步出武场。
    “王爷说得哪里话,还不是王爷礼贤下士,待我等亲热,属下这才敢厚颜相求。自然这事也是无关紧要,不妨碍王爷什么的,否则属下提也不会提及,怎敢叫王爷为难?您贵手一抬,尊口一开,胜却我们这班人跑断腿豁出命的……”
    他边走边回头朝林云暖眨眼,朝她打手势,示意她留待一会儿等他过来找她说话。
    临川王妃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自己娇养的千金这人不要,偏巴巴地为一个名声不好的二嫁妇不要脸面地讨封赏。
    这种要家世没家世,要贤名没贤名的女人,凭什么当诰命夫人?
    但不管临川王妃脸色多难看,木奕珩的态度所有人都看见了。
    王爷特命王妃好生招待下属妻子,重新开宴,连陶然的话都少了许多。
    午后林云暖被请去水芜馆。
    木奕珩斜倚在榻上,眼帘半掀,笑着朝她伸手。
    林云暖脸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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