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橡胶园的码头下船,买了份介绍和地图坐在果园旁看起来,去掉规模最大的最小的在中等胶园里找。这时,她前面过去一些人。旁边看热闹的人立即报出名来:又是文九爷。
    那个小老板样子的商文九拖着前面那位大老板的衣袖,让大老板再看看他的胶园。大老板旁边的长随说,要么把胶园卖给三爷,其他的都不用说,投钱更没可能。另一个长随又劝道,他那胶园割出来的胶质量又不顶好,太稀没人会要,三爷看中那块地要建个别庄,价钱也是行情价。
    商文九说那是祖业卖不得,又待恳求,便给大老板的长随们给打发了,说宁可重新选块地建别庄。旁边的人纷纷议论起那个商大老板的不近人情,求人求到这份上还是远房叔辈呢都不给照顾下表侄的生意。
    萧如月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坐吃山空天天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却听得要与南明六世家之一的商氏扯上关系,就想打消念头,但理智归理智,那要钱生钱的念头就像疯长的野草密密丛生塞满她的脑子,折磨着她立即去跟商文九谈生意。
    那被多重大山压制多年因解放而强大的骄傲打倒了理智,怕球啊,李东海死了,李明宪走了,谁都不知道她在这儿,又戴着人皮面具,没事,大胆地上吧。萧如月欲哭无泪,看着腹肚,怎么就这么不怕死呢?
    “小姐,小姐”三五个丫环追着一个穿土布裙的英气女子,边跑边叫。那女子和商文九撞在一起,骂了句晦气,又训斥他没用只会求那个狗屁倒灶的商老三。
    商文九拍拍衣袍,从干瘪瘪的手绢包里掏出三枚大铜钱放到那姑娘手里,让她去买个烧饼填填肚子。姑娘就说不要他的臭钱,商文九又跑远了把铜板捡回来,又劝她别总跟她婶娘呕气,她总归是要嫁人的。
    萧如月留神注意旁边当地人的解说,原来那是楚家表二姑娘,嘴巴利又刚烈,当年本该是她嫁入李家,偏她爱慕公孙天都寻死觅活不愿从命,楚咸阳失去心上人,自然待这表亲的妹妹不好,别家男子也不待见她;待公孙红锦发疯楚咸阳受折磨而死的事传入岛里,她更是变得里外不是人,年近二十也没能嫁人,这不被家里婶娘嫌弃,又给赶出来了。
    当真是机会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萧如月微微而笑,冲码头那个助她一把的年轻小伙招招手,问他是否认得楚二小姐?小伙晒得黝黑亮堂的脸压得低低的,萧如月让他去问问楚二小姐,乐不乐意嫁给商家文九爷。
    小伙走后,她拿着地图摸到商文九那片胶林。烈日下,只有几个干瘪穷苦的老人家戴着枯草帽在巡逻,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和商文九那干瘪瘪的手绢包,榨也榨不出油。萧如月刚到不久,商文九回到胶林,见她独身在此,以为是来观光的游客,便劝她到树下纳凉免得中暑。
    “文九爷,你要多少银子救回这片胶林?”
    商文九既惊又疑,强调他不卖祖业。萧如月说她买了也没用,道:“我出银子,你每季按利润分成给我。”商文九反倒替她心疼银子,他这些胶质量不好卖不了钱,又说她一女子得钱不易,还是收好。
    萧如月失笑,离开燕京果然是对的,到处都有这么可爱的人。萧如月也不说废话,取出五张秦商通宝银号的银票,交予他手上,若他同意,明日到主岛的路家茶楼雅间等她。萧如月原船返回主岛,先去观海楼把饥肠辘辘的肚子填饱,才去找那位主管妇女事的南明秦军长官。
    “你想借银子给商家的文九爷?”程大娘狐疑又不赞同,萧如月生生挤了两滴眼泪说文九爷有多孝顺,那林子里的老人是多么地可怜,她那些钱与其放在钱庄里还不如拿去救人,也好给孩子积点福。
    编到这里,萧如月就忍不住暗呸。还好程大娘也不是多事的人,帮萧如月约好里长等有威信的公证人,二日到路家茶楼,商文九却是早在那儿,坐立难安。见到这些长辈,商文九立即拿出拟好的文信给萧如月看。
    萧如月立即拿给程大娘等人看,说文九爷是多好的人,不污她的钱还给机会让她赚钱,她真是碰到好人了。乡里长辈看过协议都夸说商文九考虑周到有良心不贪不骗,商文九表情僵硬,好在也不是个迂腐的人,便认下自己出主意的事。
    两边证明签字画押后,萧如月请大家喝茶吃点心,那程大娘在旁帮衬,要商文九一定要把钱用到刀口子上,这可是庞家娘子卖掉祖宅的养儿子钱。
    后,萧如月去钱号与商文九过银子,萧如月问商文九如何用这笔钱,商文九说回去就把树种换了,一定会把她的银子给还上。萧如月轻笑,道:“文九爷不觉得这腰带要绑要系很不方便?”
    商文九晕乎乎地回去思考橡胶的新用途,萧如月则转去观海楼吃饭,她现在一天吃五顿都觉得饿,真是x、x、x!吃完正餐,逛完街,捧了堆零食回屋,啃啃啃全部下肚后,萧如月拍拍小圆肚子心满意足地睡了。
    天将明未明时,萧如月在一阵极度恐怖的饥饿感中醒来,好像再不吃东西,肚子里那个会把她的内脏给吞了,偏又犯困睁不开眼,真是痛苦难受到极点,她恨恨地捶了捶床板,咬牙切齿地起床去买吃的。
    半道上走得急的萧如月拐了脚,正当她以为自己会把肚子里那块肉摔没时,有人接住她。萧如月站稳后,立即揪住那个假冒份子,喝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扮作苦工的李明武低着头没说话,萧如月气得都想甩他几个大嘴巴子。不过,她得先解决肚饿问题。跑到观海楼,这地方就是好,全天候营业,萧如月满意地点齐粥饼云吞鱼丝面堆满一桌,挑挑拣拣吃起来。吃饱她又犯困,李明武抱着她几个起纵送回她的落脚处。
    午前三刻,萧如月醒过来,瞪着那个低头就是不说话的人。萧如月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麻杆笤帚叭叭叭打人,打完后,她觉得心平气和了,颇为神清气爽,她坐到凉席上,抱着糕饼边吃边问道:“来多久了?再不说话,就给我滚!”
    “跟着你来的。”
    得,其他也不用问了,这丫的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萧如月喝了口蜂蜜水,问道:“你知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
    “我不走。”李明武是不笨,可惜固执得和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萧如月扫完李明武买回来的点心,拍拍手,抹抹桌子,道:“行,你就留在这儿,等着给你仨哥哥收尸。”
    李明武眼眶立即便红了,他也听说过潼门关的事,他可以不管他老子的死活,但那里还有个最疼最宠的大哥,李明宪,他便满眼痛苦。其他大道理都不用说,萧如月知他会拿定主意,便起身出屋吃饭,再东逛西逛打发时间。
    到晚上,萧如月又一次饿醒,她不得不又忍着痛苦起床,这回不是屋子里没有吃的,而是她忽然想吃烤地瓜,想吃的念头必须满足,不满足她会发疯。可是,这玩意儿大半夜的叫她去哪儿买,真是泪悲摧的!
    她自认从来不是个任性的人,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啊?!萧如月在路边走来走去,又愤怒又难熬,身后传来不安又低落的询问声:“你想吃啥?我给你买。”萧如月磨磨牙,现在肚子最大,解决了这块要命的肉再来摆平后面那块臭石头。
    最后,李明武从当地最大的地窑里摸出去年的存货,跑到教书先生家的厨房,烤好给她吃下肚,这苦茬才算过去。萧如月看着满地的番薯皮,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李明武起先不说话,萧如月气得怒极反笑,道:“能耐啊,行,你不走我走。”
    “我,我走了,谁照顾你?”
    萧如月转过身,阴侧侧地笑道:“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赶紧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你别寻死,你要不喜欢这孩子,我、我给你去拿药”
    “你才找死,你全家都死光光我也会活得好好的。”萧如月真是气不打一出来,火得立即满地找树枝抽人,打得直气喘吁吁,李明武老实地站在那儿任她发脾气,见她快要跌倒又扶住她,保证道:“你,你别气,我,我这就走,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我这就去救。放心,我一定不告诉他这件事”
    萧如月气得直接拿石头砸过去:“滚你妈的,再敢提你哥我打死你。”
    李明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萧如月吼完觉得肚子又饿了,这回她想吃冰糖葫芦串,特别特别想那酸酸甜甜咬得嘎嘣脆的感觉,问题是这季节变都变不出来,日!
    在萧如月自我折磨似地找奇怪的东西满足自己变态的口腹之欲时,商家文九爷与楚家二姑娘要结婚了,请她去赴宴。想到这两人虽不得宠,但难保有公孙家人,萧如月便以身体不便推了。八月底,两人成婚,萧如月包了红包托人送去,程大娘回来后,带给大家一个特大好消息:岛主的宝贝女儿公孙红锦回娘家养病来了。
    萧如月惊悚得直抽筋,她只好躲在被窝里大骂:李明章个没种的男人,连个女人都弄不死。受这一惊吓,萧如月那奇奇怪怪的念头没了,老老实实地有得吃就吃,提心吊胆地祈祷公孙红锦是真疯,不是假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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