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今年四十二岁,住在德克萨斯州,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和许多同龄人一样,辛劳工作为他所换回的,只能说是还算不错的收入。威尔逊有一个漂亮的黑人妻子珍尼,两个混血小孩。珍尼没有工作,靠着丈夫日复一日地出车,来维持家庭的全部开支。威尔逊为人木讷老实,工作勤奋,几乎熟识本地所有的荒僻道路,从来就不必为了失业而犯愁。平静安逸,波澜不惊的生活,在这个平凡家庭成员的心里,正是幸福的基石。
    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威尔逊在卧室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阳光明媚的窗外,懒洋洋地叫道:“亲爱的,几点了?”
    与往常不同,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却依旧娇小苗条的珍尼并没有应声而至,笑着给他一个轻吻。屋子里静悄悄地一片,就只有电视机的声音隐隐传来。
    “亲爱的!珍尼?”威尔逊套上件外衣,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
    客厅内的沙发上,两个孩子一反常态地没有在一起嬉戏玩耍,而是依偎在母亲身旁安静地子着电视屏幕,脸蛋上带着些许的惊惧茫然。而珍尼则身体僵硬地坐在孩子中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左手不断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威尔逊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电视上的枪战画面,略为不快地道:“亲爱的,没听见我叫你吗?在中东这些事情每一天都会发生,有什么好看的!”
    “曼哈顿,这是曼哈顿正在发生的事情”珍尼颤抖着嘴唇道。
    威尔逊大吃了一惊,愕然投去视线,却恰好看到屏幕上的远角镜头切换几名蒙面男子执着冲锋枪,正踏在一辆迷彩色的装甲车顶部,掀开顶盖对着车身内部疯狂扫射。由于环境中充斥着浓烟烈火,画面显得并不是十分清晰,但威尔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背景中矗立着的帝国大厦,顿时已是面如土色。
    由于摄影者身处高处的关系,镜头缓慢地将焦距拉远,整个战场逐渐呈现在屏幕之中。以帝国大厦为中心,第五大道的街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装甲车的残骸。更有几堆喷发着滚滚烈焰的焦黑钢铁夹杂其中,已是殷红如血的螺旋桨凄惨地竖直向天,似乎是在缅怀着曾经高飞的日子。
    几百具军警着装的尸体,僵硬木直地倒卧于血泊之中。摄像机如同一个毫无感情,却克尽职守的记录者,将所有的一切都忠实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当知道眼前所见的,正是发生于身边的真实事件时,血淋淋的场景以所有好莱坞大片都不能比拟的冲击力,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隐隐的几声呼叫声传来,镜头突兀转向,对准了第五大道的东侧。威尔逊与珍尼同时被屏幕中显示出的影像惊呆了,黑压压一片的蒙面武装者,正在如潮水一般迅疾退去。狭长乌黑的冲锋枪正随着高速奔跑,在每个人的背后起伏不休。大约有近百支单兵火箭筒,偶尔在人群中狰狞地探出躯体。每至一处与第五大道相交的横向道路,人潮中就会分出一小部分,四散而去。即使是一个再不懂军事的人,也可以看出这批数量庞大的恐怖分子虽然是在撤退,但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再加上极少数疾驰的汽车顶窗上狞然探出的高射机枪,让人禁不住怀疑眼前这支千人规模的队伍,究竟是恐怖组织,还是一支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队。
    短暂的几分钟之内,最后一名武装者的背影,亦已消失在第五大道尽头。凄厉的警笛长鸣与隆隆爆破声隐隐传来,逐渐消失。帝国大厦的周遭,变得死寂一片。除了偶然间有着“噼啪”的爆裂声沉闷响起,再无半点声息。平日里热闹喧嚣的第五大道上静悄寂然,看不到一个人影。沉默高耸的建筑体伫立于死地两侧,冷冷子着这血与火的华丽舞剧悄然谢幕,似是带着一丝困惑地,冷然地子着。
    “我们的军队在哪里?”威尔逊走到妻子身边,抚上了她冰凉的手掌,愤怒地道:“难道在我们的国家,就没有人能阻止这些恐怖分子?”
    “嗡嗡嗡”如同无数只巨型马蜂同时在振动翅翼一般,一股奇异的声浪隐约从电视中传出。威尔逊将视线转向屏幕,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小说网喜色地道:“他们来了!我就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在美国为所欲为!”
    大约三十余架通体黑色的“长弓阿帕奇”排成四个攻击阵型,杀气腾腾地自第五大道上空掠过。一点点刺目至极的光芒自机身各处冷然泛出,粗大椭圆的机载航炮似乎正在无声狞笑。至第一条岔路时,机群猛然拔起高度,其中四架转向斜飞,疾掠向侧方而去。
    镜头此时缓缓拉低,一片无边无际的钢铁洪流赫然而现。架设着7。62毫米轻机枪、mk-19mod3型榴弹发射器、双联装“陶”式导弹发射器的悍马吉普,蒙套着暗绿色帆布,满载武装士兵的军用卡车,以及各种野战车辆组成了一条浩然长河,在巨大沉闷的咆哮声中迅疾淹没了整条街道。曼哈顿,以第五大道为圆心,似乎正在无声无息之间,即将变为杀戮战场。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这些大兵!去吧!战士们,干掉那些阿拉伯的小丑!”威尔逊神情亢奋地挥了挥拳头,破天荒地骂了句粗话。
    仿佛是魔王撒旦,并不是很乐意松脱已经按下的魔掌。就在威武雄壮的军列车流,几乎要将电视机前每个美国人的爱国热情烧沸时,一连串沉闷的爆破声狞然响起。由于音量调得略高,威尔逊家中顿时被这可怕的音波所填满激荡,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将头埋进了母亲怀里,胆怯地露出半只眼睛,偷偷窥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的上帝!”一声惊恐的低语隐隐传出,似是那个不知名的,极其敬业的摄影师在失声而呼。紧接着,屏幕上的画面一阵天旋地转,再次恢复平稳时已是对准了巍峨的帝国大厦,底层基体腾出大量黑烟,正在缓缓倾覆的帝国大厦!
    “我的上帝!”威尔逊与妻子同时低声而呼,两人茫然地搂在了一起,战栗着望向电视。如同一头体型巨大,却受到致命创伤的史前猛犸一般,帝国大厦斜斜地,缓慢地倒向侧方。无数根钢筋在同时扭曲、折断,无数面玻璃亦在同时崩溃、碎裂,更有大面积的墙体在瞬间溃塌。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诡异而巨大的声浪。听起来,恰似大厦于死亡前的呻吟悲泣。
    第五大道上仍未通过的车流已是方寸大乱,多辆军车同时加大马力,仓皇之间狼狈地与抢路的同伴撞在了一起。所有的士兵都跳下了车,开始疯狂地向远处奔逃。在这无法抗拒,甚至是无法想象的庞然危机下,没有人再能保持冷静。畏缩与逃避,本就是深埋于骨髓中的人之本性。于此时,更是已将灵魂全部吞噬。
    “轰!”地动山摇般的大震中,帝国大厦的下半部终于撞上侧方一幢16层高的楼房,后者顿时被压折,坍塌。而因为这记小小的外力碰撞,大厦躯干在大约四十层的位置崩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整幢楼体在完全接触到地面时,它的上半部突然反弹,在发出一声尖利的折裂声后与另一半身躯彻底分离,如同脱轨的火车般重重滚落到了第五大道中央。将近二十余部未及驰离的军车,当即被它压在身下,无声无息地被碾成了齑粉,
    不仅是威尔逊一家,甚至是连摄影师也在这可怕的景象面前,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镜头一动不动地对准着大厦的残体。阳光下,长长的塔尖天线仍然灿然流辉,不可方物,但却断为了三截。凄美的,就像是被折裂的天使羽翼。
    屏幕上的画面突兀间被切换,女播音员语声略带着一丝颤抖地播报道:“同胞们,您看到的,是曼哈顿正在发生的恐怖事件。与此同时,纽约的华盛顿广场,旧金山的金门桥,佛罗里达州的迪斯尼世界,密苏里州的圣路易弧形拱门,亚利桑那州的胡佛水坝等著名景点,均发生了连环爆炸事件。据保守估计,死亡人数超过万人。美国正在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经过精密策划的恐怖袭击”
    “天佑美国。”威尔逊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颤抖着将妻子和两个孩子全部拥在怀里。除了这句话,他根本想不出有任何东西能够替代此时的心声。
    同一时刻,无数个家庭中的美国人,都和他一样绝望地,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平静的生活于瞬间被摧毁,黑色的恐怖浪潮已悄然袭来。此时,绝大多数的人就只能将精神寄托,放在了上帝那里。那位好战的总统在大发雷霆之后,亦是独自做起了祷告。企盼着高贵圣洁的神灵,能够再次庇佑美利坚合众国。尽管在不久以前,星条旗下的“正义之师”也曾入侵过某些小国,千百个家园在一夜之间被摧毁。无数的孩子和妇女遭到枪杀。但是,有谁会在乎?强权与弱势,富有与贫穷,神灵自然是会站在前者这边。当然,如果他存在的话。
    此时的林野,身处于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后座上。汉默安静地靠在他身边,脸上似乎犹带着一丝笑容,而身体却早已冰冷。车开得很快,很平稳,正在驰出曼哈顿城区。包括驾驶员在内的两名黑火汉子,带着些许古怪的神色,不时地自后视镜内望向后排。自从在底层的大厅内找到林野后,他们的言行举止就显得颇为不自在。
    “我们走后,剩下的人怎么办?”林野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结,脸色显得极其苍白。
    开车的汉子笑了笑,道:“这些家伙里面,有些是写字楼的高级文员,也有一部分是建筑工地的工人。但全部都是经过黑火兄弟严格训练过的好手,他们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再过几个小时等天黑下来,这批人将会自己找到回去的偷渡点。”
    林野皱眉道:“只怕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纽约城将会被翻个底朝天。”
    “林先生,整个美国的军警现在恐怕都是分身乏术,即使是纽约方面想要各处搜捕,能抽出的人数也是少得可怜。我们的人事先已经分好组,第五大道的各处岔道上都有汽车在等。火器等突围后将被分批遗弃,不会出半点纰漏。”另一个汉子拧开收音机,淡淡地道:“在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围在这个区域的警戒部队全部荡平,出曼哈顿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
    “最主要还是我们运气好,一过来就接到了您。通知陈先生那日本小子的死讯后,他就立即命令撤退。短短几分钟的事情,美国人想反应也没那么快的动作。”开车汉子语声忽顿,极其尴尬地道:“那个出发前我们偷袭了陈先生,上了十几个人才把他老人家制住。没办法,他硬是要亲自过来这边。”
    林野听着收音机中正在播报的新闻,苦笑着摇了摇头:“美国的确得乱上好一阵子。”
    轿车在一阵轻微的颠簸后,开进了曼哈顿南区的一条僻静小路。这里的环境很荒僻,建筑稀少,道路一旁就是陡峭的山体。茂密青郁的植被自高处延绵铺下,在微风中轻柔起伏,甚是幽静宜人。
    大约行驶了十五分钟后,轿车缓缓而停,前排一名汉子回首道:“林先生,到地方了。”
    林野跨出车门,将汉默负在背上,直腰时伤口再次迸裂,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林先生,您等一下”开车汉子忽将身体探出车窗,神色羞惭地道:“前段时间我们一直误会了您,请别放在心上!”
    林野怔了一怔,展颜笑道:“我根本不记得有事情发生。”
    “我去把车藏起来,一会就上来找您喝酒不不,找您聊天。”汉子如释重负地咧开了嘴,驱车远去。
    另一个汉子见林野胸前正悄然渗出大片殷红,跨前一步道:“林先生,我来帮您背他。”
    “不用,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等我一会,我想把我朋友埋了。”林野举目望向高处的山体,低低地道。
    山上的土壤很柔软,青草茂密,空气中有着一种淡淡的芬芳味道。林野在一处地势平整的山坡上顿住了脚步,将汉默轻放到草地上。默然伫立了一会,蹲下身开始刨坑,用他的双手。
    这里除了阳光,青草,还有着低矮的灌木丛。一朵朵洁白无暇的野花点缀其间,环境幽静而柔美。从山坡直望下去,就是蔚蓝色的大海。层层海潮柔和地卷上浅滩,如精灵般欢快跃动的浪花,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绚烂的颜色。
    修长有力的手掌,深深地插入黑色的土壤中,将它们捧起,拨开。林野沉默地重复着动作,偶尔会转过头,看上一眼安然而睡的汉默。黑火的那名汉子在一旁怔怔地伫立了片刻,闷声不响地蹲下帮忙。
    土坑由一个篮球大小,渐渐拓宽,加深。等到接近完成时,两人的指端,俱已是被土壤中的细小石子擦磨地鲜血淋漓。一点点温热赤红的血液滴坠而下,无声地融于泥土之中。
    “我和他,正确地来说,就只认识了一天。”林野将汉默抱入宽阔狭深的坑内,理好他的衣襟,自语般低声道:“彼此感觉却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值得去信任托付。很奇怪,不是吗?”
    黑火汉子摸出一盒烟,点燃三支倒插入土里,沙哑地道:“林先生,这一点都不奇怪。狼与狼才会成为朋友,要是土狗,只怕是还未近身就已被一口咬死!”
    林野怅然不语,只是直直子着汉默的脸庞。半晌之后,他缓缓扯下胸前玉坠,低声道:“好朋友,我就只有这个能送给你,别嫌弃。”
    赤红如血的玉坠带着体温,被塞进汉默冰冷僵硬的手掌中,似乎是欲将这一点温暖,传遍他的全身。林野双手连挥,不再稍停,片刻间已将土坑填满。
    “走吧,既然还活着,就总得去做些什么!”林野霍然转身,大踏步行远。
    黑火汉子神色肃穆地抬手,对着这个简陋的墓穴敬礼。久久之后放下,疾步行去。
    一阵清风突兀间拂过山岭,将葱郁的灌木丛卷得簌簌而颤。一朵小小的,柔美的野花轻盈荡起,在空中翻转舞动,落于凸起的墓穴之上。仿佛就连它亦是不耐寂寞,想与地下的那名男子做上片刻朋友。
    在生命的茫茫长河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很多东西会逐渐沉淀,最终消失。但另外一些,则是终生难以磨灭。短暂却永恒的友情,正是这其中之一。
    黑火汉子引着林野一路直上,经过十几处流动暗哨后,山体腹地中出现了一片密密的营帐。陈进生笔直伫立于账群前,沉默地子着两人。雪莉俏然立在一旁,神色惊喜地挥动着手臂。
    一声清越的鸣声震起,阿追远远飞来,径直落到林野肩头。林野抚上它的背羽,手背却被鸟儿轻啄一口,不禁哑然失笑道:“小家伙,这次很危险,你再怎么生气,我也是不能带你去的。”
    阿追也不知听未听懂,口中低低地“咕”了一声,将头偏向一旁,半眼也不瞧它的主人。
    “你你受伤了?”雪莉快步迎上,目光触及林野胸前,脸色顿时大变。
    林野爱怜地看着姑娘的面容,微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哭?”
    雪莉脸上微微一红,咬着嘴唇道:“你老是这样让人担心,还好意思问我”
    林野牵起她的手,走到陈进生的面前笑道:“进生叔,我回来了。”
    陈进生面沉似水地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不错啊!还活着!”
    林野身边那名黑火汉子打了个寒战,干笑道:“嘿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陈先生,我”
    “你先滚蛋,一会再找你们几个算帐!”陈进生冷着脸挥了挥手,打量了林野几眼,皱眉道:“你伤得不轻,得找个医生看一下。”
    林野摇头道:“进生叔,我没事。到晚上还得进市区一趟,有个朋友在那边。”
    陈进生脸色愈沉,伸手掀开他胸前破裂的衣衫:“胡闹!等伤好了再说!再差半点你还能站在这里?!什么朋友,我让人接回来便是。”
    “很古怪的一个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林野思忖了一会,缓缓道。
    在与陈进生交谈了片刻后,林野跟雪莉一起,走进了她的帐篷。女孩放下门帘,将毛巾浸湿了水,轻声道:“你把衣服脱掉。”
    林野乖乖照办,阿追自他肩上飞到一旁,歪着脑袋定定子着主人的奇怪举止,显得有些困惑。
    雪莉望着那处狰狞可怖的硕大伤口,轻轻擦拭起边缘血迹,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怎么又哭了?傻孩子。”林野抚上她的颊边,微笑着道。
    “我认识你以来,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杀人,受伤,好几次差点就”雪莉直直子着他的眼睛,哽咽着道:“你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即使是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能考虑下你身边人的感受?”
    林野默然片刻,低沉地道:“这种生活很快就会结束,但不是现在。”
    雪莉将他背部的血迹亦细细拭净,哑着声音道:“我去找绷带。”
    林野忽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温和地道:“我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
    雪莉幽幽地叹了口气,靠上他坚实的肩膀,轻轻地道:“我会等你,哪怕没有这一天,也会一直等下去。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就算你是个杀人魔王也好,我也会在你身边。因为因为我爱你。”
    林野静静地环抱着她,心中平安喜乐,柔情无限。直至此时,他才幡然醒悟,原来长久以来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感情,并不仅仅是感激怜惜。那一丝朦胧爱意,早已在他坚若磐石的心中悄然破土绽芽,现在,正温柔地将他俘获。
    “喂!我说今天这是这么了?是‘水牛比尔’重生了,还是外星人绑架了纽约市市长?”索尔斯亚望着夜幕笼罩下的窗户,对外面呼啸不断的警笛声大感好奇。
    狭小昏暗的房间内,两名石像般伫立在门口的金发青年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木立的姿势,俱是半声不作。
    “我的上帝!你们是木头人吗?这个破地方没有电视,没有电话,甚至没有指甲油!‘十字军’这是要把我怎么样?别以为救了我,你们就有这样施虐的权利!我简直快要发疯了!早知道杀了我也不会向那条眼镜蛇求救咦?你们在听吗?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漠视一位女士的话语是很不礼貌的吗?”索尔斯亚气咻咻地自窄床边立起身,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别再说了,请你住嘴。”一名年轻人冷漠地道。
    索尔斯亚愕然而立,随即大为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惊疑不定地道:“天啊!我没听错吧?你居然会说话!这可是一个星期以来,最令我感到惊讶的事情了!喂,小伙子,我身上有很多支票,能不能帮我去买些指甲油和护肤品?这里的空气干燥得要命,灰尘又很多,我的皮肤都快角质化了!当然,作为酬劳,零钱就不用找了。怎么样?你不说话,我可当是默许了哦!让我来找找看,100万,是不是太多了点?50万,嗯,就是它了”
    “我受够了,要不要杀掉他?”另一个年轻人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用德语低低地对同伴道。
    索尔斯亚语声忽止,满面委屈地道:“我的话的确是多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你们这样反感吧?行了,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两名年轻人冷冷地看着他走回床边,将头埋进枕头里,顿时不约而同地长嘘了一口气。
    “笃笃”就在索尔斯亚考虑着是不是该用德文与两个木头人套近乎时,门上轻轻响起了几声敲击。
    “谁?!”两名年轻人一左一右疾靠到墙边,其中一人低低问道。
    “汉默的朋友。”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回答。
    索尔斯亚触电般从床上弹了起来,紧张地望向门口处。房门在发出一阵细微的“咯咯”声后,被向内拧开。昏暗的灯光映射下,一名黑发黑眸,身着全套黑色野战服的年轻人军刀般挺立在门外。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嘴唇上没有半丝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恒古不化的坚冰。当看到房内唯一的黑人之后,他的眸子中却带上了一丝温暖笑意。
    “林?是你吗?难道我刚才已经被这两个木头人杀了?”索尔斯亚哆哆嗦嗦走近,试探着触碰了一下林野,木然半晌后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起来“你不是鬼魂!你还没有死!呜呜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是你!”两个年轻人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脸上隐隐现出了敌意。
    林野拍了拍索尔斯亚的肩膀,转首淡淡地道:“汉默告诉了我这里的地址,你们应该了解,如果不是自愿,没有人能从他那里问出半点东西。”
    十分钟后,索尔斯亚靠在一辆疾驰中的旧款福特后座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真舒服,我都快闷死了!亲爱的林,我就知道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来救我的。”
    “小兰的几个叔叔,还活着吗?”林野子着车窗外,几部警车正迎面擦过。
    索尔斯亚黯然道:“不知道,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船体分裂后不久我就掉到了海里,抱着半块木板漂了好几天,才被一艘路过的渔船救了起来。刚出纽约机场就被几个黑帮分子抓住,他们有我的相片,我好象还听到和中情局的人有些关系”
    “罗森。”林野淡淡地道。
    索尔斯亚瞪大了眼睛,喃喃地道:“真的是他?我一直都在不断地否定这个想法,他是我十几年的老朋友,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野平静地道:“在政客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朋友。我虽然对他一直有防备之心,但没想到他在巴赤和艾薇儿订婚后还会这么做。猛虎公司,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有的人,你手下的那些野蛮人都死了?”索尔斯亚怔怔地道。
    林野目光闪动:“房子塌成了废墟,有一部分的人,被关在了某个地方,我正试图把那里找出来。”
    索尔斯亚咬着手指想了一会,满脸无奈地道:“林,现在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罗森这个人我很了解,正如同对付你的方式一样。我手下的那些线民要么被干掉,要么就已经被他收罗了。”
    林野沉声道:“就像是你所说的,依你对他的了解,我的人最有可能被关在什么地方?”
    “这个就不好说了,美国这么大,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索尔斯亚语声略顿,迟疑着道:“不过如果我是他,应该会选择盐湖城的那个监狱。那里是最坚固的钢铁堡垒,有着森严到难以想象的武装警戒,从来就没有人能活着逃出来过。”
    “你是说”林野似是想起了什么。
    索尔斯亚缓缓点头:“对,杨的老家,地狱四十一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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