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缘分,的确是一件难以言喻的事。就像是顾画,姑娘她打小锦衣玉□□米细粮的养着,惯出一身骄纵霸道的脾气就罢了,还是个不肯服输不愿服输的性子。
    照她的话说,那就是大小姐她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以后她的夫君啊,定然也该是个顶天立地人品出众的少年郎。再不济,总不能比人陆卿言差吧。
    喔喔,你没听错,一向不爽于陆卿言那副不温不火不骄不躁只会傻笑的顾画顾大小姐,的确一直将人陆卿言当自己日后夫君的最佳摸版呢。
    虽然说她张口闭口骂他支使他,虽然她从没甩过好脸色反而一直欺压他。
    顾小姐系出武将名门。花般的容貌与火爆易怒的脾气很好的结合在了一起,导致她一出门便吓得百姓唰唰唰离她十几米远。
    而陆卿言呢,抛去他的血统他的身份不提,此时的他也不过是人顾小姐父亲麾下的一个小兵罢了。
    这镇国大将军的闺女时不时的‘亲□□问嘘寒问暖’,作为一个小小的兵将而言,那是不能不从的……
    于是,顾小姐就这么成了骄纵霸道任性欺负人的代名词。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顾画这么日催夜催的摧残人,所以在她正值妙龄之时,pia的送给她一个重大的转折。
    其实这个转折来得很是巧妙,因为她是在自己好友秋似水的窜拥下,与她随行离开皇城的。
    济世县济世堂,苏半夏苏三少。
    这三个字简直就是顾画将来的噩梦。当然,现在的她自然是不知晓。
    她不知道,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会从趾高气扬呼来喝去昂着脸走路变为没说几句就被堵得半死指关节掰的喀拉作响都不能揍人的受气包。
    而原因呢,完全在于离开皇城时答应好友的一切听她指挥绝不乱来。
    虽说顾画脾气火爆动不动的炸毛,但对于自己亲口应下的事,那也是一诺千金绝不更改的。所以即使再被气得七窍生烟五魂出世,大小姐她还是很守信的硬忍着没使用暴力。
    可是有些事就是这样,一忍再忍一压再压的后果,便是爆发那一刻时的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攻击力恐怖度都是平时的无数倍。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顾画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正是苏半夏大婚的时候。他看上的是陆卿言那家伙的贴身婢女陆笙,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跟她那主子就一个德行。
    不过这个她一向看不惯的丫头却在要拜堂的那刻反悔了,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质问起陆卿言喜不喜欢她。
    辗转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顾画的反应便是猛地一拍大腿兴喝陆笙那丫终于做了件对她脾胃的事。
    敢想敢做,一贯是她做人处事的方法。
    可能是骨子里的武将血统,顾画乍一瞧倒挺像是那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小姐,当然,只要她不说话不动弹,基本不会破功。
    坐她对面的秋似水倒是睨着她那兴奋感慨的摸样有些好笑,半拢着袖口她轻轻抚着衣摆的褶皱,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画儿,你是不是该想想那苏家的三少爷怎样了?”
    对上顾画那懵懂不解的视线,她淡笑着解释:“大庭广众的遭笙儿拒婚,那可是件颜面扫地……”
    她这话还没说完,面前已经没有了顾画的踪迹。
    秋似水哑然,心中暗忖顾画这般急切,她这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跑了。
    按下秋似水这边的内心活动不表,顾画才刚急吼吼的跑出县衙,便瞧见了街尾处那一袭大红衣袍的一角。
    心中一喜,她加速跑了过去。
    “哎!苏半夏~”
    一掌拍上苏半夏的肩,顾画轻喘道:“哎,叫你干什么不理?”
    苏半夏没说话,甚至连个眼神也吝啬给她,就这么默默的走上桥,望着河中的水发呆。
    顾画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了。啊喂苏半夏你该不会是经受不住被人拒婚的打击想直接跳河了此残生吧?
    忐忑不安的凑到他身边,顾画探出半个身子,偷偷睨着苏半夏的神情,小心安慰道:“那个……苏半夏啊……你要明白,这世上好女人多了去了,陆笙那丫头是不识货,你看……人……人陆卿言的婢女,能有什么见识……不跟她主子一样啊……”
    “……”苏半夏无言,默默看着河上那片片墨绿荷叶,就好像那荷叶上能开出朵花似的……
    不过事实上,那上面的确开着一朵荷花。
    “你是不知道,陆卿言那小子从小就是个不懂欣赏的家伙,陆笙在他那耳濡目染的熏陶下,自然是不懂得分辨黄金和茅草……”
    “……”这么说是当他是茅草了……苏半夏越加沮哀了起来,视线开始顺着那只低飞的蜻蜓四处飘荡。
    “呐呐,你要相信本小姐,就凭着你这样子……凭着你这样子……额……总会那什么的……”
    “……”啊喂,他这样子怎么了?就这么难以启齿吗?苏半夏终于舍得看顾画一眼,不过却是饱含幽怨。
    顾画搜刮肚肠绞尽脑汁的憋了半天的话都没见他有丁点反应,那暴躁的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嘿,我说你个大男人的,不就被女人抛弃了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在这磨磨唧唧的想跳河!”
    苏半夏脸一黑,斜瞪了她一眼。小姐你说话讲点证据好不好?谁要跳河了?就不兴人家在这看看风景啊?啊啊啊?
    顾画被他那眼神瞧得越发不爽了起来。拧眉叉腰,她怒道:“苏半夏你那是什么眼神?嗯?本小姐说错了吗?真是的,大不了本小姐再帮你找个回来……”
    苏半夏眉目一跳,立即道:“你说的啊。”
    顾画仰脸,脸上尽显狂傲。
    “那是自然,本小姐应下的事,几曾有悔过?”
    苏半夏薄唇微舒:“那你现在去帮我找个来吧。”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一个人静静。所以麻烦顾大小姐你能不能离得远远的让他好好安静一会儿啊!
    顾画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半天都没个答复。
    啊喂喂……苏半夏你好歹才刚刚被人给拒婚好不好?要不要这么急啊?
    很明显,顾小姐误会他的意思了。
    瞧着她那被噎的摸样,苏半夏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却重又将视线转了回去。
    顾画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竟也安静了下来。她望了眼陷入沉思的苏半夏,轻轻拧起了眉。
    她还真是不明白了,姓陆的那丫头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天天跟人身后讨没趣儿。
    顾画虽然是说来这不是太久,但每次只要一见到他,基本就是好言好语的跟陆笙后头说着什么,而人家压根就懒得理他的一幕。
    至于吗?
    有时候顾画都想抓着苏半夏狠狠摇上那么几下,看能不能把他摇醒。男子汉大丈夫的,为了个女人婆婆妈妈,真是让人瞧不起。
    这要是搁着时以前的顾画顾大小姐,那绝对是嗤之以鼻看都不愿看上一眼的。在她看来,男子汉就应该坦坦荡荡潇洒来去,不爱便是不爱,老追人后头有什么用?
    可是现在……说实话顾画也不明白自己是在寻思着什么,像苏半夏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应该是她一直最为鄙视懒得搭理的啊,可为什么她却这么天天夜夜的跑济世堂,一天不见到他就浑身不对劲啊……?
    顾画咬唇,轻轻叹出一口气。
    她也是被苏半夏这个笨蛋给传染了吧!就跟他追着陆笙跑一样,她这也是……啧,这济世县估计是跟小姐她八字犯冲了啦,连她自己都变得莫名其妙了!
    就在顾画兀自絮絮叨叨的时候,一道怯怯柔婉的女声轻轻响了起来。
    “那个……苏三少爷……抱歉……”
    顾画抬头,便看见陆笙一副泫泪若泣眼眶红肿的站在面前,身上的嫁衣还没来得及换,娇娇弱弱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
    顾画眉越拧越深,暗忖这陆笙实在是不知人情世故,这种时候还跑人家面前来,这不存心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果然,苏半夏的神情立刻变得不自然了起来,眸中饱含的忧伤就像是春生的荒草,无边无际的蔓延了开去。
    “笙姑娘……”苏半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却是满脸苦涩。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么久以来,你就真的对我……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吗?”
    济世县上的人都道是苏家的三少爷玩世不恭不学无术,谁家的闺女要是嫁了她,那便是断送了一辈子。可谁又知道,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是会有认真对待的人和事?这么些日子,他事事以她为先,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怕会惹得她不高兴。在让爹去说媒之时,心中忐忑难安,生怕她会生气不答应;在她应下的婚事时,又是那般的不敢置信生怕是梦……
    呵,可叹第一次有那么一个人牵扯着他的喜怒哀乐,让他想一辈子捧在手心好好呵护宠爱,哪想到……会是这种收场……
    “我……”陆笙小嘴微张,却最终只是痛苦的别过头。
    “抱歉,笙儿心里……唯有公子一人……”
    苏半夏是真心待她好,这一点她又如何会感觉不到?但对于陆卿言,她却也无法做到割舍。自有记忆起,她便是陆卿言边上的贴身婢女,从小到大,那么多的岁月已让陆卿言这三个字深深的烙印在了心底。不是不能喜欢上别人,也不是不能接受别人,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意而已。
    “就算是公子……公子心里没有笙儿,笙儿也不想放弃……”当爱他已经成为习惯,那让她如何再去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呢?
    苏半夏心中巨震,开始无法自抑的抽痛了起来。
    是的,就是这副摸样……这种坚定而执着的神情……只有在提及陆大人之时,向来柔婉的笙姑娘才会露出那骨子里的执拗。
    也许……他就是败在她的这份固执上吧……苏半夏想笑,却觉得嘴角如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提不起来。
    其实早就该明白的……也早就该……放弃的……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太过自以为是罢了……
    只可惜,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了有些事……和有些人……真的不是你想要,便能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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