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朱沅翰大叫一声,坠入了瀑布下的水潭之中。而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船头在浅滩的岩石上撞得粉碎,整个木船就那样直直插在了潭边。朱沅翰为了避开四处乱飞的木棒与破甲板,他只能使尽力气,拼命向水底下潜。朱沅翰憋住气,泡在清冷的潭水中,抱住一块潭底的大石头,不让自己被翻腾的水波卷到水面。
    过了好一会儿,朱沅翰感觉摇晃的潭水渐渐住了,他才奋力一蹬潭底,浮到水面。朱沅翰费力地探出头来,猛烈地咳出气道里的水。他朝着远离瀑布的方向使劲游了十几步远,然后才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朱沅翰扭头看着倒插在瀑布下的帆船残骸,龇着牙,许久不发一言。
    “呸。”朱沅翰吐了口唾沫,转身朝着岸边游去。
    “啊……”朱沅翰疲惫不堪,他一上岸就躺在了河滩边的鹅卵石上。
    朱沅翰全身湿透了,军服变得沉重无比。他猛地翻身爬起来,抬头看了看已经黯淡无光的天空,又朝河里走去:“天已经黑了,我必须要弄到火……”
    朱沅翰脱下衣服,又回到了湍急的水流中。
    而张辉与张才两人,早已抄近路,走密道回到了张宅。
    “张大人。”一个穿着单薄的人向坐在前厅的张才行了个礼。
    “怎么样?”张才连忙问道。
    “那艘大船已经着火,而且下面就是瀑布,他们一个也活不了。”那汉子道。
    “好!”张才走到前厅的一幅“将军北原图”前,掀起画幅,从墙上的暗格里取出一把纳制刀来。
    “你来的时候看到院子内外的水族军队了吗?”张才又问那汉子。
    “看到了。”那汉子点点头,“小人远远把军服脱了,弃了刀,这才走密道混了进来。”
    “你马上通知于将军,请他立刻带兵回来,围歼这里的所有水族军。”
    “是!”那汉子拱手道……
    此时,朱沅翰已经爬上了大船的残骸。
    “都被杀了。”朱沅翰叹息一声,他看到船上有许多水族禁军的尸体。
    朱沅翰伸出手,挨个去摸尸体的腰部,他希望能够找到一把干燥的火镰。
    “还不错。”朱沅翰将一把还算干燥的火镰从一具尸体上取了下来,“有火就好过了。”
    朱沅翰举着火镰,又滑入水中。他小心地不让火镰沾到水,然后慢慢朝岸边游去。
    “呸。”朱沅翰吐了口水,一步一步走上了岸。他聚起一些干燥的树叶和枯草,使火镰点了好几遍终于点燃了。接着,他抽出短刀从一棵树上砍下几根结实的树枝,做成了一个架子,并把打湿的衣物全部搭在上面烤了。
    朱沅翰烤上衣物之后,就躺在火堆旁睡下了。就在朱沅翰快要睡着之时,一阵犬吠声却把他吵醒了。
    “嗯?”朱沅翰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四处寻找着那犬吠声的来源。
    “还有水声……一定是去船上吃尸体的野狼……”朱沅翰又闭上了眼睛。
    “吼……吼吼……”野狼们争抢食物发出的咆哮声又把朱沅翰吵醒了。
    “你再叫一声试试!”朱沅翰朝着船只残骸的方向大吼了一声。
    但野狼显然是听不懂他说话的。
    “你们这些畜生!”朱沅翰霍地跳了起来,握着腰刀就跃入了水中。
    朱沅翰潜水到了船边,大叫一声,跳到了船上。还不等野狼们回过神来,朱沅翰一刀就搠死了一条。
    “呜呜呜……”剩下的几只野狼见状,都立刻聚在一起,它们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张牙舞爪地和朱沅翰对峙着。
    朱沅翰冷笑一声,将刀慢慢立起来,突然掷向一只野狼。
    “嚓。”刀直接插在了狼的脸上,鲜血顺着它的皮毛流下,然后从牙齿慢慢滴在地上。
    “啪。”中刀的狼直挺挺地倒下,在残缺的甲板上咽了气了。
    “吼!吼……”朱沅翰发出一连串类似狮虎的咆哮。
    野狼们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全部跳入水中落荒而逃。
    突然,朱沅翰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的熟悉。在林山,朱沅翰睡不着觉的时候,就经常去挑衅那些踏着黑色森林里的腐烂落叶觅食的野狗,不然就是悄悄爬上树去,抓住鹰隼们布满鳞片的冰冷铁脚,然后把它们“咚”地一声拖到树下。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朱沅翰不禁笑出里声。
    “林山……”朱沅翰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说出话来,他只是机械地游着,回到岸上靠火而眠。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朱沅翰就被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
    “哼。”朱沅翰揉揉眼睛,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薄薄的石片,瞄准了树梢上的某个地方。
    “啪。”一只一尺多长的无头山凤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在它断掉的脖颈处还不住地淌着鲜血。
    朱沅翰捡起那美丽鸟儿的尸体,想要拔出腰刀将其褪毛。
    “吃了这顿饭,我就回林山去……”朱沅翰在腰间摸索了半天,可是并没有摸到自己的腰刀。
    找了一会儿,朱沅翰猛然醒悟过来:“好像是昨晚杀狼用了,现在还在那破船上……”
    “对了,戴遂强还给了我一把。”朱沅翰突然想到,戴遂强在死前把防身短刀给了自己,朱沅翰很快便把它从身上摸了出来。所幸,那把刀并没有落在潭中。
    朱沅翰看到了那把短刀的刀柄处刻着一句话,他默念了出来:“戍卫营,坚不可摧。”
    “他是为救人死的,而那个人,竟然还是个逃兵……”朱沅翰狠狠地把那山凤的尸体丢入尚未燃尽的篝火中,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它艳丽的羽毛。
    朱沅翰缓缓站起身来,把短刀攥在手中,龇牙咧嘴地说道:“戍卫营,坚不可摧。”
    三日后,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手提一把禁军制式刀,慢慢靠近了天江县北郊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院门是开着的,里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个浓妆艳抹的肥胖女人,她看到来人闯入自己院中,捂着嘴大叫一声,脸上的脂粉正好洒满了她面前的石桌。
    闯入的汉子看到院中有人,于是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他抓住那女人的手臂焦急地问道:“这是哪儿?”
    正在这时,屋子里面又走出来一个肥胖的男人,他想来是这女人的丈夫,他大步走过来指着闯入的汉子喝道:“拿开你的脏手!”
    “爷爷没有时间和你们废话!”那蓬头汉子一巴掌将那胖男人扇倒在地,然后拔出腰间的刀插在女人坐着的椅子上,大喝道,“这是哪儿?!告诉我!老爷要去杀人!”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那女人不住地讨扰,“这里是天江县北,大王饶命啊……”
    “知道了。”那汉子从腰间掏出一根布条,把自己蓬乱的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了他没有过多表情的脸。这正是独自逃回来的朱沅翰。
    朱沅翰独自扛着把刀,在惨白的月光下一路狂奔,天上的星星像一只只窥视着他的眼睛,明知道它存在,却又触碰不到。终于,他在天色微明时来到天江城下,朱沅翰本想扯开喉咙叫人开门。他却突然看到墙头架设了许多造型奇怪的弓弩和尖刀,他敏锐地察觉到中都可能产生的变故。而且在林山养成的多疑性格,让朱沅翰随时都保持着警惕。
    朱沅翰暗暗思忖道,还不知城里的情况,若是贸然进去,说不定正是自投罗网。
    突然,朱沅翰听得脚步声起,他扭头一看,却见十来个穿着紫衣,带着奇怪首饰的蓝发人。
    “你们是谁?”朱沅翰拿下腰刀,微微屈膝,摆好了战斗姿势。
    “管领。”突然,城门开了,一个蓝发女子从里面出来,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三卫卫长魏彻与四卫卫长项然。
    “洛念瑶?”朱沅翰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一言难尽。”洛念瑶轻轻地拿下朱沅翰手里的刀,“你先进来吧。”
    朱沅翰从北门进了城,随着她一起回了月府,然后一起在前厅坐下了。
    “我走之后,这里发生了什么?”朱沅翰突然站起身来,“齐悦和娄同呢?他们回来没有?”
    “天江县暂一营一、二、五卫全体阵亡。”洛念瑶趁着声音说道。
    “果然……”朱沅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潜伏在中都城内的纳国军士,纠集江湖人士、山贼、水匪,又发动了一次暴乱,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洛念瑶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见不得他们杀害百姓,于是我便带着我的人与他们作战,最终将暴动者全部挡在了天江县外。”
    “你说你的人?”朱沅翰抬头看了洛念瑶一眼。
    “嗯。”洛念瑶点点头。
    “我注意到了。他们比你刚到天江时多了不少。”朱沅翰坐回到椅子上,“怎么?你的其他族人找到你了么?”
    “他们都是勇心的部下,前日城里发生了暴乱。勇心紧急召集了他们,为了方便指挥,我便把这一百多人编成了一个卫。”
    “他们是勇心的部下……”朱沅翰突然看着骆念瑶道,“那么,你,和这位勇心,到底是什么人?”
    洛念瑶长叹口气,将头望向了天边,只见有的星辰璀璨夺目,有的却黯淡无光。她缓缓说道:“我原本是禹国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而这个部落,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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