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脑袋空了,想不到人了?”宁宇讥讽的笑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星空剧院我们最后的对话吗?”
    宁和浑身一震,死死的看着宁宇。
    宁宇淡然一笑,一只杯子出现在手中。
    杯中红酒。
    他轻抿一口。
    “你当然会记得,毕竟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面对真实的自己。在那之前,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是一个这样的人,你以为‘夫人’将你带入了光明,授你以文明,最后却发现自己还是那么的丑陋。宁宇,你还是没有从那条小巷中走出。”
    宁和有些恍惚,他的思绪带着他回到了那场星空剧院的对话。
    ......
    星空剧院。
    “那么...如果用你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救苏文晓和台下的千万人!你!愿意吗?!”
    宁和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心中忽然想到有没有一天自己也会用这样的面目示人?毕竟,宁宇现在的模样与他没有任何的差别。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剧院的红色幕布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造型古朴典雅的巨型时钟,秒针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紧跟着的是分针。
    宁宇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宁和不语,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眼神动摇。
    “是不是忽然发现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伟大?现在你的脑海中在想什么?x在想用什么样的理由来美化自己的答案?还是,想着怎么说服自己?”
    宁和身体微微颤抖,他垂首看着被灯光映照的光滑地板,地板中有个极淡的朦胧轮廓,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过了许久,宁和抬头,迷茫的看着宁宇缓缓摇头,“我不晓得。”
    宁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拍手笑道:“这就是‘生命的重量’,一个人有生的可能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去死,哪怕是万人逼迫,千人呵责。时间的长河川流不息,你所经历的也在不断变化,你每一个时刻的思想都会影响你最后的抉择。接下来,让我们换个问题。”
    宁宇深深的看着眼前流露出痛苦的人类。
    “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你认为生命中重要人的生命吗?”
    宁和再次沉默。他的思绪已经不知飞向何处,这就好像重叠的梦境,自己进入了识海,自己穿过了虚境之门,自己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而现在,他的意识好似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空间中站着两个黑白分明的小人,他们在激烈的争吵者。
    宁和走进,黑白小人同时转头看向他,宁和早有预料的的突出一口浊气,果然是他的脸。
    黑白小人是他具象化的内心,小人争辩的问题简单,要不要牺牲自己,挽救他人。
    当白色小人还在看着宁和的时候。
    黑色人一拳打在白色人的脸上,白色小人浑身泛起一阵奇异的波纹,那是黑色小人的力量。
    黑色小人大声叫道:“不救,不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凭什么要用我们的路来延续他们的路!不救!”
    “混蛋!”黑色小人的一拳对白色小人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他却怒吼一声,回以一拳。这一次,力道的波纹在黑色小人的身体上传递。“凭什么不救!宁宇都说了,是我们生命中重要的人!既然是重要的人,我们当然应该救!”
    黑色小人冷冷的看着白色小人,“我们可以尽力,而不是搭上自己的生命,你没有听到先前宁宇的话吗,生命的重量是无法衡量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脑袋有病是吧!如果不以命相搏,又如何算得上尽力?!”
    两个小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扭打在了一起,他们一边扭打翻滚,还不忘记继续辩论‘救与不救’。
    宁和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没有出手制止,也没有开口说话。黑白小人的对话正是他内心的纠结,面对宁宇这样一个神秘而未知的存在,他想要卸下一切,他想要追随本心。
    宁宇在玩游戏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他宁和的问心之旅。
    漆黑的空间,两个小人的厮打和站在一旁的宁和构成了整个画面,黑色小人与白色小人谁也没有占到上风。两个小人打的有些疲惫,他们几乎同时松开了拉扯对方的小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个黑白分明的小脑袋一齐望向宁和,异口同声道:“你支持谁?!”
    这一刻,宁和笑了,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洒脱,道不尽的舒畅。
    他的心灵在这一刻豁然洞开,一切思绪都连成了一条线。宁和心想着,恐怕书中所说的顿悟,莫过如此。
    他与面前的两个黑白小人认真道:“如果一个人我认为重要,那我会不惜一切去挽救,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宁宇说的没错,生命的重量和尺度是无法衡量的,一人与千万人,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对比关系。同理,如果苏文晓是需要被挽救者......”
    他深吸一口气,自问自答道:“我会尽力挽救,直至生命的终结。我会与魔鬼做任何交易,只为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在所不惜。在救她的同时如果能拯救千万人,我会更加的乐意,但是这千万人只是我挽救苏文晓的添头。先前宁宇问我,在苏文晓和千万人中做选择,我会选择苏文晓。让我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千万毫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我会尽可能的去尝试挽救,但是如果必须以生命为筹码,我......”
    宁和有些犹豫,最后下定决心的吐出三字:“我拒绝。”
    说完的那一刻,宁和感受到了一种解脱感。
    眼前的黑白小人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化作两个光团融入了宁和的胸膛。
    “啪!啪!啪!”
    一声一声的掌声响起,黑暗的空间缓缓褪去它的外壳,空间像是一层黑色的幕布被揭开。宁和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舞台的中央,宁宇则坐在观众席上为他一下一下的鼓掌。
    “不错,很不错,你可能成不了英雄,但是一定会是一个好朋友。”宁宇一边鼓掌一边笑道:“时间还很长,我们还会见很多次面,我很期待你的变化。一个月,半年,三年,十年,你要经历很多的事情,你的生命中会有越来越多的刻痕,我期待他们能将现在的你塑造成什么样子。”
    宁宇从座位上起身,他一步跨越了两人之间空间距离,来到宁和身前。
    耸肩摊手道:“最后提醒你一句,许多的事情都会发生在一念之间,不要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你走心路的时间,足够让那一瞬成为永恒的痛。”
    剧院出口出,宁宇一只手搭在门把上,一只手拍在宁和的肩上。
    “我等着你来和我交易,你的生命我们并不一定要一次交易完。”他神秘的笑了笑道:“我们可以分批,生命之重,值得你与我多做几次交易,不碍事的。”
    此时的宁和神情有些恍惚,他木然的点点头。
    宁宇握住门把的手轻轻一拉,为他开门。
    ......
    宁和回过神来,只见坐在对面的宁宇悠悠道:“你在中学时期没有交到朋友,你在大学时期要不是叶轻云的邀请,可能也会与世隔绝,独自过完四年的生活,我说的有错吗?”
    宁和沉默不语。
    宁宇见状继续道:“别急,你有充分的时间来思考生命中重要的人或者说你在意的人。”他瞄了瞄桌面上剩余六张覆盖的卡牌,“苏文晓杨虎,一起长大,视为家人的人。”
    “顾紫清,恋人。”
    “叶轻云,机武的启蒙者,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朋友。”
    “陈远、林凌,两个并肩前行的伙伴。”
    宁宇为他一一列举,最后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笑道:“不为难你,你既然想要‘夫人’,那我就给你吧。”
    三角桌上的一张覆牌自动翻开,它飘到宁和的身前。
    宁和抬头看着牌面的图画,那是夫人带着他走出阴暗小巷一刹的侧影。
    宁和轻声道:“谢谢。”他将这张卡牌收下。
    宁宇眉头一挑,“哟呵,你居然还会说谢谢,我还以为你想一刀子痛死我呢。”
    宁和淡淡回答:“能捅死你当然最好。”
    “啧啧。”他摇摇头,做了手势,示意宁和继续选人。
    “灰影。”
    宁和看着宁宇,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伸手从桌上翻开一张开牌,是灰影的图画,灰白色的云团上流光溢彩。
    “继续。”
    “陈秋生。”
    翻开卡牌,牌面上绘制的是老人躺在白云大学图书馆门前的躺椅上的照片,晨曦的阳光倾洒,让老人也有了一丝红晕。
    宁和看见画面的那一刻,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发抖道:“老头。”
    他伸出手按在一张覆盖的牌上,看着宁宇,补充道:“当年抚养我的人。”说完他缓缓翻开,忍不住伸长脖子看着卡牌上的画面,眼眶泛红。
    卡面上绘制的是一名浑身衣衫褴褛的老人,他正坐在废弃工厂的一台机器上朝着宁和挥手。
    “莫文同。”
    卡面上是一张严肃的正脸,背景是一辆黄色的巴士,那是宁和他们中学时候每个周末都要乘坐的车,他们乘它回晨星孤儿院,乘它去学校开启一周的生活。
    “最后一个呢?”宁宇目光闪烁的审视宁和。
    “零。”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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