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见几个青皮模样围着一个身穿斑斓新衣的少年,其中一人正捧着道,“石小郎果然是威武异常,你如今才这般年纪就身赋异禀,日后可不得在咱府县横着走?哪家的娇娇雀不得求着您?”
    几人都是淫语不断,石小郎大笑着四顾环望,似是志得意满,蓦然瞅见秦鸣鹤,像掐了脖颈的鸡仔,一下住了声。
    “你......”石小郎涨红着脸指着秦鸣鹤,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小狗贼,看小爷今日不弄死你”。
    说着话便疾步上前,秦鸣鹤不等他出了奉承圈,抬脚就是将他踹了回去,轻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称爷?”
    又挨个指了指几个青皮道,“你们这几头土狗柴狈若是有胆尽管上,不过且多想想死在山上的王三李四”。
    几个青皮开始还龇牙利嘴,想着咬人,听秦鸣鹤这番话,一下子都泄了气,老实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
    汶上县原来都传南山上有个小郎君是道前灵童,后来说他贪钱图财入了魔道,实际是有恶人坏他声誉。
    这小郎君实则是道祖前的渡化道人,惯是擅使枪棍,是为了守护石爷爷灵丘下凡,石老爷清正廉明,所以小郎君也是刚正严断,专收拾欺负百姓的剌虎青皮,那可是一打一个死。
    秦鸣鹤的名声在有心人演化下,越传越响,几个青皮自然不敢惹他,石小郎趴在地上,鼻子被蹭破了皮,回转身子见青皮不动,当下怒骂道,“你们这些驴王八草的,没看到小爷被打了吗?给我上啊,小爷一会自是有赏钱”。
    秦鸣鹤见有几人色变,似有跃跃欲试之意,嗤笑一声迈步踏进圈中,提脚就将石小郎上身踹在地上,抬脚踩住他的头,环顾一周低声喝问,“你等几人谁敢?”
    几个青皮见状赶紧摇头,往后缩了几下身子,以前便是不知他的来历,自三月里发生的事,青皮也是知秦鸣鹤乃是有根脚之人,钱财一时能蒙蔽双眼,可也比不得性命。
    秦鸣鹤收回脚,伏低身子轻声笑道,“以后出门长些眼色,别出口伤人,更不要随意称爷,今日本是先师吉日,我且放过你,若是日后你再敢胡为,休要怪我不给脸面”。
    当然后来石小郎作乱兖州府,整个曹县石家受他牵累,俱被秦鸣鹤剿于烂石山中乃是后话。
    石小郎头碰在地上,赤红着脸也不敢说话,大口喘着粗气,等秦鸣鹤远走,蹦着站起身大骂青皮废物,拍打了几下身子上山去了。
    秦鸣鹤走了约有几十步就见秦二壮几人,李岩穿了一身青布常服,大声笑道,“我和你爹刚刚下山,就见你大发神威,你爹还要上前助你,被我拦下,侄儿如今武艺大成啊,我怕是也要不如你”。
    申文卿上前捏了捏秦鸣鹤的胳膊,回头对着秦二壮道,“甥儿真是雄壮,等他回去得给他表弟做师傅”。
    今晨秦二壮就将秦鸣鹤的物品打包整好,运到山下,秦鸣鹤除服后左右不见秦二壮,以为在山下等他,才急匆匆的往山脚走,谁曾想碰到个棒槌。
    “让姨丈和叔叔看笑话了”,秦鸣鹤面色赧然,该装还是要装,文人嘛,本色而已。
    秦二壮上前拍了他几下,面露笑意,自己的儿子不吃亏就行。
    走了几步,秦鸣鹤疑惑道,“你们不是早我下山吗?怎么看着像是才从山上下来?”
    李岩嘴角含笑讥讽道,“怨你爹呗,他念着石老爷的恩情,想着上山再拜一拜,哪知竟是看了一场闹剧”,说罢呵呵几声。
    “走吧”,秦二壮拽着秦鸣鹤往牛车上去,“家里人等的焦急,有事回去再说吧”,石府的烂事总会给秦鸣鹤带来些不好的影响,秦二壮索性不说。
    李岩嘿嘿笑了几声,“今日我可要跟着家去吃酒”,说着牵过健驴,挥了几下驴鞭嘚嘚先行。
    “你这盟兄就是精明”,上了牛车,秦二壮笑着对申文卿说道。
    “他无非也就是买些熟食,如今志哥儿下山,他做叔叔的不得表示一番”,申文卿见秦鸣鹤坐好,笑道,“还赶不上你哩”,说着喊了声驾,老牛缓缓起步,奋蹄而慢行。
    几多秋意凉人,便有几许真情护身,前路漫漫,归路暖暖,道直不远终将至焉。
    牛铃叮当作响,秋意悠闲,当秦鸣鹤看到那棵已有黄叶的大槐树时,知道他这是回家了。
    槐树下几多总角稚童嬉笑玩闹,又有两个白发老者端坐在树下,又有一妇人左右张望,急不可耐。
    听得牛铃声响,孩童忙是跑到近前,以为是卖杂物玩具的货郎,见了不是,吐吐舌头又散着跑开。
    秦鸣鹤赶紧从牛车上下来,疾步到了三人面前,跪地问好,几人都是眼眶泛红,夏氏更是泪流满面。
    秦老汉颤着双手扶起秦鸣鹤道,“乖孙,乖孙,回家就好,回家就好”,秦李氏擦着眼泪上前轻拍了秦鸣鹤几下,嚷着家去吃食。
    等秦老汉夫妇稀罕完,秦鸣鹤走到夏氏面前笑着喊了声娘,又唬的夏氏眼泪直流,拿着汗巾却是给秦鸣鹤擦头。
    秦鸣鹤也不做声,任由夏氏给他擦汗,秦二壮见了叱道,“你自己没长手?还要你娘给你擦?要不要爹给你擦?”
    秦鸣鹤赶紧抽过汗巾给自己胡乱擦了几下,惹得夏氏瞅了一眼,又是狠狠瞪了秦二壮一眼。
    等几人回到家中,荀老爷和拥着璃哥儿的申祥甫坐在正房,秦鸣鹤又和他们见礼,申祥甫拍了拍璃哥儿,“快叫表兄”。
    秦鸣鹤只见过这个表弟一面,见他不敢相认,忙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毛笔状的银锞子,上刻“得中魁首”,蹲下身子引着道,“快叫表兄”。
    这银锞子是张王二人送给秦鸣鹤的,三年里张王两人都会在近元日给秦鸣鹤送来几份礼物,贵重的秦鸣鹤后来都送还,唯是留了几个笔砚纸状的银锞子,图它的寓意和精妙。
    申文卿跟在后面见状,忙是上前按住秦鸣鹤的手急道,“志哥儿,你快快收好,如今璃哥儿还小,万一要是填到口里,卡住就坏了”。
    四岁的孩童又怎么会卡住呢?多是申文卿见东西不常见,又是银子做的,便不想孩子收。
    璃哥儿见银锞子被盖住,咧着嘴只掉眼泪,他哭也不出声,只是定睛看着申文卿。
    秦鸣鹤看他俩大眼瞪小眼,忍不住有些好笑,忙是撤回手将手里的银锞子塞到璃哥儿小手里,“快叫表兄”。
    小孩儿嘴角上扬,脸上挂着泪珠,还是给了秦鸣鹤一个甜甜的笑脸,大声叫了表兄。
    秦鸣鹤摸了几下他的小揪,道了声好,又转头对着申文卿笑道,“这银锞子做的巧妙罢了,又不值几个钱,正是璃哥儿好玩的时候,姨丈千万不要再推了”。
    申文卿见秦鸣鹤情真意切,讪笑几声,抬手点了璃哥儿一下,璃哥儿皱着眉头瞅了他一眼,转过身给了他个屁股瞧。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申文卿挠挠头,也是跟着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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