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草纲目》记载,泽兰:生下地水旁,叶如兰,二月生苗,赤节,四叶相值枝节间。味苦,微温,无毒。
    ————《济世医报》
    直到梵景离开了很久,竹苓都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一点变化。
    木雕……?那个……送给她的美人木雕……可以解除相思引……?
    哈……爹爹与白芥不都说是相思引无解的么……
    她秀丽的小脸上满是愕然,一副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摸样,欲笑未笑,似语还休,最终只得重重跌坐于椅凳上。
    相思引有解的话……那她当日这么巴巴的送上去究竟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竹苓撑额摇头,只觉这一切的事物都荒唐至极,可笑至极。
    当日那能蚀骨噬心的疼痛似乎又回到了脑海中,那一场疯狂靡乱的交合就像是一道重重的巴掌,狠狠打碎了她一直以来任性刁钻的高墙。
    这不是别人的错,怪只怪自己做事全凭本心什么都不顾。若是当时她能与别人好好谈……呵,好好谈谈?
    她兀然一愣,接着苦笑。
    谈?她能和谁谈呢?
    三哥?白芥?还是爹爹?
    告诉他们的后果无非是坚定拒绝并至此不让她见书呆罢了……
    想到这一点,竹苓突的一颤,心里也开始收紧。
    就是因为知道三哥他们会坚定拒绝所以自己才没有和他们说明吗?
    所以,这代表着什么呢?她不愿放任书呆不管?还是仅仅只是不愿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么消散?
    不知道……她不知道……
    竹苓就她觉得自己的头跟快要爆炸一般,轰鸣阵阵嗡嗡作响,几乎恨不得就这么晕厥过去。这样,她便可以不用在想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也不用再烦恼伤心……
    ***
    几日后的傍晚,白芥一身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苏叶的书房中。
    竹苓会来皇城的消息虽然是他所告知苏叶的,但他知晓的原因却是因为陆卿言。自义州城那件事后,苏白芥便一直觉得这位新来的县令有些问题,但却不知,他的来头竟如此之大……
    十六王爷,当今帝上的同胞兄弟……
    呵,身份如此尊贵之人突然来到这么个偏远的小镇,若不是有目的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此次来到皇城苏白芥是随着陆卿言一道的,虽然中途因为陆卿言的突然消失让他觉得不安想即刻赶往皇城,但秋似水却是不允,只道是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女儿家恐有危险。
    苏白芥无奈之下,只得又耽搁了些时日。
    苏叶在苏白芥对面坐下,替他斟了杯水。别的也不多说,直接道:“东西已经准备齐整,你今日就好好休息,明日城门一开便带着小五回去。”
    苏白芥一口喝干,点头应道:“我是没问题,小五那边怎么解决?”
    得知了竹苓到这才不过几天,他心里有些担忧,怕她不会同意就这么离开。
    惯来便知她那心性刁纵,来到皇城却不让她玩个够就走,她会乖乖听话?
    苏叶深思,接着微扬了脸慢慢道:“这样,我会让门房去报个信,让大姐来一趟。”
    自小小五就听大姐的话,这样下来便可轻易让她回去了。
    在听见苏叶提及苏兰草时,苏白芥愣了愣。脑海中似乎浮现过那人秀雅的笑靥,让他有些失神。
    苏叶说了半天,也没得到他的答复,不免觉得有些意外。抬眼看过去时,却对上一双有些恍惚的眸子。他心里一紧,忍不住道:“白芥……白芥?”
    喊了一会都没反应,苏叶禁不住伸手推了推他,有些试探道:“难道,你对大姐……”
    在苏兰草还未出阁之前,其实是与苏白芥相好的。只不过后来发生变故,使得苏兰草转而入了宫。
    两人之间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苏白芥垂首,像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他起身转移话题道:“我还是住原来的房间对吧?”
    苏叶也跟着起身:“啊……没错,一直让人收拾着呢。”
    苏白芥点头,示意他也别送了,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苏叶看着苏白芥的背影良久,才缓缓叹出一口气。
    苏白芥喜静,苏叶便将他的房间安置在一个比较偏远的院落里。他提了盏灯笼,慢慢走在无人的小径上。四周蝉鸣声声,清风阵阵,他独身一人静静走着,背影寂寥。
    忽然,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骤然顿步,接着将手中的灯笼偏了偏,往边上照了过去。
    在那花墙下站了一名妙曼秀雅的女子,素蓝的衣裙简单流畅,柔滑的发丝被悉数绾起,衬着一张小脸娇俏温婉,落落出尘。
    那女子缓步轻移,披着朦胧的月色朝他走近。
    “不管过了多久,白芥你还是能一眼就找到我啊……”她声音轻柔,还带着记忆中所熟稔的舒缓。苏白芥愣愣的看着她,手中的灯笼蓦地跌在了地上。
    兰……兰草……?
    ***
    苏白芥是药山上被苏大夫捡回家的。
    那时正值梅雨季节,济世县内就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水渍渍湿漉漉,无处不在的雨雾凝结出大片的潮湿,笼罩在各个角落。
    因为家道中落,他跟着家中老管家翻山越岭来投奔亲戚,好不容易到了药山,却不想中途被毒蛇侵袭了。
    保护着他的老管家在他面前咽气,还是孩童的小白芥就这么在深山中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出路,直到饥寒交迫的他在恶劣的天气下昏倒,被冒雨上山采药的苏大夫发现。
    看着他面色惨白头发蓬乱的倒在污泥土渍之中,苏大夫没有多想,也顾不得他浑身透出的酸腐气,轻轻将他放入清空了药草的背篓中,便急急便往济世堂赶。
    寒入肺腑,外加上些零零碎碎的小伤口,修养起来也是得花些日子了。
    昏迷了一天一夜,他醒来那天,却难得放了晴。院中犹带湿意的银杏叶间是稚鸟清脆的啼鸣。温暖的阳光一寸寸从窗棂滑入室内,带出一片金灿灿的光斑。苏白芥一睁开眼便见着头顶素白的纱幔,他有些茫然的转着视线,脑子里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夕。
    吱呀一声,木格菱花纹的房门被推了开来。来人明显惊讶于他的苏醒,走进房间将药碗放在桌上,她惊喜道:“你醒啦?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越走越近的是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眉目清淡雅致,穿着件素白带点蓝的裳裙,浑身都透着股沉静温和的味道。
    女孩走到床边坐下,像模像样的把上他的脉,细细诊断了起来。
    白芥有些迷糊,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眼前这小姑娘不过十一二三的光景,竟会替人看病了吗?
    女孩对上他满是疑惑的视线,温柔一笑。虽是年少眉眼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能隐约睨出其日后的气度与美貌。
    “这里是济世堂,你在药山晕倒了,是我爹爹带你回来的。”她嗓音清暖温柔,不急不缓徐徐道出,倒是将他那有些纷乱的心绪给抚平了下来。
    女孩松开他的手腕,扶着他半坐了起来,微微一笑道:“你还在发热,先把药喝了吧……”
    白芥茫茫然的看着女孩将那碗乌黑的药端近。迟疑片刻的他在对上她温暖的双眸时,仰头一口气全喝光了。
    “你……叫什么名字?”
    嘴里还残留着中药的苦味,白芥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扁,就像是锯木头一般,听得他自己都禁不住的皱眉。
    女孩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依旧是那温软轻缓的语调,清暖温柔的嗓音。
    “苏兰草。兰泽香草的兰草……”
    不知从哪吹过一股强风,将院内那棵银杏树吹得哗啦作响。云卷云舒的天一碧如洗,阳光轻柔金亮,房内的小孩一坐一卧,却是相同的表情相似的微笑。
    这,便是初见……
    ***
    点燃屋内的烛火,苏白芥将灯笼搁着桌脚放下,一言不发。
    苏兰草拢了拢袖口,于桌边坐下,接着便静静看着苏白芥。神情安详眸光温暖,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的确……算起来他们也有许多年未见过了……
    自从她被选为贵妃以后,虽然常来往于皇城,却始终是避着不见的。原因无他,只在于他不够洒脱……
    他没有那么大的度量,能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无动于衷。
    然而,她看起来却没那么多顾忌。
    苏兰草望着他,眉目间好一派温柔娴淡。
    “近来可好?”
    苏白芥手不自觉一颤,半响都没有回复。
    苏兰草又轻笑了起来,抬指将滑落的发丝绕到耳后,她道:“想来也是不错的吧。听说爹爹想将小五许给你?”
    她声音听起来与以往并无分别,不知是这么些年的宫中生活让她处变不惊宠辱淡然,还是真的无所谓。
    苏白芥还是没有反应。喔,应该说是他还没完全整理好心情与她交谈。
    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会相遇,但在这么突然突兀的情况下,他确实无法保持平静。
    在这一刻,苏白芥忽然有些恨起苏兰草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永远都能那么平淡的对待任何人和事,就好像是没有什么能让她动容分毫一般。
    她说要分开进宫时如是,现在一副理所应当的出现在他面前亦如是。
    苏白芥略略仰头,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不想再这么傻傻的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也不想一直追逐在她已然不在的道路上前行……
    “这还是要看小五的意思,若是她同意的话,那便没什么意外了。”他慢慢说着,很缓慢的一字一句。
    苏兰草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淡雅。
    “原来是这样……”她垂头笑了笑,接着道:“那么,白芥是怎么想的呢?是否也是……喜欢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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