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疼……我……我在哪儿?”
    散兵勉强睁开肿胀淤血的眼睛,在恢复神智的瞬间,他便因为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而吃了一惊。
    每一个关节,每一根肌腱,甚至每一颗细胞,都在向他发出尖叫,就好像有一千万根针在他血管中不断钻拧,不断刺激痛觉神经!
    怎么会这么痛?!他可是神!是神啊!
    散兵惊恐地想要驱动风元素,但是他体内却是一片空空荡荡,他的力量,他的神之瞳——
    都已不在,不在!
    不!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系统!
    *——滋滋滋——*
    系统!!!
    *——滋滋滋——*
    脑中传来的只是杂音,那个带给散兵一切,重新塑造了他肉身的系统,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散兵面色凄然彷徨,他没了力量,没了神之瞳,就连系统也陷入沉默,此刻的他还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环视周围环境,散兵这才发现自己被锁链吊在昏暗地牢之中,借助白炽灯暗黄浑浊的光芒,他能看到栅栏之外站着艾弗里博士的忠犬——爱国者,博卓卡斯替。
    最后的纯血温迪戈像一尊黑曜石雕塑,冷漠地矗立着,几乎与周围墙壁融为一体。
    散兵开口,被自己粗砾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嘶哑地喊道:“喂……你……蝼蚁……快滚过来给我松绑!”
    每吐出一个字,他的肺腑就要痉挛一下,带来的剧痛险些让散兵昏厥。透过肿胀眼皮,散兵看到爱国者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废物。”
    废物?这头畜生敢骂我废物?!我可是这个世界的神!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散兵的脸因为怒火而扭曲,下一秒又陡然变成了惊恐,爱国者将长矛举起,粗钝尾端对着他的脸就是用力一捣。
    “咚”得一声闷响,散兵骇然地听见了自己鼻子折断的声音,剧痛像是无数玻璃碴一样钻进他的大脑,在他昏迷过去之前,他听见爱国者说:“大人,他醒了。”
    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散兵被一桶当头浇下的冷水泼醒,刺骨的寒意让他又得知了一个不幸的事实,他身体上遍布翻卷的伤口,已经因未得到处理而流脓发炎。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艾弗里博士阴沉可怖的面容,凯尔希静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还在滴水的水桶。
    这个贱人!
    散兵恶狠狠地瞪了凯尔希一眼,对艾弗里博士说:“快放我下来!我要去杀了马格努斯!杀了他身边那个两张脸的小婊子!我是神!我依然是神!”
    “蠢货!”艾弗里博士反手一巴掌甩在散兵脸上,这突如其来的殴打让散兵惊愕地愣住了,堂堂斯卡拉姆齐什么时候会因为这孱弱的一击而感觉疼痛了?
    就是现在。
    “就因为你不考虑后果的行动,害我损失了剑魔这一员大将!”
    艾弗里博士怒吼道,每喷出一个单词就往散兵脸上甩一巴掌,“我让森蚺给你制造的正机之神,也被破坏成了一堆连垃圾都不如的废品!你就是一坨他妈的狗屎,为了你可怜的自尊心,把老子的计划全部搅乱了!”
    散兵只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脸颊就像气球一样肿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凯尔希轻轻说道:“还不止这些呢。”
    艾弗里博士怒火中烧,面目狰狞地吼道:“又他妈怎么了?!”
    “魔法部副部长,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在今天上午撮合圣质隐修会和夜之城签订了多边外贸条约。”
    凯尔希从新一件白大褂的口袋里抽出prts终端,屏幕中显示出身高差距明显的三人。
    在英国议会大厦威斯特敏斯特宫的门口,面对无数记者和鲜花,乌姆里奇的蛤蟆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左右手分别握住了夜之城市长阿特拉斯·因菲涅特与拉塔恩·马格努斯。
    标题为:我带来了一代人的和平!
    在看到马格努斯的瞬间,散兵顿时感到一股可怕的火焰从脑海中窜出,如果不是锁链绑着他,他会立刻把凯尔希手里的终端扔到地上踩成碎片!
    “三人分别代表魔法部、美国夜之城和英国政府大臣,虽然明面上交易的双方是因菲涅特先生和马格努斯先生……”凯尔希语气冷静,“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圣质隐修会将要把武器卖给谁。”
    “英国陆军那群混蛋!!!”艾弗里博士失态地咆哮,“我操你妈的,陆军是英国唯一不被王室管控的军队!麻瓜政府和马格努斯合作,他们难道想彻底背叛王室,背叛我?!都他妈怪你,散兵!为什么你没有杀掉乌姆里奇!”
    一拳又一拳,艾弗里博士像疯子一样殴打着散兵,鲜血横飞间,斯卡拉姆齐几乎再次晕厥。
    凯尔希问道:“艾弗里博士,您打算怎么做?”
    老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拳头,满头愁绪让他的脸皱成一团。
    散兵吐出一口淤血,急忙趁这个时候说道:“只要我恢复力量,就能轻易将马格努斯斩杀,毕竟我可是神!”
    “神你妈的神!神经病!”艾弗里博士夺过凯尔希手里的prts终端,将数据板圆钝的边角砸在散兵眼眶上,血液顿时淌落下来,与斯卡拉姆齐的哀嚎交相辉映。
    凯尔希对散兵的惨状视而不见,“艾弗里博士,我必须要提醒你,罗德岛陆行舰的建造进度已经比预期中落后了。”
    “嗬……嗬……嗬……”艾弗里博士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粗重地喘息着,小眼睛在浮肿的眼皮下快速转动,“……给我致电马格努斯大臣,罗德岛愿意购买圣质隐修会的所有产品,只要他能帮我加速陆行舰的建造工程。”
    “采购的钱从何来呢?”凯尔希问道,“我不认为圣质隐修会愿意用龙门币进行结算。”
    “财阀,犹太财阀。他们不想被哥斯拉杀掉的话,就要给我乖乖掏钱!”
    “犹太财阀已经为陆行舰工程付出数十亿英镑的款项了,如果你一味向他们索取的话,恐怕会把我们双方的关系闹得很僵。”凯尔希提醒道,“据说……”
    散兵看到她敏锐地刺了自己一眼,一股恶寒陡然爬上脊背,让他浑身汗毛乍起。
    “说什么?!”艾弗里博士暴躁地吼道。
    “据说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族老钟爱年少貌美的男孩。”凯尔希低垂眼眸,嘴角勾起,“你不妨从这方面下手,改善罗德岛与财阀的关系。”
    散兵只感觉他的“弟弟”都缩埋了,惊恐地朝陷入沉思的艾弗里博士喊道:“不要!不要啊!别把我给那些人!求求你!只要我恢复了力量,我就是你最忠实的狗!”
    凯尔希柔声细语:“艾弗里博士,一条咬过主人的恶犬,怎么还能信任呢?”
    “住口!你这个婊子!”散兵怒视凯尔希,“你和马格努斯眉来眼去,不是也背叛了艾弗里博士吗?!”
    “那都是为了完成博士的任务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凯尔希面色平静,“更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怎么回事。突然就去攻击马格努斯大臣,突然就失去了力量,这难道不是你故意在削弱我们的实力吗?”
    “那都是昨天的我干的,和今天的我无关!”散兵恳求地看向艾弗里博士,“你不会把我卖掉的对吧?我是穿越者,我是你的同胞啊!”
    艾弗里博士目光一凛,陡然从怀中抽出魔杖,“愈合如初!”
    充满勃勃生机的光芒自杖尖射入散兵的胸膛,舒适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大声呻吟,体表那些皮肉伤酥酥麻麻地愈合起来,让他仿佛重获新生!
    哈!该死的老狗,你之前居然敢这么对待我,我他妈杀了你啊!
    系统!!!
    *——滋滋滋——*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力量依旧没有恢复?!
    散兵面色苍白一片,即使伤势已经愈合,但体内那股跗骨之蛆般的痛苦,依旧紧紧缠绕在他的每一颗细胞上,就仿佛他曾被彻底粉碎,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捏合起来一样!
    “把他拖下去洗干净,包装好。”艾弗里博士冷冷地看着爱国者将散兵从铁链中解下,这他妈的蠢货没了风元素之力后连走路的力气都已经丧失,“送去罗斯柴尔德家族。”
    散兵拼命挣扎着,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声泪俱下地尖叫道:“不要啊!!!”
    爱国者探出大手,握住散兵整颗脑袋,黑暗遮蔽了他的视线……和前路。
    …………
    当散兵再次醒来时,他已被换上一身羞耻至极的服装,用手铐铐在了一张圆形大床上。
    而围在床边的,赫然是四头犹太猪(珅啝的主人),用无比咸湿的眼神打量着他的肉体!
    “呱!”散兵尖叫,“干你们的妈!有本事就他妈杀了我,杀了我啊!”
    “嘻,宝贝,你就叫吧。”一名肥硕如猪的犹太佬露出淫笑,“因为一会儿当你求饶时,我会感到更加愉快!”
    另一个老得像是随时都会咽气的犹太佬咯咯怪笑:“这地方是我们特别设计,世界上没有任何探测器能找到这里。所以……我们有很长时间将你的自尊剥削,毁灭……”
    “就算你自杀也没有用。”第三个犹太佬眉毛都快拖到脸颊上了,看向散兵白嫩大腿的目光极其火热,“医疗队随时待命,死了都能给你救回来呀。”
    散兵面色骇然,涕泪横流地喊道:“我操你们老母!我他妈干你们啊!”
    “好一个小辣椒。”最后一头犹太猪说着,将像橘子皮一样的面孔凑向散兵的胳膊,“哦哦!气味清新!诸位,我们开始吧——”
    恶心欲呕,散兵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冷汗更是狂飙,面对这几个犹太佬,对他来说比面对十亿个马格努斯还要更恐怖……更可怕!
    当他们伸手探来时,散兵忍不住大叫起来:“博士!救我吔!!!”
    …………
    侮辱……
    不停地侮辱……
    散兵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犹太佬都干了些多么恶心的事……只因各种东西便在一刻不停地刺激他,癫捂他!
    甚至,为了所谓的快感,还拔光了他的牙齿,扯掉了他的指甲,剪断了他一半的舌头,给他注射保持神智的药物,就连大腿上也被挖出了两个血洞。
    四个犹太佬已使出了最畸形激进的手段,把散兵的尊严和自尊从体内挖出,碾碎。
    散兵就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手腕被手铐磨得甚至能看见骨头,呼吸都微弱地几乎不可闻,一点点人模样都没有了。
    如果地狱真的存在,那这张床便是了。
    而在此时,散兵忽然听见说话声,是那个最胖的犹太佬在打电话:“……是的,那家伙已经叫也不叫,不再好玩了。下一阶段吗?好的,大人。”
    大人?
    来不及思索,散兵便听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冲击波撼动大地,让这个房间内的天花板如下雨般落下灰尘!
    四个犹太佬显然没有想到会遭遇这种突变,面色骇然剧变,胡乱捡了几件衣物便从藏在墙壁中的密道逃走,只留下散兵一人横陈在床上。
    这核突的惊变让散兵惊喜交加,强烈求生欲涌上心头,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力气,竟然直接将钢制的手铐扭断!
    呆呆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散兵咧开没牙的嘴无声大笑起来,他的力量恢复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他看到了希望!
    拖着两条血淋淋的腿下床,散兵险些跪倒在地上,他强迫自己站起来,循着记忆中的方位用肩膀顶开密道,刚走进去,脚下陡然一空,失重感让丧失了风元素之力的他放声惨叫。
    幸好,那只是一条陡峭的滑道而已,散兵一屁股跌坐下去,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地心引力捕获,就这么任由自己一路向下滑去。
    在毫无参照物的情况下,这一滑仿佛永恒,直到脚下出现了光芒,清新冰凉的外界空气扑面而来,散兵险些落下泪来。
    自由!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屁股与水泥地相撞,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
    该死的东西,等我恢复了力量,我一定要杀尽犹太猪!
    散兵思绪刚起,只听一阵女妖尖啸般的枪响,紧接着便是失去生命的肉体瘫倒在地上,发出可怕的碰撞声。
    他惊愕地望去,倒在地上的赫然是那四个侮辱他的犹太佬,每个人身上都中了至少七八枪,衣衫不整的苍老尸体瘫伏着,活像一堆血红的烂泥。
    开枪之人已经转身向离去,散兵看到那人穿着一套黑色军装,外面套着集成了大量电子元件和管道的黑铁色铠甲,头上戴着深黑德式钢盔,面孔被罩在骷髅状防毒面具之下,手中举着一挺面目全非的mg42重机枪。
    黄澄澄的弹链枪身连接到此人背后的机械背包侧面开口里,在这时不时喷出焦黑烟雾的背包中央,黄金的双头鹰徽记仿佛展翅欲飞!
    散兵惊骇,他在有求必应屋争夺战期间,亲眼见过马格努斯穿过这套装束!虽然有很多细节不一样,但总体来说高度相似!
    难道——
    他连忙躲到一旁的邮箱后面,探出头去,看着那人走进一支装束相同的队伍中,向一名腰佩青铜古剑、头戴大檐帽的军官汇报。此人自称“卡思嘉”,听声音是一名女子。
    就在散兵将目光落在那名军官身上的瞬间,仿佛无形中产生感应,脸庞与骷髅铁面烧熔在一起的军官陡然将可怖面孔拧转过来,精光爆射的视线吓得散兵连忙将身体藏进红色邮箱后面!
    “龙政委。”散兵听见卡思嘉对军官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龙政委开口,声音嘶哑地像是喉咙里塞满了煤炭,听不出语气,“大概是风吧。”
    散兵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漏出一点呼吸声。他认识那个龙政委,准确来说,是认识那把青铜古剑!
    郑市龙!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心里的惊疑,天空中飞来钢铁与机械的天使,可爱的婴儿头颅被替换成巨大的扩音喇叭,向着四面八方传播电子合成的人声:
    “起义军奉命讨逆,诛杀犹太卖国贼!”
    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刻在大地上。散兵听见身后那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才探出头来,看向自己逃出的大厦。
    这是一幢钢筋和玻璃建成的庞然大物,在初冬的寡淡阳光下闪闪发光,属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财产。
    下一秒,散兵听见了炮弹划破空气的嘶嚎,不等他反应过来,这幢大楼中段便淹没在巨大爆炸之中,火光和烟尘冲天而起,大量碎裂的玻璃和墙体朝着地上的散兵轰然砸下!
    “咕哇!”
    散兵面色仓惶,拔腿就跑,他此刻最关心的不是自己能否活命,反而是郑市龙有没有看到他如此恶心狼狈的模样。
    那是他最后、最后一点点自尊。
    …………
    凄惨。
    由于王室和艾弗里博士需要大量平民去修筑陆行舰,现在的伦敦已变成了一座飘摇在凄风苦雨之中的围城。
    电力、食物、水源……这些现代人离不开的东西,都被政府和王室牢牢把控。交通方面更是由王室军队完全封锁,迫使人们为了生存去干那繁重且薪资微薄的工作。
    他妈的猪狗,还能有我半分凄惨不成?
    散兵恨恨地想道,同时用无牙的口撕咬手中的面包,这是一个强暴他的男人丢下的,沾满了灰尘和泥土,但对于散兵来说已是珍馐美味。
    在逃离罗斯柴尔德大厦之后,他那短暂恢复的力量便迅速消退,虚弱的肉体连一个同岁数的女孩都不如,再加上没有蔽体的衣服……
    他甚至不如站街妓女有尊严。
    强忍着牙龈传来的剧痛,散兵吃掉了那不比他拳头大的面包,肚中却依旧空空荡荡,发出阵阵饥饿的号叫,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行走了。
    思绪放空,散兵忽然惊愕地发现自己在认真考虑出卖肉体的可行性,这耻辱的想法让他极度反胃,但考虑到此刻每一丝体力都无比珍贵,他强行将涌到口中的呕吐物又重新咽了下去。
    系统!!!
    *——滋滋滋——*
    依旧只有一串像是被电磁干扰过的杂音,散兵愤怒地捏紧了被拔掉指甲的手,开始畅想自己如果还有力量的话,会如何惩罚那些让他受尽屈辱的人。
    艾弗里博士,马格努斯,还有那个叫菈妮的小婊子……轰散他们这群混蛋!屠尽英国所有人啊!!!
    “你……没事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
    散兵余怒未消地瞪去,看到一名护士打扮的年轻女人站在巷子口,衣帽洁白如雪,仿佛一朵清雅白莲,用他最厌恶的怜悯目光看着他。
    蝼蚁,看什么了?!我要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让你自己吃下去!
    “你受了好重的伤……”可这白莲花一样的女人并没有被散兵的目光逼退,反而主动靠近过来,不嫌他身上的秽物,用指尖轻轻触碰。
    “别怕,”她误解了散兵的抽搐,就算是最轻最轻的力度,也足以让他感受到炼狱般的痛苦,“我会帮你的。”
    “咕啊!”散兵暴怒,正机之神什么时候轮得到蝼蚁来怜悯,他猛地一甩胳膊,血肉模糊的手掌抡在白莲花脸上,留下一个黑红的掌印。
    恐惧我!害怕我!不许怜悯我!
    女人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污物,眼中闪过一丝让散兵舒爽的愠怒,但立刻又平复下去,语气轻柔,“可怜的孩子……真不知道你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已经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她不顾散兵的挣扎,直接将他背到了背上。
    就算散兵用没牙的嘴巴去咬她的耳朵,就算他用柔弱无力的手臂去勒她的脖子,她也没有半分怨言,没说出一句抱怨。
    最后,精疲力尽的散兵将脸埋在白莲花纤瘦的背上,泣不成声。
    愚蠢的蝼蚁,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女人默默地背着他,穿过道路和小巷,不知走了多久,连天色都暗沉下来了,才在一幢独栋的两层房屋前停下脚步。
    散兵朦胧的泪眼瞥到了房屋的门牌:女贞路四号。
    好熟悉的地名……
    白莲花把他从背上搂到怀中,敲响了门:“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开门的是一名面容和善的胖老妇,矮墩墩的她脸上还展露见到女儿的欣喜,就因为散兵凄惨的模样而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连忙让开门:“哎呀,可怜的孩子!快进来快进来!老头子!快来帮忙!”
    “老头子”是一名又瘦又矮的男人,典型英国人面容,头顶光秃一片,约莫五十来岁。他一言不发地看了散兵一眼,转身趿拉着拖鞋跑进浴室里,很快便传出花洒放水的声音。
    “得先把你洗干净。”散兵听到白莲花对自己说,他任由她将自己抱进浴室,放在已经因为岁月而发黄的搪瓷浴缸里,拿来了镀铬花洒。
    温热水流刚一冲上皮肤,散兵便痛苦地大喊起来,他从未想过水能让他如此难受,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冲他尖叫,命令他挣扎!
    “上帝啊!”拿来毛巾的胖老妇惊叫起来,“他没有牙齿和舌头!”
    “别动!”白莲花语气强硬起来,捋起袖管将她的小臂放进散兵口中,“感觉疼得话,就用力咬。”
    散兵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泪水夺眶而出,一边呜咽着,一边任由白莲花和胖老妇清洗擦拭他的身体,仿佛之前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他此刻终于回到人间。
    擦干头发后,散兵被胖老妇裹进一条温暖厚实的毛毯里,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到白莲花不得不用他恶臭的洗澡水来清洗被弄脏的护士服,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内疚。
    胖老妇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发愁,老头子则从储藏室里拿来了剪线钳,对散兵说:“把手伸出来。”
    散兵顺从地伸出手,犹太人的手铐紧紧箍在皮肉翻卷的手腕上,腐肉发出阵阵恶臭。虽然他拧断了中间的铁链,但这两个该死的金属手环依旧存在。
    就像他们对他的折磨,虽然已经过去,但依旧在他身上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会有点疼,忍一下。”老头子说着,以外科医生般的精准动作钳断了手铐。伤口中被堵住的脓水立刻喷出来,在地毯上留下让散兵愧疚无比的黄色痕迹。
    “爸爸。”白莲花换了一身居家的常服,手里抱着药箱,“抗生素没有了。”
    老头子将手铐丢进垃圾桶,说:“我工作的科室里应该还有一点,我去找找。”
    “那也等天亮了再去,晚上外面不安全,谁知道政府的人会不会把你抓去修那什么陆行舰。”胖老妇絮絮叨叨地说着,将一块面包和一碟所剩无几的黄油放在餐桌上,“家里只剩这一点食物了,先把肚子填饱吧。”
    “我这周的口粮配给快发了。”白莲花说,散兵第一次注意到她如此干瘦苍白,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力气把他背回家,“再节省两天吧。”
    老头子简短地作出结论:“吃饭。”
    老夫妇二人都只吃了一小片面包,当白莲花将盘子里最后一点黄油抹在厚面包片上,泡在仅剩的发酸的牛奶里递过来时,散兵实在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声泪俱下,几乎晕厥过去。
    他妈的……他妈的呀!
    为什么要让这么好的人遇上我!
    我不配!我不配!
    当晚,散兵被白莲花抱进她自己的房间里,睡在她的床上。白莲花从衣橱中拖出一个又老又旧的睡袋,散发出一股霉味儿。
    “以前,我爸爸喜欢带我去爬山,我妈妈嘴上总是抱怨,但她还是会准备好食物和行李,这睡袋就是那个时候买的……好像有些小了。”
    白莲花把睡袋放在床边,蜷起双腿钻进去,眼睛关切地看着散兵,语气中充满怀念:“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一起去爬山……”
    散兵躺在她散发出淡淡花香味的被褥里,看着她瘦削的脸颊,自责情绪攀升到了顶峰,他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捏住,绞成一团。
    “你觉得呢?”白莲花问道,睡意朦胧。
    散兵狠狠点头。
    一夜无梦。
    直到阳光洒在脸上,散兵才不甘不愿地从黑甜睡眠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白莲花满眼担忧地站在窗前。
    “你醒啦?”她说,“爸爸凌晨就出去为你找药了,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散兵能清晰地感到她的恐惧,他也经历过这种充满未知与不确定的折磨,用力点点头,张开无牙无舌的嘴巴:“呃呃呃……”
    “你肚子饿了吧?”白莲花嘴角挑起,她的微笑因坚强而美丽,“昨天晚上还剩了一点面包,但是牛奶没——”
    强烈的冲动,散兵惊愕地抬起双手,手指间散发出青蓝微光,那是风元素之力,他的力量怎么会忽然就回来了?而且如此得暴躁,如此地狂烈!这不可能的呀!
    他要控制不住了!
    “——有了,只能泡水给你吃咯。”白莲花伸手要抱起散兵,“你的脸色好难看呀,是有哪里不舒——”
    “呃呃呃!”散兵拼命摇头,他控制不住暴走的风元素了,绝对不能触碰到她,她今天要去领粮食配给,她还要去和家人一起登山,她还要——
    轰!!!
    散兵指尖的青光绽裂,白莲花的身体瞬间被狂风撕碎,温热的血肉泼溅在又老又旧的睡袋上,她微笑的头颅打着旋,仿佛被最黑暗最恐怖的厄运牵引着,分毫不差地落在他双手之中。
    “啊啊啊啊!!!”看着她已经死去的笑容,散兵开始放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呕吐,半消化的面包牛奶和胃酸泼在白莲花的脸颊和嘴唇上,他又开始哭着去擦拭——
    轰!
    第二次风爆,将白莲花的脑浆粉刷在了天花板上,散兵无声哀嚎着,将缠绕风元素之力的手指塞进口中,用软钝牙龈拼命撕咬,他好恨自己的力量,好恨自己该死的手!
    杀了我!杀了我吧!
    可偏偏此时,风元素消散了,散兵重新变成了肉体凡胎,他惊恐地看着血腥一片的房间,掀开满是碎肉和内脏的被子,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他要离开这里,他不能再和这家人待在一起,他不敢去面对老头子和胖老妇的目光。
    他就是噩兆,就是不祥,他不该存在!
    “什么声音这么吵?”
    胖老妇从厨房里走出来,与跳下楼梯的散兵撞了个满怀,她惊讶地看着浑身血淋淋的他:“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别过来!!!
    散兵惊恐地“呃呃呃”叫着,下意识想要将胖老妇推开。
    掌心迸发出风元素之力,天青风刃自胖老妇人体中轴线上斩切而过,她惊讶的表情瞬间凝固。
    散兵伤心欲绝地看着胖老妇的尸体左右裂开,断面露出黄色的脂肪、红色的肌肉和骨骼,极度柔软的内脏泼洒在她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
    又一个……又一个……又一个……
    散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过走廊,推开女贞路四号的前门,看见老头子正从一辆和他岁数差不多的老车上下来。
    不能面对他!
    散兵连忙关上前门,冲过被鲜血浸润得腻滑无比的走廊,跳过胖老妇还在抽搐的尸体,推开后院的大门,入眼是一片枯黄的草坪,以及——
    靠在躺椅上,惬意地读着《泰晤士日报》的拉塔恩·马格努斯。
    “早上好啊,斯卡拉姆齐。”拉塔恩推了推鼻梁上新买的太阳镜,微笑着招呼道,“睡得还好吗?”
    这一定是噩梦。
    散兵呆愣愣地看着马格努斯,谁都有可能出现,唯独这个男人不可能。这家伙现在应该在霍格沃茨,在议会大厦,在任何他妈的地方,唯独不可能在女贞路四号的后院里,读着他妈的报纸!
    “我当然能在这里读他妈的报纸。”拉塔恩仿佛看穿了散兵的思想,“之前住在这里的德思礼夫妇因暖雪不幸身亡,房子的所有权归属到哈利的名下。我跟他和他教父关系还不错,借过来用用。”
    用用?
    仿佛一道灵光划过散兵的脑海,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忽然就衔接起来,让他惊惧交加地喊道:“呃呃呃!”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舌头被剪了。”拉塔恩抬手一指。
    磁场转动二十万匹力量·细胞修复!
    口中断舌瞬间重生,散兵尖叫起来:“是你!你控制了凯尔希和爱国者!”
    拉塔恩含笑点头:“是我。”
    “是你让犹太猪侮辱我!”
    拉塔恩再次点头:“没错。”
    “是你命令起义军攻击罗斯柴尔德大厦,故意放我走!”
    “完全正确。”拉塔恩轻轻鼓掌,“看来你的智商得到了飞跃式的进步。”
    散兵听见身后房屋中传出老头子的惨叫,但他心中却再生不出任何怜悯,“是你让那个女人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所以……”拉塔恩用手掌托住下巴,语调诡谲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后门被猛地推开,散兵立刻回头,只见老头子从房子里冲出来,手脚上沾满了鲜血,面色狰狞可怖,高举的右手中握着一根寒光凌冽的针管,向他扎来!
    可笑的蝼蚁,以为这种东西就能杀我?!
    我可是他妈的神!
    “死!”
    散兵一拳轰出,风元素爆裂,老头子下半身瞬间被搅碎成血沫,上半身无力地摔倒在枯黄草坪上,依旧试图将针管扎进散兵体内。
    “他妈的下贱东西,居然敢骗我!!!”散兵暴怒地践踏老头子的右手,将掌骨连同其中的针管一同踩爆,散发幽蓝光芒的药水四溅泼洒,“贱人!贱人!贱人!”
    好不容易发泄完,散兵体内的力量再次消退下去,他恶狠狠看着还剩下一口气的老头子,满心盘算着该怎么折磨对方。
    而就在这时,老头子竭力抬起头,看着散兵的眼睛,嘶声道:“药……那是……能治好你的……药……”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散兵狂暴地揪住老头子的领口,嘶吼道:“你说什么?!”
    “那是药……是……”老头子吐出一口血,颤抖着抬起左手,指向散兵身后的拉塔恩,“是他……给我的……”
    散兵骇然欲绝,像卡死的木偶一样,艰难地,一寸寸地转过身,看向微笑的拉塔恩,“什么——这——怎么——不可能的呀!”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力。”拉塔恩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你以为是谁封锁了你的力量?你以为是谁封闭了你的系统?当然是我。如果你刚才能展现出那么一丝丝的善良和怜悯,就像这一家人教你的那样,我就会解除你体内的磁场天锁。”
    “怜悯?”散兵目光空洞,老头子在他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尸体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怜悯?!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怜悯?!你他妈才是那个最残忍的混蛋!是你害死了这无辜的一家人!”
    “是吗?”拉塔恩向老头子的尸体扬了扬下巴,“你再看看他是谁。”
    散兵低头,愕然地发现脚下那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子,不知何时长出了头发和肌肉,变成了一个精干邪恶的中年人。“这是——”
    “我可是红魔王啊,手下养着一群食死徒,都是些手上沾染无辜者鲜血的人渣。”
    拉塔恩笑得诡谲,“既然是人渣,就应该发挥出人渣的作用。他们被我用磁场力量改变了容貌和体型,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我操控着。去救你,帮你,爱你。你感受到爱了吗,散兵?”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散兵痴呆地笑了起来,“你想骗我!你又想骗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安排的戏码!我分不清——我分不清啊啊啊啊!!!”
    拉塔恩对散兵的反应并不意外:“分不清也没关系。反正你被犹太人侮辱的视频我已经上传了互联网,从播放量来看,估计有上亿人欣赏过你的英姿了。这就是铁打的现实。”
    “啊啊啊啊!!!”散兵疯癫地喊叫起来,“我杀了你,杀了你吔!!!”
    “真聒噪。”
    拉塔恩竖起一根指头,向下一挥,引力场瞬间将散兵压倒在地上。
    “你的一切反应,所有的选择,包括现在这副模样,都在我计划之中。这些天来你经历过的一切,偶然遇到的每一件事,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终极侮辱。”
    马格努斯笑容诡诈奸邪,看着已然丧失理智的散兵,用大拇指扣住中指的指甲,“不承认错误,不忏悔改过,不怜悯慈悲。你已然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一指探出,磁场转动,将散兵轰成漫天齑粉,彻彻底底形神俱灭!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拉塔恩从躺椅上站起身,眺望冬日寡淡无色的太阳。良久,噬魂魔杖在手中变成了一根拖把,他向哈利的房子里走去,“是时候扫干净屋子,准备请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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