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婆婆越说越是愤怒,脸涨得通红,一声声凄厉的嘶喊在空旷的湖面上远远地散了出去。
    胡氏兄弟浑身颤抖不已,忽的同时大喊一声:
    “全怪我们!我们干什么还活着!”发足便奔。
    米入斗生怕二人激动之下,做出傻事,忙追出几步,忽又转身回来。
    猛地跪在地上,向滕婆婆磕了一个头,道:
    “婆婆,你答应过我,要救她一命!”
    滕婆婆冷冷道:“老婆子像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答应了的事,又何须你来敲钉转角!”
    米入斗这才起身追去。
    滕婆婆望着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
    “我以为这狐狸精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那混账的医术,倒真有两下子。”
    黄若心中一黯:“若非我上了那恶女人的当,传了她爹爹留下的内功,只怕她也活不到今天。”这件事却不敢向滕婆婆提起。
    滕婆婆眼睛忽的一立,道:“丫头,你当真拼了命也要找那狐狸精报仇吗?”
    黄若紧咬下唇,点了点头。
    滕婆婆嘴角轻轻一斜,露出一丝冷笑,道:“嗯,那老婆子就帮帮你。”
    低头寻了片刻,捡起那粒玄寒珠,道:“你把它吃了!”
    黄若万分诧异:“这珠子奇毒无比,在身上佩戴几天便能令人中毒难解,吃了岂不马上就死?”
    滕婆婆冷冷道:“你中了玄寒珠的毒,不知哪天就要蹬腿闭眼,去见阎王。我还用得着使什么手段骗你、害你吗?
    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是老婆子我最近几年才琢磨出来的。天下之物,有阴便有阳,有生便有灭,有伪君子、笑面虎,便有冷面菩萨……”
    黄若听出她的自夸之意,心想:“哼,凭你这坏脾气的老太婆,也能算是菩萨?”
    滕婆婆又道:“万物皆不能脱此天地间的至理。这颗玄寒珠中的奇寒,十几年前便都转到老婆子身上去啦,剩下的全是些大热大燥之物。
    你吃了之后,可以护住五脏六腑,那寒毒便是再强,一时也侵不进去。你大可放心地运功行气。练得越多,真气中奇寒便越强。
    嘿嘿,这天下至寒非同小可,混在你真气内,武功便似增强了一倍。要是这样还杀不了那狐狸精,就只能怪你自己是废物!”
    黄若心中一动:“若依着常法练功,我便是练十年、二十年,武功也赶不上那恶女人,报仇谈何容易!这婆婆说的,倒不失为一条捷径。”
    又微微有些疑惑:“这法子这么好,她怎地早不说?”
    滕婆婆道:“可针无两头利,这法子只能保你一时无虞,最多两年,你体内寒燥两毒便会齐发,热燥起于内,焚于五脏,而奇寒循于脉,流于体表。
    别瞧你现在这副臭美样儿,那时候身上的皮肉就会一块块的烂掉,光剩一副血淋淋的骨头架子,就像被虫子啃过一样,死得苦不堪言!”
    黄若听得头皮发麻,紧紧捂住耳朵。
    滕婆婆冷冷望了她一眼,放大了声音道:
    “老婆子和你说了两个法子,皆不能两全其美。你要留着武功报仇,便保不住性命;要保性命,便报不了仇,你自己挑吧!”
    将玄寒珠抛在黄若脚下,站在一旁,冷冷地瞧着她。
    胡氏兄弟远远地绕了个圈子,又奔了过来,猛地跃上一棵树。
    米入斗才赶到树下,二人却又跃下来,向滕婆婆奔来。
    黄若望着米入斗渐渐跑近,不知怎的,心里一酸,道:“婆婆,求你别和他说。”
    俯身拾起那颗玄寒珠,一仰头,吞落肚中。
    滕婆婆全没料到她生死抉择之际,竟没半点犹豫,大为吃惊,怔了一怔,道:
    “你当真不要命了?”
    黄若毒珠落腹,又隐隐觉得后悔。眺望着四下里的景物:
    雪峰皓白,草木葱蔚,夕阳摇金,红霞成绮,青岩荦确、碧湖明净。
    心中泛起一股苦涩:“我只有一年半的命了,这世上如这般的美景,还有许许多多,我却还没见识过,更没时间去见识了。”
    霎时之间,天地间这许多色彩全都黯淡了下来,眼前只剩下一片灰暗。
    她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滕婆婆脸色缓和了许多,道:“姑娘,你毒发前,提着那狐狸精的头回来,老婆子自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
    唉,我经脉俱废,那颗药王丹,于我半点好处也没有,你吃了却可保住性命。”
    黄若韶华之年,虽一心报仇,却实不想就死。
    听了她的话,眼前生机陡现,心中大喜,万物似乎又恢复了色彩。
    忽又想到:“你和那恶女人有深仇大恨,要借着我的手报仇,便编出这等话来假惺惺地哄我。药王丹是你祖传的宝贝,你怎么舍得给我吃?”
    冷冷说道:“为救我这小丫头的一条贱命,怎值得你费这最后一颗药王丹!”
    滕婆婆道:“药王谷、药王丹,药王谷都没了,还要这药王丹做什么!”
    叹了口气,斩钉截铁道:“就这么说,她的头,你的命。”
    黄若点点头,道:“我若不能手刃那个恶女人,为父母报仇,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自然也不会回来向你求救。”
    二人说话间,胡氏兄弟嬉闹着奔得近了。
    胡一左头上顶了个鸟窝,胡一右在后面紧追,叫道:“给我、快给我!”米入斗气喘吁吁地跟着。
    滕婆婆惊道:“你们……你们怎么又?”
    胡一左道:“小怜,你给评评理,这鸟窝明明是我摘到的,他非说是他的。”
    胡一右道:“不对,是我先看见的,便是我的。”
    胡一左道:“若那么说,是我先看见你这张嘴巴的,你的嘴巴也是我的。”
    胡一右道:“不对,是我自己先看见自己嘴巴的,我的嘴巴还是我的。”
    胡一左道:“你自己又怎么能瞧见自己的嘴巴?”
    胡一右道:“我一低头,便能瞧见自己的嘴巴。”
    胡一左道:“胡说,我低头怎么瞧不见?”一颗大头几乎埋到了裤裆里。
    二人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围着滕婆婆不住地转着圈子。
    米入斗道:“滕婆婆,这……这两位前辈方才寻死觅活,忽又不知怎地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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