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吃,就知道吃!”
    刑嬷嬷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呢,先是太子,而后又是雪含,都对她好一顿训斥。
    虽说这两人都可算是她的主子,但当着这一帮女奴的面,她总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幽素偏偏又不看眉眼高低,她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饭菜不是在那吗,你要吃就吃,没人跟你抢!”
    刑嬷嬷狠狠指了地上结了冰的饭菜一下,头也不回地进屋里去,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的,大概是说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差,碰到这种事。
    幽素一下被噎到,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阵红阵白,她又不能像刑嬷嬷那样可以把火撒到别人身上去,再回头一看大周小周,她们两个分明就是在极力忍着不笑出来,但眼睛里却都是嘲讽的笑意。
    她火就更大了,实在无处宣泄的情况之下,她突然一脚把那只盛菜的桶狠狠踢到一边,发出“通”一声闷响,跟着骨碌碌滚到一边去了。
    从浣衣局出来,太子就拉长着脸,很烦躁的样子。
    其实,与其说他是为了涟漪所受到的折磨而痛苦,还不如说是因为韦天兆的不分青红皂白而气恼非常。
    他心里很清楚韦天兆不愿意他掺和到婉皇后和涟漪的事情当中来,但他一想到涟漪浑身是伤、痛苦辗转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难受,他没有办法不为涟漪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过去十四年来他一直当涟漪是妹妹,有着一半相同血缘的妹妹,他不可能不管她的。
    一念及此,他突然咬了咬牙,疾步往太极殿而去。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新晴得王逸暗示,知道这个气冲冲、急匆匆奔进来的正是太子苍涯,忙矮身行礼。
    太子哪顾得上她,胡乱挥了挥手,脸色发白“父皇,你是不是下令给浣衣局的管事嬷嬷,让她对涟漪那么坏?!她---”
    “闭嘴。”韦天兆微低头头批阅奏折,大概不想太子说出更过份的话来“朕要如何行事,心中自有主张,何须你多问。”
    “父皇!”太子大急,迈上一步“父皇为何、为何要这样折磨涟漪,她、她有什么错?”
    新晴脸色一变,惊骇莫名地回头去看韦天兆:原来皇上还下过这样一道圣旨吗?那涟漪在浣衣局的日子还能好过得了?
    看来,皇上对婉皇后的恨远比她想象得要深,要绝决,枉她还一直在琢磨着要找个机会求他宽恕涟漪呢,现在看来,没可能。
    “苍涯,朕说过很多次了,这些事不要你管,朕自有安排,怎么,连你也不肯听父皇的话了,是不是?”
    韦天兆终于抬起头,目光森然。
    太子吓得心突地一跳,立刻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儿、儿臣---”
    “回你的东宫去,苍涯,日后你若是再为了涟漪那个孽种的事来跟朕理论,别怪朕对那个孽种无情,你最好相信朕的话!”
    其实他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吓人呢,反正就算没有太子的从中搅和,他对涟漪也早已经没有了半点情份可言。
    “儿臣---”太子很相信韦天兆说得出做得到的魄力,到底还是咬咬牙,退了出去。
    韦天兆狠狠盯着大殿门口,突然“啪”一声把笔拍在案上,起身到内室去了。
    看来太子三番五次为了涟漪的事来找他,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心情如此恶劣的情况之下,他哪里还会有心思批阅奏折。
    新晴目送他进去,一见他居然没有叫自己服侍,心念略转,追出门去。
    “太子殿下留步!”好在太子还没有走出多远,她一手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你?”太子停步回身,狐疑地打量着新晴,他刚才还在奇怪,父皇身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侍女的?
    说来自从婉皇后出了事,韦天兆已经很久不让女人近身了,这次居然会破例,难道这个女人有异于常人之处不成?
    “奴婢冒昧,太子殿下恕罪!”
    新晴再次施礼,跑得有些气喘,神情却恭敬“奴婢新晴,见过太子殿下。”
    “新晴?”
    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到底在哪儿听过?
    太子表情困惑,越看越觉得新晴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一晃十五年了,当初奴婢随皇后娘娘来到雪池国之时,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涟漪公主这般大,想想却如在昨日一般。”
    新晴淡然而笑,目光慈祥,撇开她对太子的敬畏之意不谈,此时她的眼神就像母亲在看一个孩子。
    “母后?十五年前?”
    太子愣了愣,记忆中的一些碎片慢慢重整起来,一张遥远的脸庞突然变得清晰“是你,原来是你?!”
    他惊喜莫名,突然一把抓住了新晴的手,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乍一见到十五年前的旧识,反应有些过激了。
    “是奴婢,太子殿下,请、请放手好吗?”尽管她心怀坦荡,但毕竟男女有别,何况太子又是她的主子,她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用力抽手。
    “呃---我,我不是有意---”
    太子也红了脸,都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现在却扭捏得像个孩子。
    新晴揉着自己刚刚被抓痛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新晴,你是母后身边的人,当年怎么突然就离开了,你去了哪里?现在怎么又回来了?”短暂的惊喜过后,太子心中的疑惑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问出来,都等不及新晴回答了。
    看来当年的事他并不知情,何况他也不过才见了新晴几面,对她的印象不是多么深刻,所以她平白消失了十几年,他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婉皇后那边有什么不一样。
    “当年吗---,是奴婢的错,”新晴微移开了视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子殿下,奴婢冒昧请太子殿下留步,是为了涟漪公主的事。”
    涟漪?
    一想起涟漪,太子的心猛一沉,好不难受“父皇对涟漪已经完全变了,他、他恨母后背叛他,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事来,涟漪很无辜,这我都知道,可是,我、我也没有办法---”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不然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不能眼看着涟漪在浣衣局受苦,连带着让雪含也那么难过。
    “太子殿下,奴婢知道太子殿下也很为难,可是涟漪公主真的很无辜,奴婢又是人微言轻,皇上根本听不得奴婢半分劝,涟漪公主还是要依仗太子殿下多多回护,奴婢谢过太子殿下!”
    越说到后来,新晴心中越是难过,想到涟漪日后还要承受无休无止的折磨,她的心就一阵一阵发紧,觉得没有面目去见婉皇后。
    “你、快起来!”太子吓了一跳,忙伸手相扶“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可是父皇他也不肯听我的劝,刚刚在殿上,你不是也听到了?”
    何必对他施加这样大的压力呢,他对涟漪这个妹妹的情份是从她落地那一刻就开始了的,又何必要别人替她向他求情。
    “奴婢知错!”新晴语声已颤抖,已经流下泪来。
    “唉!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当年---”
    太子痴痴望着浣衣局的方向,表情痛苦,却又那么无助。
    因为他一时半会根本想不到办法可以救涟漪,所以对于新晴求他的事,他才没有办法答应,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妹妹,那个女人是谁?”
    德妃和淑妃一起往贤妃的显阳宫去,远远看到太子跟一个陌生的女子说话,两个人表情凝重,似乎有什么事情决议不下。
    她们都知道太子身边除了太子妃,从来没有第二个女人,这会儿一见两个人如此“亲密”自然会感到好奇了。
    德妃摇了摇头,美目之中也满是好奇之色“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是太子殿下的---是吗?”淑妃皱眉,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这个女子应该比太子殿下还要年长,不太可能吧?这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好像没有见过她呀?”
    德妃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头。
    任她们两想破头也不会想明白的,四妃进宫只是最近几个月的事,而新晴被打入浣衣局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算了,走吧,去看看贤妃妹妹,真不知道她到底中了什么邪了,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再这样下去,还不给关出病来?”
    淑妃再瞟了新晴一眼,还是暂时不去管她好了,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贤妃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们几个,看起来神经兮兮的。
    如她们两个所料,贤妃依旧把自己关在屋里,披着发赤着脚蜷缩在床上,面无表情,不过看她眼神还算冷静,也够清澈,应该还没有到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地步。
    “贤妃妹妹,我们来看你了,你有没有好一点儿?”淑妃笑着坐到床上去,伸手就要抚上贤妃的手。
    哪料贤妃突然翻腕抓住淑妃,急急地问:“姐姐,你知道吗?涟漪公主被皇上打入浣衣局了,她会吃很多很多苦,她在那里肯定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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