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毒!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让莫天清惊恐万分。
    尸毒的可怕之处不在它的毒性,而是它的传染性,那几乎如变态的传染速度可不是盖的,电影里的人被僵尸咬了之后变成新的僵尸也不过半天的功夫,而且一传十十传百,那速度和规模比核裂变还带劲。
    所以,当莫天清听到这毒的名字时,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没有了一丁点血色,完全是被吓的。他不是因为老妈把这肉拿回来感到后怕,而是他突然想到,邻居二叔家是卖肉的,今天因为自己回来,老爹老妈没吃这肉,但是自己没回来的那一阵子呢?村子里其它人,有没有吃?有多少人?是单单自己村子有这事,还是全县……
    不敢想了,越想他越怕,浑身都在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流下,滴落在草地上。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根本不用等到那头恶灵吸收完这里的地脉灵气。此时此刻,整个江宁县就已经是一座死城了,而这青山绿水间,已经不是自己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老乡们,而是无数头嗜血的怪物!
    噗通
    老莫突然跪倒在地,眼里一片灰暗,仿佛绝望了一般。别逗了,他不是神仙,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他根本无能为力,什么都改变不了!
    “别那么绝望啊!”男孩撇了撇嘴,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无奈。“这又不是拍电影,尸毒的传播速度没有你想的那么快,现在的他们顶多是不喜欢光而已,想要完全变成那种妖物,还是需要时间的!”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找不到那头恶灵,我想杀了它,可是我却连他的行踪都没法锁定!”
    “我谁都救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他妈就是一个废物!”
    莫天清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他的气息逐渐的开始紊乱,一股无比暴躁的杀意疯狂的席卷而开,顿时间仿佛狂风卷过,树叶纷纷坠落。
    从来没有,他从来这么憋屈过,明明恨意滔天杀意如潮,却连那个想杀的人的踪迹都找不到,这种感觉像是无数拳打在棉花上,全部都是无用功。明明自己累的精疲力竭汗如雨下,却看到对方不痛不痒甚至是毫发无损,心中的这一口恶气怎么都出不了。
    “好了好了,别那么急躁好不好?”男孩拍了拍老莫的肩,轻声劝慰。说来也是怪,男孩只是简单的拍了拍老莫的肩,后者那狂暴到极点的气息竟然真的就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仿佛是他听了男孩的劝,心里看开了一般。“不能通过实物元素化来寻找,那咱就换换办法呗!”
    “换什么办法,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啊!”莫天清的眼睛瞬间红了,咬牙切齿的低声嘶吼,一腔怒火压在心中却无处发泄的感觉让他无比的烦躁。“江宁县全面积两千三百七十六平方公里,一分是水,六分是山,三分是地,先不说这江水河我们压根就没办法搜,就算是西南北三方大山要全部搜完就要最起码两个月的时间,前提是咱俩还得开着精神覆盖!”
    “两个月,我们还有两个月时间吗?再过两个月什么都晚了,到时候江宁县就是一座死城!”
    “谁告诉你,要两个月时间的?”男孩盘膝坐下,一只手撑着脑袋,满脸的平静。
    “可是……”
    “如果说是其他的恶灵,或许还真的难找……”男孩眸光低垂,眼里流露出尽在掌握的神色。“可是这头恶灵的话……”
    “除了阴气重的地方,他能躲到哪去!”
    “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阴气?”老莫怒气暂歇,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什么意思?”
    “亏你还是地球人,地球上阴阳五行的学说你不知道吗?”男孩早已是胸有成竹,此时他不慌不忙地跟莫天清闲扯,反正他不缺时间,不介意跟这家伙扯一会。
    “我纠正一下,阴阳五行学说那是我们中国的,你稍微注意下措辞!”看到这货不着急,莫天清也是慢慢的平静下来,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反正这货牛的一逼,底牌层出不穷,可能自己无能为力的这件事,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行行行,我的错,是你们的好吧!”男孩摆了摆手。“在你们的学说里,山之南,水之北为阳,那么什么是阴呢?”
    “山之北,水之南啊!”老莫疑惑的挠了挠头。“可是这跟这头恶灵有什么关系?”
    “生为阳,死为阴,而僵尸,本就是死物,满身的阴气根本见不得光,就算是尸王恶灵不惧怕光明,他也会趋利避害选择阴气重一点的地方!”
    男孩漫不经心的在地上画线条,一条条的杂乱线条纵横交错,构建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图案。像是一个面孔,但是却又看不出是谁,但是莫天清隐隐的从那面孔上感觉到一丝阴冷的感觉,仿佛有着什么阴气极重的东西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无喜无悲。
    “所以啊,江宁县阴气哪里最重,他就会在哪里,我连猜都不用猜!”
    “那你能判断这是哪个恶灵吗?”莫天清心中平静了不少,随后慢慢地冷静下来,想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开口问。
    知己知彼,才不会死的不明不白,这是男孩教他的,所以他现在必须搞清楚所有状况。
    “好说!”男孩手掌一拍,那团尸毒瞬间落地,落在那模糊不清的图案上。
    黑色的液体沿着浅浅的沟壑流淌,慢慢的勾勒出一张面孔,与此同时,周围的无数野草都瞬间枯萎下去,霎那间破碎成灰。
    而后,那被尸毒勾勒出的面孔突然发光,一道人影竟是在那图案上空被投影出来,而且逐渐的清晰起来。
    “这是……”莫天清看着十几米内的野草尽数消失,大片的草地化为荒地,又看到那逐渐清晰的身影,瞳孔竟是瞬间放大,满脸的震惊。
    “呵,对周围物体的生命有着如此强的侵略性,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身影慢慢清晰,直到最后竟是宛如真人一般。
    那是一道身披黑色铠甲的身影,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星冠,英俊潇洒,活脱脱一个玉面将军。他站在那里,身上升腾着黑色的煞气,隐隐间有着厉鬼尖啸之声,也就是在这身影出现的一瞬间,天地风云变色,晴空万里不再,漫天云海,遮天蔽日,雷霆滚滚而来。
    男孩与那身影对视,眼中神情复杂,仿佛遇见故人。
    “想不到竟然是你啊……”
    “将臣!”
    轰
    这一刻天昏地暗,下一刻,暴雨携风而来!
    “你哭了?”
    “你看错了,风里有沙子,进眼睛了!”
    “可是刚才……”
    “没有这回事!”
    车子下了高速转进国道,刚走一段莫天清就下车了,不是他晕车受不了,而是这里离他的家已经很近了。
    类似于他家那种偏僻的山村是没有客车直接通往的,在国道附近下了车就得走一段路了,翻过前面这座岭,就是他的村子了。
    很奇怪,自从下了车莫天清就一语不发,沉默的离谱,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不论沐熙妍怎么展开话题都会被终结,慢慢地,两个人就一起默不作声地赶路了。
    两个人这次回来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有几件衣服,所以并不重,老莫背了两个背包也并不吃力。时值春末夏初的时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已经没有了,不然此时此地应该是漫天花雨,宛如仙境才对,可惜他们来的晚了。
    不过一些树木的叶子已经长大了,足足撑起了一片阴凉,向前望去,一条林间小路蔓向不知名的远处,路上到处都是金色的破碎光芒,当风轻轻的吹来时,耳边尽是哗哗的树叶声,让人的内心顿时就平静了下来,所有的烦心事都是荡然无存。
    两人漫步在此,一前一后,莫天清低头沉默不语,一脸的平静,仿佛朝圣的苦行僧,而沐熙妍一路蹦蹦跳跳相当的疯狂,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白兔,四下撒欢。
    重新走在这条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的路上,老莫心里万般感触都尽数浮现出来,故乡这个不知道挂在嘴上多少回的词语头一回被他理解的如此深刻。
    他知道在路的尽头是自己的村子,在那里有熟悉的叔叔伯伯,有那个历经风雨的残破老屋,有门前的那棵比自己老爹岁数还大的枫树,有那两个等自己回家吃饭的人。
    小时候不像现在,小孩子们抱个手机不是王者荣耀就是吃鸡,那时候他们上树掏鸟,下水摸鱼,还去过隔壁村子偷过果园里的果子,成功的时候收获颇丰,大家一个比一个开心,失败的时候也被果园主人逮到过,然后等着爹妈来领自己回家,回去后自然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那时候生活真的很苦,当然是跟现在相比,那时候吃得饱但是绝对吃的不好,小孩子想吃顿肉都得等过年,平时想吃肉都得自己去弄。
    河里的鱼虾,岭上的野兔山鸡,只要你弄得来就可以吃一顿大餐,弄不来就等着过年的那顿饺子吧!
    那时候手机拿着五毛钱都是一笔巨款,买几根辣条分成好几段散给小伙伴,每个人也就吃那么一口也笑得开心,不掺杂任何的虚伪矫作,在蓝天白云下笑得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那时候真的很希望长大,长大了多好啊!长大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再也不用被逼着写作业背三字经,动不动还会被爹妈训斥老师责罚,那时候他们天天都盼着长大。
    可是现如今呢?
    到了真的长大的年纪,真的就像小时候想的那么开心吗?
    真的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莫天清去了城里大概是六年了,从初一开始,背井离乡。只是很短的时间里他就懂了很多,每一次给家里报信他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怕自己的处境再糟糕他都能吹的自己跟被国家主席接见了似的,无一例外。
    他也无奈,他也难过,他也委屈,但是他不能哭,也不能怂,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家里的情况他太了解了,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无数个风雨如晦的夜晚他都是一个人走过,忘记带伞的时候宁肯淋着雨也不愿跟别人挤一把伞,这不是孤僻,只是一种习惯,不习惯依赖别人。
    渐渐的,他终于到了自己小时候最想到的年纪,可是却没能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原来小时候才是最美好的时候,你的委屈和难过,都有人给你温暖和陪伴,再大的错误,都有人为你承担。
    但是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懂得了掩饰,尽管内心难过的想要痛哭一场他都可以笑得无比灿烂,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一段并不长的路他真的走了很久,小时候撒欢跑了半个小时的路他走了足足两个小时都没能走完,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终点他踌躇不敢向前。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背过的一首诗,那时候百思不得其解还当做顺口溜唱的古诗现在却是那般清晰,短短十个字沉重万分。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思乡念乡,归乡畏乡,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怕这里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还是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失望,他不知道,只是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仿佛压在山下的齐天大圣,步履维艰。
    “你害怕了?”沐熙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蹦蹦跳跳了,可能是跳的累了,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此时此刻居然像是一个淑女一样跟在他身边,跟他步速保持着一致。
    “混成这个样子,回去了不太好跟老爷子交代啊!”莫天清伸出手,看着破碎的阳光跌落在自己手掌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干嘛要交代,我觉得你回来一次,莫爷爷肯定很开心!”沐熙妍摇了摇头,说出来自己的看法。
    “我一直期待着自己荣归故里的模样,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像条死狗似的,灰头土脸的回来!”
    莫天清突然迈开大步,朝前走去,他沐浴在光芒中,身畔清风萧索,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和风度,一如他离开那时。
    哗
    当两排的树木隐去,他的视野瞬间开阔,放眼望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他的视线,因为他站在高处,抬头即是天。
    天高地阔,这种只存在于记忆里的感觉重新出现,无比的清晰。
    风声,水声,这个山村,一如往前。
    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尽管电磁炉这种东西已经相当普及,但是农村人还是喜欢柴火做出的饭,他们说那是记忆的味道。
    那时候莫天清一直都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他突然懂了,当他脚踩在这片土地上,那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都是这些年存在记忆里的东西,这种味道,就是记忆的味道。
    “沐熙妍你快点!再这么慢吞吞的,我就不等你了!”
    “莫天清你混蛋,你跑慢点!”
    “有本事你追上我啊!”
    “你……”
    静了,安静了,真的太安静了!
    除了莫天清之外,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是真的吗?那个男孩,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斯斯文文的男孩,一脸踢飞了光头?
    “老大!”所有混混在愣了那短暂的几秒钟以后,所有人都是冲了出去,赶紧去伏躺在地上的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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