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长时间的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他的神色凝重的如同一尊花岗岩雕塑,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唯有当阵阵悲伤的哭泣声从窗户里飘进他的耳中时,他那具僵硬的身躯才会出现微微的颤抖。小s惑y
    “弗兰茨,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汉娜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她的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两道泪痕“提比莉娅太可怜了,她今年才九岁,可是却失去了父母,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是啊,她是挺可怜的。”路德维希随口应了一句,但是却依然坐在原地不动。
    “弗兰茨,这件事情明明是汉克中尉为了贪功才引起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对他进行惩罚”汉娜被丈夫那副看似无动于衷的模样激怒了“你是他的顶头上司,可是他逮捕梅克他们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向你报告,像这样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行为难道你就这样忍了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杀了他吗?”路德维希冷冰冰的反问道。
    “你”汉娜没料到丈夫竟然会对她摆出这种态度,一股无名之火顿时冲上了她的头顶“弗兰茨如果你还是一个有良知的男人,你就应该知道自己要去做些什么”
    “如果良知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战胜一切的话,我们又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路德维希突然站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想为梅克他们报仇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汉克背着我干的勾当吗?不你错了如果不是为了你和孩子,我恨不得现在就把汉克那个狗娘养的混蛋撕成碎片”
    “弗兰茨”汉娜还是第一次见到丈夫发这么大的脾气,她顿时惊讶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梅克他们的死保持沉默呢?”
    “我为什么要保持沉默?”路德维希凄然一笑“因为我没有办法违背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自从我走进奥斯维辛集中营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在我们高贵的面具下面其实藏着一颗颗野兽的心脏,所谓的高贵种族不过是用来掩饰我们野蛮行径的一张遮羞布,但是如果有人试图揭开这张遮羞布,那么无论他的地位有多么显赫,他的同类们依然会毫不留情的对他发起攻击,直到把他撕成碎片为止你可以说我懦弱,也可以说我是个没有良知的人,但是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你和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的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可以重回故乡为止。”
    “弗兰茨,难道你就这样忍心看着这样的悲剧在我们的身边不断上演吗?”汉娜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的目光。
    “那你要我怎么样?杀了汉克?不,这没有用,今天死了一个汉克,明天还会来更多的汉克,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无论你心里怀有多么大的愤怒,它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路德维希坐了下来,他伸手遮住自己的脸庞,看起来一副非常疲倦的模样。
    “弗兰茨”汉娜的脸色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你说齐医生真的会在背地里组织一场暴动吗?”
    “你是听谁这样说的?”路德维希猛的放下了手。
    “工厂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传言,听说齐医生实际上是在利用我们的统帅阁下,目的只是为了掩盖他企图消灭我们的野心”
    “够了”路德维希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疯狂的拍着桌子“我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这个消息,从现在起,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也不要再参加类似的讨论,听懂了吗”
    汉娜望着自己丈夫那副近乎于失控的模样,轻轻嘘了一口气,伸手拭去挂在眼角的泪水“明天上午将会为梅克他们举行葬礼,到时候你会参加吗?”
    路德维希仰起头望着妻子眼角的泪痕,他沉默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弗兰茨”汉娜忍耐多时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我突然觉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可悲。”
    “亲爱的,我无法阻止你的想法,”路德维希又一次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把悲伤藏在心里,将微笑挂在脸上”
    第二天清晨。
    博拉斯尼耶夫一大早就带着人来到了修建在恩特菲尔德工厂后面的一座墓地里,这里长眠着数千名囚犯,而今天墓地里又迎来了三个年轻的灵魂。
    “你们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也要赤条条的离开,救世主弥赛亚会在天堂迎接你们的到来。。”一位上了年纪的犹太老人端着一桶清水洒在梅克等人的遗体上,几名小伙子在一旁等待老人将清水全部喷洒完之后,立刻拿着麻布将三人的遗体细心地包裹起来,然后放进三口简陋的棺材里。
    博拉斯尼耶夫抱着提比莉娅远远地望着这一切,他心里的血泪已经流成了河,但是他却不敢靠近葬礼现场,因为他知道提比莉娅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一切了。小女孩浑身发烫,脑袋软绵绵的倚在他的肩头,失神的目光中已经看不到任何对未来的希望。
    “索拉,我会替你照顾好提比莉娅的,你就安心的去吧。”博拉斯尼耶夫口中喃喃自语。恍惚中,他看到一群泪流满面的小伙子正将三口棺材放进挖好的墓坑中。
    “等一等让我再看我哥哥一眼”埃里克悲伤的哭泣声突然闯进了他的耳中。
    “哥哥”埃里克如同疯了一般穿过参加葬礼的人群,他不顾身边人们的劝阻,径直跳进了墓坑中,拼命拍打着棺材“我不要你死你快回来吧哥哥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求求你了”
    “爸爸”埃里克的哭泣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提比莉娅挣脱了博拉斯尼耶夫的怀抱,跌跌撞撞的跳进了墓坑,抱着索拉的棺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击碎了很多人的心理防线,葬礼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悲伤的哭泣和愤怒的吼声。
    路德维希目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的那位副手汉克中尉此时已经不知去向。汉娜红着眼圈,抱着年幼的贝克站在他身边,嘴里面轻声为三个不幸的生命做着祈祷。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卫兵。
    “弗兰茨,求求你去安慰一下埃里克和提比莉娅吧,再这样下去,我的心真的要碎了。”汉娜再也不忍心看到眼前这幕悲伤的画面,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路德维希轻轻叹了口气,便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葬礼现场。
    “弗兰茨,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让他们哭个痛快。”一个熟悉的声音令路德维希猛然停下脚步。
    “齐”路德维希惊讶的转过身,望着眼前那张平静而又熟悉的面孔,话语中忍不住有了一丝指责的味道:“难道你忍心就这样看着他们一直悲伤下去吗?”
    “不,我当然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齐楚雄说“但是他们今后的路还很长,如果连这点痛苦都无法承受的话,那么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命运所淘汰。”
    路德维希沉默良久,徐徐道:“齐,我想和你谈谈。”
    “好吧,”齐楚雄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可以拒绝路德维希的理由“我们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面了,也确实该好好谈谈了。”
    两人一道转身乘车离开了葬礼现场,来到了恩特菲尔德工厂对面的山头上。路德维希停好车,率先下车走到一处悬崖边,他望着山脚下灯火通明的军工厂,突然转过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齐楚雄“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齐楚雄走到路德维希身边“三年前,普吕格尔将军为了指挥进攻恩特菲尔德的战斗,把指挥部设在了这里”
    “是啊,”路德维希接过了他的话“当时我就站在这座山头上亲眼目睹了你是如何单枪匹马闯进恩特菲尔德,继而不费一枪一弹就解决了这场危机,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一直悬着,生怕你在工厂里面遭遇不测”
    “弗兰茨,”齐楚雄嘴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是我一生最难忘的时刻,当我走出恩特菲尔德军工厂的大门时,是你第一个跑过来迎接我,后来你为了帮助我安抚人心,还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勇敢的承担起了重建恩特菲尔德的重任,我知道,假如你没有把我当成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我做这些事情的。”
    黑暗中,路德维希凝视着齐楚雄的脸庞,海蓝色的眼眸中渐渐透出了一股迷惘的目光“齐,”他用一种非常艰涩的语气问道:“你说我们今后还能做朋友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齐楚雄对路德维希投去了一缕惊讶的目光“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很不愉快的事情吗?”
    “你别误会,”路德维希有信乱地摇着头“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假如有一天,我们无法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到时候我们的友谊还能像现在牢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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