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华南遭超大台风登陆,风雨席卷着残枝落叶而起,厦门第二监狱所里停了一辆粉色越野,锃亮宽大的车身在灯下折射冷峻地带的肃杀之气。
    薛锦鹤坐在板桌前大快朵颐的吃着饭,副驾的美女数着钱,胸口点点吻痕不难看出刚刚的两人做了什么。
    他的特助孟丹掐着表拉开车门,一把将女人扯下扔在外面的雨地上,规规矩矩的对她刚坐过的地方消毒,“鹤总,鹤之梦上季度流水八百七十三亿,近一半都是利润,我们和澳门合作的鹤之梦大厦建成了,目前属于半营运,九十层以上不对外开放,是大小姐送您接风洗尘的礼物。您喜欢的娱乐,里面都有。”
    “一哥已经进去了。他驾驶改装车撞死了一个小孩,那小孩是香港富豪唐乾的弟弟。不过替死鬼和所有关系都打点好了。”
    薛锦鹤嗯了一声,在车里换了一身白净的纯色运动衣,他清瘦高挑的身姿就像披着一件白色的披肩,垂在身侧的手随着步伐微微摆动,嘴角咬着一根黑色的烟朝里走去。
    他身后跟着孟丹,孟丹后面跟着一群黑衣保镖,就这样一路通关,在最后面的牢笼里找到了憔悴的郑一。
    上次在阿比不欢而散以后,薛锦鹤没有特意让孟丹打听郑一的消息,以至于他知道此案后,郑一已经蹲进来了。
    狱长挤进来打开门,薛锦鹤掂着孟丹递来的白酒走了进去,孟丹拦下所长,身上的黑老大气质让在场的外人都摸了摸鼻子离开门前。
    他住的房间是在监狱使用了防撞材料和防火玻璃进行建设的房间,主要作用是避免撞墙自杀。
    他的脚步声很轻,轻到将房间打量了一圈睡在单人床上的郑一也未有察觉。
    薛锦鹤站定在他床前,再次看到熟悉的脸,消瘦是肯定的,郑一眼下一片乌黑,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被打掐的遍体鳞伤,是对第一次判死刑的新手特别的“照顾”。
    他以引为傲的发型也被剃掉,只留了几毫米成了光头,倒更显得他眉眼里英气不少。
    阴沉着脸的薛锦鹤拉开被子,将拆开的白酒浇在了郑一身上,冰凉刺激到液体很快让发高烧的郑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眼睛聚焦起来看到那闪亮的紫瞳才反应过来来人是谁。
    他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缩在角落,鼻腔间全是高度酒精味刺激着,沙哑无力的扶额盖住表情,“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还没死。”薛锦鹤放下酒瓶,依旧站在他床前,双手插兜冷蔑的凝视曾经的天之骄子,“给你消消毒,安全。”
    郑一疲累的闭了闭眼,他刚从禁闭室出来,整个人在监狱已经被折磨了三个月。
    “快死了。”他有气无力抬起头,后背冰凉的墙冻的他浑身都在发颤,干裂的嘴唇泛着刺眼的灰白。
    “这种破地方,我都没住过。”薛锦鹤嫌弃的看着周围脏兮兮的环境,开口淡道,“起来洗个澡,我带你离开。”
    “去哪...”郑一的手动了动,发昏的脑袋又疼又胀。
    刚问完,毫无预兆的闭上眼,瘫软的身子贴着墙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薛锦鹤脱下外套,盖在郑一身上的伤痕处,将他抱起。
    他用的力气大,以至于撑起两人时不免踉跄几步,郑一变的这么瘦是他根本没想到的。
    车辆开往鹤之梦,后座的薛锦鹤神色平平,身旁的郑一已经注射了退烧药和止痛药,额头也贴了个退烧贴降温。
    唐乾很快就会知道是谁掉包了郑一,这个东南亚黑老大和他在生意上的往来不少,两人一旦因为郑一翻脸,他只剩一个亏字。
    冲动了,他心里响起一道苦涩的声音。
    “锦哥,需要告诉官副总吗。如果大少爷知道了,唐乾这魔头一定不会为难您。”
    他摇头,“我自己,也可以解决一些麻烦吧。”
    孟丹欲言又止终是闭了嘴,二少爷虽不用勉强自己和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但这次出事的是一哥。
    郑一这个人在锦哥心里的重要性,仅次于大小姐,他只是从来不承认。
    孟丹苦闷的忙着手中的编织活,这事也赖他,锦哥不想知道他还真就没打听,结果刚一打听一哥就成死刑犯了,得亏还活着,不然他也得下去陪一哥。
    “一哥父母知道消息后已经进了医院,涉案的改装车是一哥小叔送的车,那天也是给他小叔进港办事。”孟丹自言自语,手中快速的编着一件黑色薄毛衣的衣摆。
    “那你不去调查等什么呢。”薛锦鹤掌心紧握郑一又凉又烫的手,瞪了一眼副驾只知道织毛衣的特助,“你办事效率太低了吧。”
    “锦哥教训的是,我现在就打电话。”孟丹翻出手机,匆匆联系着杭州的人,另一个手依旧在勾线。
    金碧辉煌的鹤之梦,是赌场,也是薛锦鹤的家。
    和前些年不同的,是后面多了两栋高耸入云的鹤之梦双子大厦,由华艺集团承建,美国sunoy设计,双子楼均八百八十米高,地上九十九层,地下九层环形地库互通,附属海底通道进入鹤之梦赌场。
    两栋高大的建筑不需要夸大其词的辞藻,一眼看上去宏伟且壮观,是鹤之梦的左膀右臂一样。
    赌场夜里赌徒的哀嚎伴随着他的梦,印钞机一刻不停复印着钞票,展厅的七吨纯金仙鹤死死将他狠狠钉在了澳门这一方世界。
    他在赌场的住处整体并不大,大房间套小房间,小房间里是卧室,从进第一扇门开始一切都是纯金带宝石的智能家居。
    地板和墙壁纯金打造,一直没关过的电视机上镶嵌了一圈的彩色宝石,又土又奢靡的播放着新闻节目。
    拉开被子,他将睡着的郑一放了进去,自己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调低了电视音量和空调温度。
    等了许久郑一不见醒,反倒是唐乾的人进了赌场。
    楠木门后是明亮淡雅的谈话室,薛锦鹤和为首的男人点头示意,转而坐在了沙发一端。
    “二少爷,唐家小少爷是夫人唯一的亲生弟弟,刚养过十岁就死在了你的人手上,这事不是拿钱就可以解决的。”对方翘着腿道,和他主人一样傲慢。
    薛锦鹤对“你的人”这三个字极为满意,将烟灰弹进酒杯中,“可你也知道,我补偿的办法就是给钱,你尽管替你主子开口,这件事上没有我给不了的。”
    “夫人要凶手。”
    “没有凶手,问你家夫人要我不要。”薛锦鹤直视对方的眼睛,“三百吨黄金和维加斯生意最好的的六个场子,算薛某诚意。”
    对方耳麦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还是摇摇头。
    “夫人还要您手上十枚sy虚拟币。”
    薛锦鹤眉头一挑,整个人玩世不恭的笑出了声,“s币,一枚就是富可敌国。狮子大张口,那老寡妇咽的下去吗。”
    不等对方答话,沉重的楠木门被人轰的推开,围在一众黑衣保镖里的女人如同牡丹花一般出众,指着薛锦鹤的鼻子上来就怒气冲天,“二公子好大的口气!”
    “好姐姐,不就是个弟弟,您要乐意我这个弟弟,赶明您跟我姓得了,我正值妙龄刚刚留学归来。”薛锦鹤不怒反笑,张开嘴含住眼前美人的指尖。
    “那要不然让你的弟弟来给我赔命!?”唐乾被他舔的浑身一震,抬手挥退所有人坐在薛锦鹤对面,“说说看,死哪个。”
    薛锦鹤眉头一横,收起了狂傲的两下,“你可别这样说,我脾气好,我上面的大哥脾气差,这话要他听到了,姐姐你出门就得死了。”
    “小天来又怎么了,死的是我弟弟,他更能感同身受。”
    薛锦鹤拿起墨镜,环视一圈起身,上身微微后仰,将最后一口烟朝着唐乾吐出,“不就是钱吗,换一个。”
    所谓s币,是sunoy有且仅有的五十枚,也是他们危急关头才可以动用的虚拟财产,一旦更名改姓,那便是连后路都没有了。
    更是他们世代相传的遗产,从诞生开始,它就不会流入市场,仅在内部流动。
    唐乾此番强硬要求,是引火烧身。
    “那小子在哪!”唐乾拍案而起,怒目圆瞪看着他,“我要他赔命!我要他下去给我弟弟当牛做马!我要他死!”
    薛锦鹤难得正经,更难得低头说句人话,他牵起唐乾的手抚摸她的手背,“乾乾,薛唐的合作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毁了,孰轻孰重你执掌唐家地产和珠宝多年,比我一个玩赌的弃子更清楚,华艺和sunoy在海外给你带来的利润,不仅千亿,不止千亿。”
    唐乾眼眸明亮了几分,整个人都突然垮了下来,反握住他的掌心仰头失控落泪,“锦鹤,我就那一个亲弟弟,我就那么一个亲弟弟啊!”
    她倒在薛锦鹤怀里,恨怨交加的紧捏他胸口的衣衫发颤,“我死了怎么给我妈交代!我怎么有脸去见又又,他才几岁啊!”
    “乾乾,没关系。”薛锦鹤耐心的顺着她的发,“从今以后,我会保护好你,去涉黑涉恶又如何。”
    “又又……我的弟弟……我的弟弟啊...”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瘫在薛锦鹤怀中,“锦鹤,我的弟弟没了,没了……”
    “乾乾,你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控,唐家不能因为一个幼子乱了。你的那群哥哥,都在等着你倒下,将你的所有分食殆尽呢。”他细细魅惑,扶着唐乾坐在了沙发上。
    “我这些年打拼的所有,本就是给又又的。现在他没了,我要那么多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唐乾掩面擦泪,肩头带着发丝都在悲痛欲绝的颤抖。
    她绝望的抬起眼,“凶手到底是你的谁,那个人,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他没有表情,没有反应,只是半晌后才缓缓给两人点上烟,随着叹气微不可见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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