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叶廷《香谱》云,檀香:皮实而色黄者为黄檀,皮洁而色白者为白檀,皮腐而色紫者为其木并坚重清香,而白檀尤良。宜以纸封收,则不泄气。味辛、温、无毒。
    ————《济世医报》
    陆卿言冷笑不语,甩袖走到一边,不愿搭理他。
    窗外的大树郁葱茂密,开着些小小的花苞,清淡的花香迎着风飘进房内,与熏炉中袅袅升起的檀香味混合一团。
    温卿良也不在乎他那冷淡的态度,视线落在菱格木门上,笑道:“这苏家的小姐,十六很上心?”
    房外的竹苓稍显惊讶的挑了挑秀眉。哎?还提到姐姐了?
    陆卿言自是不比温卿良差,后者弄感觉到外头有人,他会感觉不到?不过他也没说破,只冷冷道:“上心又如何?”
    这是他自见到温卿良后,首度开了金口。
    温卿良低低笑了起来,眉眼如画,精致绝伦,让人有种美人含春秋波暗送的错觉。
    “十六啊。”温卿良开口,嗓音是一贯的慵懒含笑“三句话不离挑衅的,怎的对九哥敌意如此重?”
    竹苓在外头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这温卿良是耳朵有毛病。明明书呆才说一句话,不知道他哪算来的三句。不过……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啊……这是为何?
    她搔头,喃喃自语道:“书呆平日不是挺知书达礼的吗?怎么一碰上他哥哥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隔着扇门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冰冷了,真是令人费解啊令人费解……
    苏白芥听到她的自言自语,随口回了句:“或许他们两相互看不顺眼。”
    竹苓拧眉,明显陷入了思考当中:“为什么看不顺眼?总得有个理由吧……难道……”她脑中灵光一闪,但想清楚后又被自己那道灵光给吓住。小手捣着嘴满是惊愕的秀丽小脸看向苏白芥。
    “难道……就像那些话本里写的那样,书呆和他哥哥本是一对暗生情愫的恋人……可因着世俗的原因无法结合。于是……哥哥流连风月,弟弟冷眼相待……”真是好一段禁忌乱伦孽缘哟……竹苓心里好一阵欷[。
    啊……真是不知道,屋内的两人得知她这一想法,会是如何有趣生动的表情……
    苏白芥听到她这番话瞬间黑了脸,额间青筋不住狂蹦。
    “早说了让你别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里乱想什么呢!”暗生情愫的恋人?亏她想得出。
    竹苓挨了顿批,吐吐舌头便跑出了院子。什么嘛,她的推断说不定就是事实好吧,不然人家两兄弟的做什么关系不好啊?
    苏白芥见她跑开,疑心她又有什么鬼点子,快步追了上去。
    屋内,温卿良收回视线,轻笑道:“人都走了,戏就不用演下去了吧?十六就不好奇九哥突然出现?”
    陆卿言面无表情道:“义州知府是你的人,让我们来这义州也是你授意的吧。”
    温卿良手握京畿军权,成知府在未来义州前便是他的部下。好奇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不是傻子。
    温卿良道:“哦?十六早知如此,还敢来?不怕……来得走不得吗?”
    陆卿言听得他此言忽的笑了起来。依旧是谦谦君子和如暖玉的摸样,凤目内却幽深冷沉一片。他反问道:“来得去不得?九哥这话莫不是开玩笑?”相斗多年,虽是有胜有负,但输毕竟还是少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未免太过玩笑。
    温卿良惋惜的摇头,道:“哦,九哥倒是忘了,十六可与九哥不同。不仅家中有个智博睿敏的似水守着,身后还有文官魁首秋相开路……”他停顿了下,见陆卿言仍旧是那副温沉如水的摸样,忍不住叹道:“经过之前的那件事后,十六你可是越发的稳重了啊。”
    陆卿言尔雅一笑,端的是如玉的温润。他道:“九哥也说是之前了。十六若再不成长,岂不早被九哥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温卿良看着陆卿言温和无害的样子,一双美眸是越发的幽深,他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眼陆卿言头上束发的木簪,道:“十六这话倒是严重了。不过,依九哥看,十六这木簪的雕刻手法可是有些熟悉啊……能将簪子雕成这般恍若天然形成的摸样,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办得到……”
    陆卿言的笑意收了收。
    温卿良摇头啧啧有声,轻拍了拍陆卿言的肩道:“十六啊……”他没接下去说,只是这么唤了陆卿言一声,但那满含意味深长的称呼却让陆卿言莫名攥紧了拳。
    他冷笑道:“九哥好本事。”
    温卿良收回手,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角,漫不经心的笑意自眼角眉梢蔓延了开来。
    “十六也别太感谢九哥,毕竟十六若是不在了……九哥也会很无趣的……”
    陆卿言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儿。“不送。”
    温卿良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翩然离去,只空留一屋淡淡的兰麝清香,证明着他曾经的存在。
    陆卿言独自一人站在房内,他闭了闭眼,抬手将那束发的木簪取下,狠狠攥在手中。
    翌日,竹苓急吼吼的冲进陆卿言房间,劈头便是一声大喊:“书呆!跟姐姐骑马去!”
    轻轻的落子声响起,陆卿言还没开口,就已被温卿良抢了先。
    “哟,竹苓来了?”
    陆卿言面色沉了沉,落子声明显重了好几分。
    竹苓倒不觉温卿良那称呼有何不妥,反正嘴长在人家身上,爱咋叫咋叫她也管不了许多。她走进他们,见桌上的棋盘密密麻麻摆满了棋子,恍如两条颜色相斥的健龙交缠纠葛,互不相让的架势,不由道:“你们倒是好兴致啊,大清早的就下棋,有够悠闲的喔。”竹苓对棋也只是粗通皮毛,所以粗粗扫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呐,书呆,别下棋了。咱们骑马去,白芥在外头……哎?姐姐送你的木簪呢?”竹苓猛然发现她之前从梵景那买来的木簪从陆卿言头上消失,惊讶道。
    昨儿个她还见到木簪好好在书呆头上束着发的啊,怎么才过了一晚上……这木簪就不见了?
    陆卿言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低头摆棋子。
    竹苓见他不搭理自己,眉角危险的跳了两跳。哟喂,这书呆,不过是一天没见,胆子见长了啊,居然敢无视姐姐。
    温卿良此时插嘴道:“十六是不喜欢那木簪吧?也是,在家里时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精细……”
    这话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了,温卿良一副摆明了看好戏的架势,就等着竹苓发飙生气。
    可哪成想,竹苓确实是发飙生气了,可这对象……却成了他。
    竹苓狠瞪了悠哉落子的温卿良一眼,压不住火道:“哦,姐姐知道了。一定是你跟书呆说了什么对不对?”哼,昨天他没来的时候书呆可好好的啊,跟姐姐是有说有笑的,那木簪也老老实实的在头上。可以见到他……呃,当然,见到他之后发生了什么姐姐是不清楚啦,因为她扯着白芥去玩了嘛。可看书呆现在这摸样,外加他那摆明看好戏的态度,明显的,这罪魁祸首就是他!
    温卿良被她那突如其来的指控一时给弄懵了。她不是应该大发雷霆抽十六一顿么?可为什么现在被炮轰的却是他?
    竹苓骂过之后,也不想理他了,因为她还想着要去牧场骑马。于是强硬的将陆卿言拉起来,把他手里的棋子一股脑丢棋盘,道:“走,咱们骑马去!”
    喂喂喂……合着他就这么被忽略了?温卿良跟着站了起来,见他们就这么无视自己的离开,连忙开口道:“十六这御马术可是我们哥几个中的一绝啊……我……”
    “说了不准再讽刺书呆!”竹苓气急,转身便打断温卿良的话。
    这书呆的什么哥哥啊,见他面善性子温吞就好欺负是吧?平白无故做什么总讽刺书呆!明知道他是个只知道都酸书的书呆,还在这胡咧咧的,太过分了啊!她愤愤的想着,在心里又加上一句。
    简直比姐姐还过分!
    温卿良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道:“讽刺?”天地良心,他平日虽喜找十六的茬,可现在还真没讽刺他哎?明就是夸赞。
    竹苓怒道:“还装出那副无辜的表情给谁看啊?书呆个文弱书生,还御马术一绝,你这不是讽刺他是什么?”
    温卿良没有立即回竹苓这句话,只是瞟了眼一直沉默的陆卿言,饶有兴致的冲他道:“文弱书生?”十六擅骑擅射是他们圈里出了名的。未到弱冠,便已能将自小教他们武功的师父打到。弱冠后更是独身一人去了那已铁血闻名朝野的镇国将军麾下,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兵,摸爬滚打好几年,仅凭自己的一身的功夫文采,变成了军队中的偏将,让那向来黑面的镇国将军赞不绝口,文官魁首秋相戏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1这样的十六……是个文弱书生?
    陆卿言依旧是沉默,任由温卿良别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就是不开口说一个字。
    倒是竹苓不满了,她见陆卿言不说话,只道是以往他被欺压惯了。可现在不同了,他是她的人,哪能这么被人讽刺嘲笑?
    所以说,这苏小五啊,除了人有些鲁莽痞气外,她还是个能将自己的想象当成事实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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