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春日的阳光和煦温暖,大地宛如铺上了一层淡金,绚丽璀璨,流光溢彩。
    夜晚临池伫立,柳絮纷飞,碧波荡漾,翠绿绯红春天,从来都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在她眼中,除此之外,春天还代表着一个词:春愁。
    时光匆匆,眨眼五年。流逝的时光让她更明白到何谓春愁;何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娘,娘”稚嫩的童音从夜晚身后传来。
    夜晚收回神思,转过身来。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迈着小短腿,挥舞着胖胖的小手,欢欣地朝她的方向跑过来。色彩鲜艳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显得娇俏可爱。粉雕玉琢的小脸,黑玉般清透的眼睛,嫣红的樱唇,这着实是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女娃。
    夜晚笑吟吟地看着小女娃。小女娃摇摇晃晃地朝她冲过来,小胖手环抱住她的腿,甜甜喊了声“娘”
    夜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霎时柔软起来。她抱起了小女娃,朝着那粉嫩的脸颊亲了一口“小言”
    小女孩扯着自己身上色彩鲜艳的衣衫,一个劲的喊“娘,漂漂,漂漂,衣衣漂漂”
    夜晚莞尔一笑“嗯嗯,这件衣衫很漂亮。不过,小言,下一次你爹又给你穿女装的时候,你记得要反抗。不能让他把你当女生来养。知道吗?”
    小言根本听不懂夜晚话中地意思,只懂得咯咯的笑,边笑边拍着手欢叫:“衣衣。爹,爹”
    夜晚轻笑一声,腾出一只手轻捏他的鼻子“笨蛋小言,被你爹给同化了。”
    小言仍旧咯咯地笑,小胖手胡乱挥舞“笨蛋,笨笨。娘笨笨。”
    夜晚轻捏他的脸颊“哇,说我笨了,看招”
    季羡渊远远看见笑闹成一团的两人,摇头轻笑,迈步上前。
    小言眼尖地发现了季羡渊,忙欢快地伸出两只小胖手,嘴里猛叫:“爹,爹”
    季羡渊一脸苦笑,快步走上前。从夜晚手中接过小言,脸朝向夜晚“小言这个逢人就叫爹娘的坏习惯还没改?”
    夜晚嗔怪了声“都怪楚冰澈,乱教一通,让小言养成了这个坏习惯。”
    季羡渊指着小言身上的衣衫“小言看上去真像小女娃。”
    “我看楚冰澈就是把他当小女娃来养,真是服了他了。”
    “娃娃,娃娃小言,娃娃。”差不多两岁的楚言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语。并能开口复述。
    夜晚被他给逗笑了“对,小言是娃娃。不过,是男娃。不是女娃。知道了吗?”
    楚言咯咯的笑,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一个劲地喊着“娃娃,小言娃娃”
    季羡渊见夜晚乐此不疲地教楚言说话,赞赏道:“小孩子刚开始学说话,最好不要养成坏习惯,是时候跟楚冰澈说一下了。”
    夜晚逗着楚言说话。分神应道:“可不是。”
    “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清澈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楚言看到父亲。高兴得手舞足蹈“爹爹。爹爹”
    夜晚和季羡渊对视一眼,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区分的。首-发.junzita.
    楚冰澈接过楚言,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言,还不去睡午觉?怎么到处乱跑?你娘呢?”
    楚言将头埋在楚冰澈怀里,扭动着身子,似在撒娇。
    夜晚摇头叹息“楚冰澈,你儿子碰见女的就喊娘,碰见男的就喊爹,你不怕他以后分不清谁是他爹娘?”
    楚冰澈抱紧了楚言,笑道:“不怕,我儿子这么聪明,这点小事难不了他。小言,对不对?”
    楚言从楚冰澈的怀中抬起头来,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咯咯笑道:“对。”说完,又将头埋入他怀中。
    楚冰澈很满意他的表现,忙亲了几口“小言真乖,爹爹回去和你一起玩。”
    夜晚斜睨着楚冰澈“原来你还知道小言是儿子阿,我还以为他是你女儿呢。”
    楚冰澈干笑了几声,旋即恍然大悟“咿呀,我还要继续找小歌呢。小言,走。爹爹带你找你娘去。”说完,脚底抹油般逃走了。
    夜晚和季羡渊对视一眼,俱是忍俊不禁。
    春风轻拂,扬起一地轻絮。两人沉醉于明媚青光中,久久不语。
    “晚儿,我准备明天回悠然山庄。”季羡渊打破沉默。
    夜晚颔首“嗯,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该是回去了。”
    季羡渊看着夜晚,欲言又止。
    “怎么了?”
    季羡渊轻叹“晚儿,你什么时候才去面对?”
    夜晚敛了笑,垂眸不语。
    “晚儿,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每次问你都不肯说?按理说凤若行的嗜血蛊已解,为什么你没跟他在一起?”
    夜晚轻声道:“渊,你不明白。”
    “你什么都不说,我如何能明白?你明明时刻密切注意着他地一举一动,为何不肯去见他?”
    为什么?
    记忆穿透时光,夜晚想起了五年前发生的事。
    当年她慌不择路,漏夜离开临安城,去到码头才惊觉自己根本不晓得如何入岛。慌乱中,她想起了在江宁地闲意。待她找到闲意。去到离幻岛,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夜晚来到离幻岛,闲诗很是吃惊。“夜楼主,你?”
    几个月前,公子偷偷离岛,前往悠然山庄找夜晚。结果毫不意外无功而回。舟车劳顿,公子的病情更为严重了。事后她从闲画口中得知,公子连夜晚地面都没见着,出来的时候蛊毒立刻发作。
    夜晚单刀直入“我要见若行。”
    闲诗一时之间略有为难。“夜楼主,我们公子如今不太方便。”
    “我已经知道他身中嗜血蛊了。”
    闲诗轻叹,如果你不是知道公子身中嗜血蛊,你肯来吗?“我所说的不方便不是指这个,我们公子如今正在见客人。不如请夜楼主先稍作休息,等公子见过客人,自会前来相见。”
    夜晚冷笑“不知是什么客人这么重要?”
    闲诗只笑不语。首发。
    夜晚知道闲诗不肯说,无论怎样威逼利诱她也不会说,只好随她前往住处休息。
    闲诗领着她来到她先前的住处。房内的布置没有丝毫改动。夜晚百感交集。更是想快点见到凤若行。
    夜晚坐在床榻上,垂头凝思。
    一道阴影投落地面上,夜晚猛然抬起头,发现站在屏风侧地是闲画,她往外望了眼“你们公子呢?”
    闲画语气不善“跟我来。”
    夜晚跟在闲画后面,一路上,闲画沉默不语。
    闲画领着夜晚进入了迷阵。出了迷阵,眼前出现了一个洞口。“公子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找他。”说完,转身离去。
    夜晚心中奇怪,却不作多想。抬脚踏入了石洞。越走越入,她可以听到里面传出了细微的声音,她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这里绿草如茵,树林茂密,凤若行和独舞面对面站着。
    独舞冷笑“凤若行,你不要不识好歹。我肯帮你解蛊你应该偷着笑了。”
    凤若行表情淡然“我并没有求你帮我解蛊。”
    “那么你们浅草堂四处寻找解药又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我如今是噬魂教主。全天下只有我才能解开你身上的蛊。”
    “那又如何?”
    夜晚掩住嘴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眼前地凤若行脸色苍白。身形瘦削,憔悴不堪,跟先前地绝美容貌相差甚远。
    独舞怒道:“凤若行,你宁愿死也不肯放弃夜晚吗?”
    凤若行浅浅一笑“没错。独舞情绪激动“她到底有什么好?只要你肯放弃她,我可以帮你解蛊。”
    凤若行淡然道:“我不需要。”
    “凤若行,如果不解开嗜血蛊,你只有死路一条。死亡和放弃夜晚,两者选其一。难道你宁愿为了夜晚而去死?她根本无视你对她的情,这样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凤若行不为所动,他看了她一眼“告诉我,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闻言,独舞哑口无言。
    凤若行微微一笑“就算你帮我解蛊了,我也不会爱上你。所以,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独舞气得浑身颤抖“你”凤若行垂下眼睑,轻声道:“她的性子,我很了解。只要她气过后,就没事了。如果让她知道我为了解蛊而背叛她,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独舞气得抓狂“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她!既然你这么爱她,我偏不让她好过!你不让我帮你解蛊是怕她误会,那么就让她误会好了!”说话,拿剑往手腕割去。
    凤若行吃了一惊,忙跃上前想帮她止血。独舞早料到凤若行的举动,快速点了他身上的穴道,将鲜血凑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下去。她脸上的表情迷乱张狂“凤若行,只要喝了我地血,你身上地嗜血蛊就会不药而解。哈哈,就等夜晚慢慢误会好了!”
    夜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石洞的。
    闲画一直侯在石洞旁。见到她出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不问半句。领她走出了迷阵。
    自石洞出来后,夜晚一直心神恍惚。她无法理解凤若行地举动。明明她对他百般刁难,让他受尽屈辱。为何他宁死也不愿意放弃她?正如独舞所说,她有什么好?自私,任性原来,她一直是不了解他的。
    夜晚越想越觉得无法再次面对凤若行。最后,她落荒而逃,连夜离开了离幻岛。
    凤若行那时刚解完蛊毒。又要照顾失血过多的独舞,无法抽空追回夜晚。
    “晚儿,你怎么了?”季羡渊伸手推了推夜晚。
    夜晚从久远地记忆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季羡渊叹气“怎么你这么忍心折磨自己,折磨他?”
    夜晚苦笑,当我以这么残忍的方式伤害了他,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越歌跌跌撞撞的闯入了两人的视线中。
    夜晚收拾起情绪“越歌。你去哪了?楚冰澈刚刚找你呢。”
    越歌脸色苍白,紧蹙起的眉头全是愁色。
    夜晚从来没见过越歌如此失态,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越歌,发生什么事了?”
    越歌轻喘着气“刚才,刚才闲画姑娘来找我,说,说”
    夜晚心中一慌,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说什么?”
    越歌偷瞄了眼夜晚脸上地神色“她说,师兄病危了,连师父也束手无策。要我前往离幻岛帮忙”
    夜晚一愣,神识似乎抽离出体外。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她拼命说服自己“没可能的,如果他真的有事,木瑕怎么会没有通知我?”
    话音刚落,木瑕出现在他们地视线中。“楼主。不好了,凤若行他”
    夜晚身子微微颤抖。却犹在强作镇定“他怎么了?”
    “回楼主,他不知得了什么急病,性命垂危。从情报上得知,应该是因为五年前中了嗜血蛊而遗留下来地。”
    季羡渊扶住摇摇欲坠的夜晚,不禁为她着急“晚儿,你还不快去准备跟越歌一同出发?”
    夜晚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我,我”
    季羡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忌什么?你不要再拿过往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了,难道你要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去见?”
    最后一面?夜晚心跳加快,绝望从心头涌起。不要,她不要他就此死去她还没恨够自己,她还没原谅自己。她还等着和他重逢的一天,怎么可以是最后一面?她的唇瓣无意识地颤动,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一脸“渊,我该怎么办?”
    季羡渊柔声安抚“晚儿,去见他,就算是最后一面,也要去见他。”
    一路上,夜晚的心全系在凤若行身上。
    刚踏上岛,夜晚就朝着凤若行地住处飞奔而去。还没踏进屋中,她就听到屋内传来了断断续续地哭声。只是听到哭声,就知道此人断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夜晚呼吸一窒,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内。
    环视一圈,她的视线凝在床上。
    凤若行躺在床上,脸庞苍白如纸,唇瓣干裂无色,紧蹙地眉头表示他正忍受着难言的痛苦。他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夜晚无视屋中的其他人,身躯微微颤抖,一步一步地挪到床前,无力地跪坐下来。她伸出手,欲抚上凤若行那苍白透明的脸,刚抬起手才发现她的手抖得厉害
    他的脸冰得吓人,夜晚轻轻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他地唇未语泪先流“凤若行,你这坏蛋,竟然不等我”
    她抽噎了几声,不依不饶地道:“若行,我来了。你怎么还在睡?五年了,我累了,走不动了”泪水溢满眼眶,模糊了视线“我是笨蛋,蹉跎了五年时间。如果不是听到你病危,我还会一直逃避下去吧?五年前你跟独舞说的话,我全听见了。在那一刻,我就已经原谅你了。只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觉得我没脸面见你。
    我一直说的那些所谓的爱,都是我给自己强加地枷锁。对不住,对不住,若行,对不住。你醒醒好不好?你不是说过要跟我快意江湖,游山玩水的吗?”她哭了不知多长时间,抽抽噎噎的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再醒来的话,请原谅我无法继续陪你了。我害怕再次面对生死,我害怕见你停止呼吸的样子。若行,我是一个胆小鬼。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胆小鬼对吧?若行,我那些所谓的坚强其实都是为了掩饰我内心的软弱”
    夜晚泪眼模糊地看着凤若行,他安安静静地躺着,并无转醒的迹象。她痴恋地视线在他脸上流连,她要将他地容貌深深刻在心中
    离开了他的房间,夜晚觉得天空一片灰暗,她地世界也是一片灰暗她苦笑,这是对她的惩罚,对她任性的惩罚。如若不是因为她的任性,他又何至于如此?下意识驱使她往海边走去。
    一缕轻扬的萧声飘入她的耳中。夜晚猛然停下脚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萧音断断续续,婉转缭绕,萧音中难掩相思之意。
    “跑得这么快,怎么不等一下我?”动听的嗓音恍如天籁,亦如往昔,清浅得恍似泉水流淌般动听;温和得好似三月春风,吹得人心泛起暖意。
    这个声音,是他
    这说明
    夜晚心中一阵狂喜。她慢慢收拾了情绪,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身,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凤若行微微一笑,尽管他如今的脸容难掩憔悴,但风华依旧,一如两人初见之时,风度翩翩,气质高华。
    凤若行走上前,伸手将夜晚揽入怀中“你不要生气。如果不是出此下策,你肯主动来见我吗?那我们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得相见?”
    夜晚将头深埋在他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你这坏蛋,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不许!”
    “好。”凤若行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轻声应道。
    微风轻拂,飘来缕缕梨花清香。在那棵高大的梨花树下,雪白的梨花花瓣翩跹起舞,配合着萧音,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两缕紧紧相随的萧音缱绻缠绵,直达云端。萧音意趣,相随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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