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流转,桃花凋谢,梨花入酿,醉蓉阁的十八株芙蓉也长出了新叶花苞,新入宫的秀女晋封的已经晋封,其余的,则被红墙朱瓦所掩盖,看不到日升的霞光。
    充盈后宫目的乃是皇嗣,没有了所谓的谋逆乱臣,朝堂安稳百姓乐居后,亦辰也不得不面临他的另一项责任,繁衍后嗣。而如昔亦是心如明镜,遂只是每日笑着陪亦辰用膳,笑着送他离开,虽然眼底仍旧藏不住那些恋恋不舍,但却会让自己最美的笑容留在他心里,亦辰明白她的不舍,所以一天之中多少也会来醉蓉阁坐会儿子。
    彼时,如昔与亦辰闲适而坐,棋盘上留着亦辰为如昔设下的局,如昔虽已看出,却无法可解,娇颜之上几许嗔怪几许惑愁,亦辰单手支额,饶有兴致得看着她沉思搔首,无声而笑。
    院中似有人匆匆而来,王德胜连忙迎了出去,生怕来人不知死活的打扰了二人闲情逸致。
    王德胜听得那小太监的急语,脸色顿变,疾步入屋,躬身而礼,却也踟蹰难言。亦辰笑眼微敛,如昔虽是背对王德胜,却也隐约察觉几分,只将棋子放回棋盒,“这局臣妾一时半会也破解不开,不如暂且留着好了。”
    亦辰笑意微暖,“今日我定与你下完这棋,决不食言。”两月的秀女之期已满,也不必再受宫规约束。
    王德胜面色为难,皇帝这诺言只怕要……终只是躬身,“皇上,孙府传来消息,国丈大人卒矣。”
    亦辰微滞,抿唇轻语,“皇后知道了么?”
    “已经前往懿和宫禀告了,想来皇后娘娘这会子已经知晓。”
    如昔柳眉浅忧,看向亦辰,“皇后娘娘逢此大恸,必定是十分伤心的,皇上还是去看望皇后娘娘吧。”
    “嗯,朕去去就回……”亦辰揽过如昔的手轻抚拍算作安慰。
    如昔知道他这一去大约今个是来不了的,却也只是浅笑应着,“嗯。”目送亦辰离去,如昔眸色见深,似失神喃语,“国丈死了……”
    芩儿颔首,“是……”
    “你心愿可算已然了结?”
    “奴婢的心愿便是娘娘能够过得顺心如意。”
    如昔唇角浅勾,“眼下国丈身卒,皇上为示皇恩浩荡,少不了对孙家独子加官进爵,皇后那也必定会示以安慰,孙家还得享些时候荣耀,这些日子还是顺着她些的好。”
    芩儿听她说孙家还会加官进爵,惊滞转化不甘,却终是垂眸抿唇不言。如昔亦是免不了有些忧心,孙家势力的倾塌对于皇上而言无疑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可对皇后而言,却是损益参半,到底是从王府便陪着皇上的人,皇上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的,若不能趁着皇帝对孙家忌惮之心还在,事情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是该找个机会和凝香宫好好商量才行……
    是夜,帝留宿懿和宫,次日,帝追封国丈为护国公,其独子孙厚受勋上柱国公,承辅国大将军职。子嗣承袭的勋位,加上正二品的武散官,足以向世人展示皇恩浩荡之意。
    懿和宫那人依旧身处六宫之首,帝无以慰勉,却也是连着数日都留下了懿和宫里。
    国丈出殡时,皇帝和皇后站在高高的宫楼之上,看着那宛若长蛇的送殡之行,皇后泣声难掩,皇帝亦是面色微郁,轻语安慰。
    凝香宫,欣昭容微敛的眸光略见深邃,“看这情形,孙家不仅荣耀依旧,皇上也因为少了忧患而对皇后生了怜悯之意,只怕日后更是为难。”
    “皇后一事急不得却也缓不得,眼下护国公的后事为重,孙氏之卒无疑牵动了前朝之事,皇上这两日多少有些费心的……”
    “一月之后,护国公的事情也算告罄,想来皇后所承的安慰之恩也会终了,倒是个合宜的时候……”
    “合宜不合宜终归是件心事,始终要有个了结的,只是此事还得看乔美人能否顺利完成……”
    欣昭容微勾了唇,“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的,乔美人在这凝香宫住的这些日子我也仔细观察过,我信得着她。”
    如昔只敛眸,“如此,便由姐姐多费些心了,”目及自己的小腹,如昔终是见了暖意,“这些日子肚子大了起来,行走也多有不便利之处……”
    欣昭容知道她对这个孩子很看重,遂只道,“你便放心养胎就好,其他事,我们会看着处的,反正时日还长,大不了便与她耗下去就是,左右咱还有小皇子在呢。”
    如昔喜忧参半,终只是浅笑不言。
    是时,醉蓉阁的花开得极好,三色渐变,暖沁合院,树下是福子搭好的小帷蓬,如昔懒懒的坐在藤椅上,阳光透过帷蓬在她身上铺下一层淡淡的光芒,宁和静谧的醉蓉阁尽显闲适恬淡。
    懿和宫,皇后将事册递给亦辰,其中除了一些新入宫的宫妃安置,亦是提到了如昔那被拖延的封妃之礼,亦辰浅略了几眼,“贵妃现在孕中,封妃一事便等她顺利生下皇嗣后一同庆贺,其他的你拿主意就是。”
    皇后礼眸将事册交给璃沫,浅笑视向亦辰,“臣妾听说贵妃前段时候睡得不甚安宁,所以抄写了十目经书为贵妃和皇嗣祈福,希望能够让贵妃身体康健……”
    亦辰面色如常,唇角轻抿,“你有这心意就好,与其抄写经书向上天求安,不如少用些心思,后宫太平了,她自然也就能睡得踏实些。”
    他言辞中的疏离冷漠让皇后心底酸涩难掩,昔日她将如昔打入刑戒司,皇帝对她的声声斥责犹言在耳,他护她至此,自己虽有不甘,却也不愿再与之计较,如今自己已经失去了父亲,能做的,只有稳住这个皇后之位,稳住孙家的世代繁华,心念及此,不免带了几分沉重伤意,遂只垂眸道,“家父病故,臣妾心绪难宁,宫中事宜确有力不能及之处,但臣妾定会竭心尽力维系后宫安宁,不让皇上费心。”
    听她再度提及孙家之事,亦辰微敛的眸中几丝不悦,“生死有命,护国公病故朕也很痛心,可朕已下旨厚葬护国公,你长兄也加官进爵,且事情都过去那般久了,还有何心绪难宁的?”
    皇后目见惶惶,“皇上隆恩浩荡,臣妾感怀于心,莫不敢忘。”
    亦辰无心听她这许多,只道,“朕知道你近来身子不大好,已经属意欣昭容从旁多协助着些,有些事若是你无力顾及,就交给欣昭容去做罢。”
    皇后面色微变,“臣妾……”
    却欲言说,听得屋外些许嘈杂,亦辰微抬了眸,王德胜躬身向外探去,却见人已进了屋中,乔美人大步而至跪礼堂下,梨花带雨,“皇上……”
    亦辰微敛了眸光,这一来就哭算是哪出?却见得欣昭容匆匆而至,顿于堂中福身一礼,“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问安。”
    亦辰抬手示意,“起吧。”
    “谢皇上。”欣昭容匆匆礼毕,视向乔美人,忧眉于眸,“果不该此时来的……”
    亦辰微抿唇角,“怎么了?”
    乔美人只哭声哽咽,欲言又止。
    皇后亦是看得一滞,转视欣昭容,“乔美人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欣昭容面见微愁,“此事……臣妾也不好说起,事关皇家颜面,臣妾正想找皇后娘娘商量一二,却到了懿和宫才知皇上也在……”
    亦辰微挑眉梢,“怎么,还有什么事是朕听不得的?”
    欣昭容面见慌张,“臣妾惶恐,只因此事牵连到皇上龙威和皇家颜面……”
    欣昭容这般迟疑难语,亦辰和皇后皆是意识到此事定非小可,敛了神色,皇后微抿唇,“究竟是何事这般严重?”
    欣昭容为难的看了一眼乔美人,“还是乔美人说吧……”
    乔美人哭声难掩,将这话头又扔回给欣昭容,“臣妾无颜以对,只有一死以报皇恩了……”
    言罢堂中人更是一惊,亦辰蹙眉不耐,欣昭容遂长叹无奈,“今个是乔美人自慧灵寺祈福一月而归的日子,臣妾身为凝香宫主位是以前往宫门相迎,可适才臣妾在刚至宫门,便见得乔美人的马车疯了一般的向宫门闯来,臣妾正疑惑乔美人如何这般不稳重,却见得其后竟有人追赶着陈美人。”
    亦辰微微挑眉,皇后略见惑然。
    “乔美人从马车上下来已经是惊慌不已了,忙遣了守卫将那紧随其后之人抓住,其后乔美人才得以缓下心绪告知臣妾事情原委。”欣昭容顿了顿声,“原来乔美人自慧灵寺而归时,半途遇见了劫匪,侍卫伤亡严重,只剩乔美人的马车逃了出来,乔美人受惊之下一路朝宫门赶着,却不想恶徒紧追不舍,生生追至了宫门口。”
    话至于此,也算能大致听出些眉目来,皇帝面色震怒不悦,皇后亦是沉了眼眸,“竟有此事!”
    乔美人哽咽哭诉,“臣妾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侍卫夺了行囊,就连臣妾自个也差点被他们一并劫走,幸得臣妾借着他们争夺行李的时候逃了出来,否则,只怕臣妾便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亦辰微抿的唇似能结出冰来,皇妃祈福竟半途被劫,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天威何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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