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期间,各大超市都打起了折,一家比一家力度大,导致应该出去旅游的人都挤进商超,准备大买特买一番。
    还未走出伤痛的闻父低着头,举步蹒跚的推着就放着一把菜刀的推车,缓慢行走于人头攒动的市场。忽然,前方高亢的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呆愣的张着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穿着临时工特有的橙色马褂,秦大妈激情四射的为自己的推销品打着广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碘盐对折促销,卖完就没有了啊!”
    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们纷纷停下脚步,瞧了瞧眉飞色舞的秦大妈,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假的?不会是快过期的吧?”超市总是爱把快过期的东西拿出来促销,买错了回去没多久就浪费了,她们可不想犯傻。
    就近拿起一包盐,秦大妈夸张的摆摆手,“哪儿能啊,你自个儿看看,新鲜着呢!”指尖点在右下角密密麻麻的小字上,“保质期3年,你还怕吃不完啊?”
    凑上去看了看介绍,又看了看手上抓的盐包,妇女点点头,随手往手推车里丢了两包。
    站在妇女后面的闻父,扫了眼堆积如小山包的促销台,沙哑的开口,“这些我全要了。”
    像是听见笑话般,秦大妈不高兴的撇嘴,“大哥,开玩笑换个人,老妹还得继续工作呢!”说完,也不再看闻父一眼,继续扯着嗓子吆喝别人购买。
    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掏出塞着百元大钞的钱包,丢到架子上,“我说了,我要全部,你就告诉我,卖不卖?”
    见钱眼开的秦大妈在瞧见露出一角的红色人民币,立马捣头如蒜,“可以可以,大哥您等下,我帮您打包。”连说话的口气也像便了个人,闻父不屑的转头,市侩。
    整整打包出七八箱,龙飞凤舞的写下小票,秦大妈双手呈给脸色阴沉的闻父,“还有几包塞不下,我没给你算,回头你结账的时候把小票给收银员就可以了。”
    台子上还留着三四包被压的变形的盐包,闻父点点头,接过小票,顺手把剩下的几袋也给丢进了手推车里。
    人上了年纪就爱八卦,莫名其妙买那么多盐,吃十几年也吃不完啊?难道是准备买卖赚差价?心里寻思着,快嘴的秦大妈也就开了口,“大哥您这是准备做大买卖啊?”
    “……”
    被问的闻父一愣,顿了几秒才答道:“腌肉。”
    没得到心里所想的答案,秦大妈有些失望的点头,“哦,大哥是准备囤货啊?也是,的的确确便宜,只是……腌肉码粗盐会更好些。”
    “粗盐有折扣?”
    “……呃,”秦大妈被反问的哑口无言,尴尬的搓搓手,“没有。”
    不再理会她,闻父艰难的推动车把,自顾自的去了收银台排队。一条长龙式的队伍,他频频看表,在等待的时间里,不免焦急。
    一个小时前。
    “老婆,吃点饭吧!”闻父从微波炉里端出不记得加热过几次的饭菜,放到了床头柜上。
    躺在床上的女人睁着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听见男人说的话。她已经持续这种姿势很久了,眼睛因为长期没有闭合导致充血红肿,她也像感觉不到那般。
    自从参加完葬礼回来,她就一直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重重叹了口气,闻父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坐回客厅的沙发上,盯着高挂墙头的闻静一言不发。地上随处可见烧到屁股的烟头,以及亲朋好友前来悼念时留下的脚印。
    愤恨的捶打自己的大腿,闻父咬牙切齿的低吼,“好好的家怎么会搞成这样!”
    无意间瞥见茶几上沾了油水的报纸,是他早上在门口盒子里取回家的。当时没有细看,现下才发现,上面清楚的记录着关于闻静被害的前因后果,以及葬礼上遇到的刺杀事件。
    握着报纸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闻父越看越看不下去,愤怒的将它揉成一团,砸向角落。
    妙龄女子因与多男情感纠缠,命陨未婚夫之手,谁之过?
    醒目的标题刺痛闻父的心脏,他失控的发狂,踢翻了茶几,冲进厨房拿起还没干透的菜刀,他想杀人,杀光所有伤害过他女儿的人。
    冰冷的金属贴合温热的肌肤时,闻父魔怔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居然痴痴笑了起来。
    而这些,躺在床上的闻母,都没有感觉到,她的眼里只有看到闻静尸体时的景象,耳里只有闻静的哭声。
    举着菜刀匆匆跑回自己的卧室,落了灰的抽屉里胡乱翻查着,闻父好不容易找到一盒治疗失眠的药物。深吸了几口气,拿着药站在闻母床边,边流泪边粗鲁的把白色药片塞进她开裂的嘴里。
    “以后……好好的……别老是发脾气了……”说完,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深深看了眼失了魂的妻子,闻父毅然决然的走出房间。
    站在大门外时,他反复掂量着手里不算锋利的菜刀,半晌,又把菜刀放回了厨房。
    刀是女儿买的,那个人不配。
    心急如焚的闻父,不停探头看向比龟速没有快多少的收营速度,拳头握紧又松开,时间已经不早,他怕闻母药效过去醒来后,没人照顾她。
    好在,前方有几对情侣由于等待的时间太长,耽误了约会时间,纷纷弃车而去,反倒让他松了口气。还差两三个人,就到他了。
    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伍,好不容易结好账,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把成箱成箱的盐包带走。超市的管事似乎感觉出他的为难,主动问起,“先生是否需要帮忙?”
    “手推车可以出租给我吗?”
    “可以,不过需要交纳两百元的押金。”侧过身,指向服务台,“先生请跟我来填写单子,回头凭单子跟手推车,押金就如数退还的。”
    慢吞吞的跟在工作人员身后,闻父火急火燎的填完单子,签名的时候也随便签了个名字。反正,他根本不指望能回来换回押金。
    与停车场的保安合力将几十斤重的手推车抬进后备箱,闻父从口袋里掏出在服务台要的一团塑料绳,认真的把手推车固定好。用力拽了拽车轮,发现不会掉下来,这才安心的上车,往家的反方向驶去。
    南苑小区是城南非常老旧的小区,住的几乎都是些当时下放返城的老一辈。道路闭塞,大铁门二十四小时锁着,就敞开一扇门大小的空档,让电瓶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路过。
    闻父在路边就把车停了下来,年初的时候他来过,两家人商量闻静同温晓亮结婚的事宜,再次出现时却是这般光景,想来也挺讽刺。
    用钥匙割断绳子,他吃力的拖下手推车,摩擦之间,蹭掉一些黑漆。没有开封的新刀别在后腰,闻父吐了口吐沫到地上,便挺直腰板推着手推车进入老小区。
    期间,还有拿着手机站在楼下,像是在等人的小年轻拦下过他,问他是哪家快递师傅。闻父抿着嘴,不作答,绕过年轻人继续往他记忆里的楼栋走去。
    天色已晚,走廊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偶尔会有把酒言欢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惹得闻父眼眶一热。曾几何时,他的家庭也是这般其乐融融,倏地,温润的眼神被仇恨所替代。
    站在405室门口,闻父拨打了自从出事就拉入黑名单的号码,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见有铃声响起,他便轻轻敲门。
    “……谁?”带着哭腔的女声传出。
    “是我。”
    门打开的瞬间,温母震惊的张大嘴巴,反手就想关门,却被闻父的手推车死死抵住。男女之间力量悬殊,他只是稍微用了些力道,就把温母撞的一个踉跄。
    快速进屋关上门,闻父居高临下的望着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女人,“现在知道怕了?”
    “你你你……你想干嘛?”
    温母哆哆嗦嗦的说不清话,他也没搭理她,而是打开客厅的电视机,调到最大音量,静静欣赏了几分钟。热播中的《秦时丽人明月心》,他也看过几集。
    背对着只知道哭的闻母,他低着头,疲惫的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楚楚可怜的温母打着泪嗝,胆战心惊的答道:“我……我我不……我不知道……”
    “自然是为了,”抽出在门外拆了封的菜刀,“杀你!”语毕,刀起刀落。
    迪丽热巴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温母凄厉的惨叫重叠,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手上、身上,他并没有害怕,面无表情的挥动着紧握的刀柄,一刀又一刀。
    叩叩——
    有人受不了电视的噪音,开始敲门,“电视关小点行不行?吵到我家小孩写作业了!”
    闻父回头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温母,调低了音量,确定听不见电视声音的邻居也不再敲门,回到家里。
    光洁的地面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失血过多的温母浑身抽搐,每动一下,嘴里都会涌出一滩血液。流着泪的双眼迷茫的望着天花板,喉咙上下滚动,只发出微弱的呜咽。
    砍累的闻父,瘫软的坐在地上,手臂用力过度正在抽筋,他不停拍打着自己不听话的小臂,沾着的鲜血的菜刀不慎掉落,发出咣当一声。
    他歪着头大力喘气,浑身是血,但是他不能休息。撑着沙发,闻父艰难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进卫生间。
    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根拖把,跟一桶冒着白色泡沫的肥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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