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那位慕容谷主为提防自己,以蓝袍人傀暗中监视,此番少年能寻到此地,定也是慕容谷主指引所致,其中是何用意,吕残心知肚明,只不过那位慕容谷主、胭脂剑主却算漏了一步,自己即便穿上蓝袍,也不会受其约束,只要能归得北晋,这条性命已然不再重要了。
    眼下只要擒下这少年,即刻脱身,离开慕容谷,方是吕残心中所想,此前还有所顾虑,担心自己伤重难敌青衫,不过自穿上蓝袍,不仅伤势痊愈,功力大增,自己身旁还有这人傀与那墨门二人相助,反观少年,青衫褴褛,满面疲惫,不必多想,也知这是场一边倒的压制。
    许是武境的提升,令得心境也是微变,面对少年的冷言暗讽,吕残只是暗自冷笑开口:「除了这杨虎臣,你还想要带走这墨门两人...不知这是你的心意,还是那顾剑一的心思...」
    吕残此言一出,令得场中两人面色骤变,尽管顾萧早知这吕残已是窥探到了师父所在,但此刻他当中道明,便是当中戳穿了自己心底之秘,怎能不令顾萧面色、心境骤转,万幸此时无论杨大哥与咫、尺二人皆陷残梦功中,不会听到此等秘密,至于霖儿,顾萧知她善解己心,只要事后解释一番,想来也绝不会轻易泄露...
    少年心中所想本是不错,霖儿并不是泄密之人,但此刻俏面亦是骤变,难掩心中震惊,自儿时起,‘顾剑一"与那人之名,便时常被‘家"中长辈提及,满十岁那年,家中长者将身世言明之时,便不断地告诉自己,赵家仇人,便是这几人...
    杏眸圆睁,难掩心中震惊,霖儿缓移目光,望向那略显疲惫的褴褛身影,那不远万里,哪怕数次面对生死之境,也要执意来救自己的人儿...难道是那仇人之子...
    天意弄人也好,命运无常也罢,碧衣少女心底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蓝袍人口中之言是信口胡诌,但当想起少年在岭州将真名相告之时,顿时心儿如坠深渊,难以抽离。
    「他...他姓顾...难怪...难怪此等年纪...便有此等绝世剑术...」少女于心底呐喊,掌心随即紧握,便是指甲深入肉中,也浑然不觉,还是少女怀中雪貂,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少女异常,抬起三角脑袋,正想唤醒她回过神来,却瞧得自己乳白毛发上已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一层殷红...
    少女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但少年却并未察觉,一心只在破敌之上,被其言语稍稍扰乱心神之际,忽觉破空之声袭来,抬首就望见碧绿之芒闪动,不过却非冲自己而来,而是冲着身后似乎怔怔出神的少女而去,来不及过多思忖,手中断月已是抖腕而出。
    「我该怎么办...顾...顾剑一,对...他唤他做师父...师父...说不定...」少女心中百般念头闪过,莫说雪貂在怀中扭动、撕咬衣袖,仍未回神,便是掌心之痛亦未察觉,直至瞧得月光闪动,方才回过神来,终是想起少年此前袒露心声之际,曾提及几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杏眸之中不禁由忧转喜。
    正当心神稍缓,却见眼前青衫闪动,少年转瞬跃至身前,手中月光长剑将再度袭来的流星耳坠一一扫落,而后横剑于自己身前,少年不曾回首,声已传来。
    「带上踏雪,快走!离得越远越好!」
    霖儿终是彻底回过神来,望向青衫背影,一如当日柳庄之中那般,面对众多杀气腾腾之敌,却毫无惧色...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可又想起那蓝袍‘吕残"口中提到的‘顾剑一",顿时又陷犹豫。
    比起少女的犹豫不决,弹出星辰镖的女子却不想给‘敌人"喘息之机,身形闪动,当即消于当场,黑衣劲衫在穹顶夜色之中乃最好的掩护,闪出残影一瞬,回身甩动长发,数枚绿芒
    从其法中激射而出...
    恰在同时,那面向普通的劲衫男子身形也动了,不似劲衫女子侧跃开来,以星辰镖相攻,劲衫男子反是向前疾出,紧握双拳,抢攻而来...一男一女配合得极为默契,少年才将将以掌中长剑荡开流星耳坠,劲衫男子的双拳也至,抢入中门,如暴怒之虎,直击少年面门。
    顾萧本可以轻松避开这招,但身后霖儿似仍未回神,自己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得,唯有咬牙硬接,心思定下,当即转腕,正变反握,欲以此划伤手腕之招逼得天涯大哥后退...
    但顾萧却是忘了,尺天涯深陷残梦功中,尚未抽离,此刻就人傀一般,一心只要取下他的性命,又怎会在剑锋袭来时,闪避躲开。
    只见劲衫汉子,双拳击胸招数不变,甚至拳势更快三分,直击而入...
    尺天涯可以不顾受伤甚至不顾性命,但顾萧却做不到,眼见断月就要斩断天涯大哥手腕,但他仍是未退,只得慌忙收剑,以免伤到了他。
    少年手下留情,尺天涯却不留情,见得对方剑势忽弱,只道是有机可乘,拗步躬身,上步顶肘,直击‘敌人"心窝...此招顶心肘法,凶狠无比,如果不是面对穷凶极恶之徒,清醒下的尺天涯,绝不会轻易使出,但此刻心智早迷,哪还有所顾忌,全力施展更是足以断石碎玉。
    顾萧亦察此招凶狠,只得咬牙,横剑垫肘,以拆此招...
    「嘭——」
    一声闷响传出,青衫反持月光长剑,连退三步,于碧衣身前,强行顿足,深陷地面寸余终止身形。
    霖儿亦是瞧得适才发生的一切,她怎会不知少年身手,亦知他硬接下此招,是为护住自己,抬眸之时,就见青衫身形一晃,一团血雾从其口中喷出,化作血雨缓缓飘落...见得此景,心中哪还顾忌什么‘赵家仇人"与‘顾剑一",一跃上前,扶住青衫身躯。
    这才发现他强行接下天涯大哥顶心肘一招,手中长剑与手臂颤抖不止,想来便知,是他先前与那恶蛟缠斗,早已耗尽内力所致...
    念至心疼未止,危机又至,一击得手下的尺天涯拗步再至,不过此番不再是顶心肘法伤敌,而是五指紧拢前伸,直戳少年心窝而去。
    而那施展星辰镖的咫苏梅,已然施展轻功跃至霖儿与顾萧身后,抬手甩袖,十余枚星辰镖再激射再出,欲取二人性命。
    两人杀招同至,此刻少年也再无力抵抗,眼见就要命丧咫尺之手,霖儿忙是伏于少年身上,用自己身躯相护于他。
    少年被尺天涯一招顶心肘震得晕眩不止,恍惚片刻,终定心神之时,就觉霖儿已扑于自己身前,星眸一扫,就瞧得咫尺二人杀招再至,一刻不停,揽紧碧衣腰肢,点地后跃,避开尺大哥杀招之余,手中长剑挥洒剑光成网,欲挡挟劲风袭来的流星耳坠,正当后跃之时,余光望去,却瞧得咫苏梅嘴角勾起些许弧度...
    「糟!」顾萧与咫尺二人交好,自然也知晓二人手段,心中暗暗惊呼。
    果不出少年所料,星辰镖虽袭来,却暗蕴规律,即将迎上少年掌中剑光之时,小小流星耳坠尾端,显出不易察觉的极细丝线...收剑、揽腰...齐齐仰首,避开星辰镖时,瞧得自己与霖儿两人发梢竟被流星镖尾的极细丝线削去。
    「这丝线竟如此锋利...」少年还暗惊于咫苏梅星辰镖竟还隐藏着如此杀招之际,却不料,尺天涯似早有准备,顺势就地翻滚,不仅避开结成网势的星辰镖阵,更是借这一滚,栖近自己与霖儿身前。
    尺天涯受困残梦功中,哪得抽身,出掌无情,欲趁少年二人受伤,一击了结敌手。
    见得两人眼中狠辣,少年深知这正是残梦功狠辣之处,
    亦知若不降伏咫尺二人,任由他们对自己如此消耗下去,恐怕还未等到于吕残交手,怕是早被两人拖垮。
    吕残还有那人傀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出手,顾萧终是横下心来,松开霖儿腰肢,柔和掌风顿出,将其送出数丈之外,同时回身收剑,负于身后,单掌迎上尺天涯指刀...
    绕腕锁臂,随即压掌,瞬擒住尺天涯,同时足尖疾出,腾空连点,将这劲衫汉子踢出数丈,翻滚撞击在山巅巨石之上,昏于当场。
    腾跃的劲衫女子,瞧得尺天涯昏迷,却不显丝毫关切,只冷漠一瞥,随即双手插向后腰,再出掌时,纤掌掌心,满是星辰镖,待得身形落定一瞬,双掌挥出,数十枚星辰镖如破开夜空的流星夜雨,撕裂长夜,倾泻而至...
    星眸微阖,侧耳倾听,少年不展内力,断月点刺,以先前风凌当中施展暗室劈香之法,全凭一手绝伦剑术,抖腕迎击...
    却说霖儿,被少年掌风送出数丈,耳中接连传来暗器破空之声,此刻早已忘却了心中他想,忙回首寻找青衫身影,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青衫一步微微,侧耳闭目,以掌中月光迎上漫天流星之景。
    青衫月光刃,青锋落星辰。
    即便被残梦惑心,但感知仍在,咫苏梅望向单手持剑,只凭耳力,便已破开自己毕生绝学的少年,不由微怔,也正是这短短一刹,给了少年反攻之机。
    提起丹田中本就不多的真气,少年青衫化作一抹残影,比起先前的行星辰镖,还要快上数倍不止,只在咫苏梅愣神之际,已然持剑而至。
    错身收剑,不再回望,少年凝怒目光,直抵远端蓝袍两人,语中之怒已令场中氛围都已显出几分冷意。
    「吕残,轮到你了!」声出之时,身后劲衫女子已随声而倒,如尺天涯一般,昏厥当场。
    吕残在旁静静地瞧着一切,暗暗点头,又不时摇首,点头是赞少年剑术超群,果有当年那人英姿,摇首却是叹少年自不量力,如是全盛之时,以他破境知天,或许还能与感悟些许宗师境的自己一战,但现在这等模样,又怎是自己敌手...
    面对少年挑衅之言,吕残冷蔑启步,从容而出,抬眸迎上少年目光,似并不着急开口,而是轻轻抬掌,向着少年缓缓摊开掌心。
    少年凝目稍望,眼眸微变,吕残掌心,似有无形涟漪萦绕其中,仅此一手,已令少年顿知这吕残为何强运残梦功如此之久,却依旧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亦同此时,吕残之声也同传而至。
    「真气出体,以意凝之,不滞于物,方为宗师...」
    言罢,掌握,轻微爆裂之声响于寂静的莲花山巅...手中无物,却能发出此等声势,仿佛这拳将无形捏碎。
    望向少年微变眼眸,吕残甚是满意,此刻少年,早已是自己囊中之物,无论雁北之失,还是一路追杀,时至此刻,正该有个了断。
    「对付现在你,已不必施展残梦功了...」
    得意之下,吕残轻声开口,言语之中满是轻视不屑,可少年还不曾开口,却有洒脱之声,破开静谧传来。
    「我这兄弟伤势不轻,阁下若想交手,不妨让我二人陪阁下过上两招如何!」
    影随声至,布衣持箫而来,紧随其后的,则是同样的黑衣劲衫,只不过独袖空空,俨然断臂之人。
    瞧得两人跃来,吕残目中终显凝重,尤是那持箫的布衣男子,蕴怒之下,周身散发气势,几乎已身披蓝袍的自己旗鼓相当...被布衣男子所慑,不敢轻举妄动,静静观望着布衣男子两人落于少年身前。
    男人之间的情义,无需开口,陈庆泽身形落定,目光略扫,正迎上少年头来感激目光,不由洒脱一笑,随即回首,再望蓝袍之际,目中暖意
    荡然无存,唯剩森冷冰寒。
    「我这兄弟所受之苦,让我这做兄长的讨回来罢!」
    声毕、影出,手中长箫如剑,掠向吕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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