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本善点开地图,看了看目前的方位,离兜步平原还有一百多里。他们虽然在花仙谷耽搁了几个时辰,收获却是不少,知晓了上古十八神器和九翅魔蝶的来历,见识了各种怪病和各种治怪病的奇花,到画中逛了逛,和神龙聊了聊,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还得到一朵神奇的三思芭蕉。
    沙本善满怀感激又恋恋不舍地回眸望去,只看见绵延不绝、沉默不语的群山,哪有什么花仙谷?光墙、紫鹤、彩云和红雾,统统没了踪影。不过,欢快的心情和一大群美丽的九翅魔蝶一直陪伴在沙本善和凌金的左右,飞了好远才散去。
    昨夜没怎么休息,沙本善和凌金都昏昏欲睡,幸好擎天猪自己会飞,不然疲劳驾驶坠了下去真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谨慎起见,一出山区,沙本善便将擎天猪的高度调得很低,几乎是贴地飞行。接下来这一路都是丘陵,总算可以好好打个盹了,可上下眼皮刚要接上吻,喧闹的号角声和喊杀声就把它们拆散开来。
    前方出现一道长长的土丘,声音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沙本善拉起高度,擎天猪沿着土丘的边缘斜斜地切向空中。在上升的过程中,沙本善低头往下一看,乖乖,这么多人!
    眼前是片辽阔无际的大平原,似乎刚下过雨,潮湿的地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但这丝毫不影响两支大军的酣战。从北往南冲杀的这支军队在人数上明显占优,排着气势恢宏的鹤翼阵,两侧是整齐的骑兵,中间密密麻麻排出十几里长、几百米厚的步兵人墙,以排山倒海之势朝敌军碾压过去。
    在他们正对面,是一支稀稀拉拉的骑兵队伍。这支队伍的布阵十分奇特,或者说,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布阵。他们分成了上百个小队,每队大约二三十人,散布在平原上,从高空望下去就像点点繁星。但他们的装束十分讲究,每个人都身穿翡翠色的铠甲,肩披淡紫色的长袍,足踏金靴,头戴银盔,腰配长剑,上面还插着一缕鲜艳的红色翎毛。尤为醒目的是他们胯下的坐骑,那是一种沙本善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熊身、豹头、狼眼、猪鼻、象腿、马尾,还长着一对和鸟形人一样的巨大翅膀,简直就是个“七不像”。这些“七不像”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粗大的鼻孔有节奏地喷着白气,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前方,沉重的低吼仿佛一阵阵雷声从平原上滚过。
    不用说,他们此刻已经到了兜步平原的上空,北边这支就是“破虚将军”贾微伍率领的混沌国二十万南征大军,而这队骑着“七不像”的队伍就是智虚国“鬼怒将军”带来的傀魈精锐。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战斗刚刚打响,混沌大军的人墙马上就要冲到智虚阵前,中间前排的士兵们齐刷刷竖起盾牌,挺直长枪,两侧骑兵也加快了冲锋速度,渐渐对傀魈骑兵形成了包围圈。
    混沌大军人数众多,所以即使傀魈骑兵东一堆西一堆散得很开,也几乎全被收入包围圈之内,仅有少数几堆站得比较远的队伍游离在外。但他们每一堆只有二三十人,并不构成威胁。包围圈中一堆堆的傀魈骑兵在浩浩荡荡的人墙面前显得无比单薄,但他们个个昂首挺胸,面无表情,胯下的那些“七不像”也异常镇静,仿佛一群石像。
    双方都没有注意到悬在半空的擎天猪,凌金也被这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吸引住,望着人山人海叹息道:“嗨,亏我们紧赶慢赶,赶到这儿就只有看戏的份了。”
    沙本善也松了一口气:“就是啊,一百比一,挤都能挤死敌人了。”
    凌金又指着战场点评道:“瞧这些傀魈,傻不愣登的,对手都冲到面前了连反应都没。这队伍更是一盘散沙,这边一坨那边一坨,跟鸟粪一样。”
    听到最后这句话,沙本善猛地一个激灵,脑海中忽然想起些什么:“鸟……”
    不好!这是百鸟阵!
    在清虚观学棋学累的时候,沙本善常跟二师兄拿黑白棋子当小卒玩打仗的游戏,二师兄知识渊博,总会摆出一些奇怪的阵法,杀得沙本善落花流水,其中就有个和眼前这幕非常相似的阵法,名为百鸟阵,变化多端,往往能以少胜多。原来傀魈们不是不懂阵法,更不是一盘散沙,这一切都是故意迷惑对手的假象!
    不过,百鸟阵只是疑兵之阵,它的目的是令对方感到惊疑,无法判明敌情,从而不知该先攻何处,彷徨不定,乃至失败。而眼下混沌大军在兵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根本没有必要选择攻击点,一窝蜂往前冲就行了——他们也正是这么干的。如此说来,这百鸟阵也没什么意义了。
    但沙本善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傀魈们的作风沙本善是领教过的,无条件服从、视死如归,战斗力毋庸置疑,可作为行尸走肉般的木偶兵,怎么会聪明到自己排出这罕见的百鸟阵?可见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一个精通兵法、工于谋略的指挥官。“鬼怒将军”是被沙本善干掉了,却不排除还有其他军师、副手的可能。那既然如此,他们排出百鸟阵一定另有所图,否则怎么会这般冷静,枪尖都戳到鼻尖了还不出手?这里边一定有蹊跷!
    可惜沙本善来不及提醒他们的士兵了,他们杀声震天,沙本善又没学过狮子吼,在这铺天盖地的人潮中,沙本善也根本找不到他们的指挥官,而且,鹤翼阵的前锋已经迫不及待地插入了百鸟阵。
    奇怪的是,直到混沌士兵的兵刃碰到自己皮肤的前一秒,这些傀魈和“七不像”都静如止水,没有一丝动作。但战局,就在兵刃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发生了恐怖的逆转!
    首先被刺中的是一只“七不像”,两支长枪同时从两翼袭来,分别扎在它的两条前腿上,刺了个对穿,顿时双膝一晃,血流如注。
    这家伙废了。沙本善刚下完判断,却见它仰头一声暴喝,整个身体忽然变大了一圈,腿上的肌肉也块块凸起,竟将两支长枪一并折断在地。
    与此同时,混沌大军前锋部队的刀枪也纷纷招呼过来,噼里啪啦一顿砍杀,利器互相撞击和划开皮肉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肯定被剁成肉酱了。沙本善刚要劝凌金别看这么血腥的场面,却听见无数声惨叫,那些混沌士兵顿时像烟花引爆时炸开的彩珠一样,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再看那只“七不像”的身体,竟已膨胀了数倍!
    刚才还只是棕熊大小的“七不像”,此刻好似一头霸王龙,东奔西突,所向披靡。骑在上面的傀魈也早已跳下地来,拔出腰间的长剑,舞动如飞,在霸王龙和混沌士兵的缝隙间穿梭自如,以一敌百。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七不像”到底是什么怪物?还没等沙本善反应过来,更多的混沌士兵已经在第一波冲锋的劲头下,与另外那些“七不像”交上了手,场面可想而知。
    上千头霸王龙级别的“七不像”发出震天的怒吼,毫无顾忌地屠杀着自己周围的敌军,肆意践踏着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一时间令原本空旷辽阔的兜步平原都显得有些拥挤了。刚才还士气高昂的二十万大军转眼便蚁溃鼠骇,威武雄壮的鹤翼阵也被“百鸟阵”打成了“万鸟阵”——鱼惊鸟散,各自逃命去了。
    凌金也看傻眼了,用力扯着沙本善的衣袖,道:“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的,快想想办法!”
    沙本善当然不能坐视不管,腰带已握在手中,只等丹田一股气。然而,这股气始终在他体内游来荡去,无法聚集。
    经过这么多次的实践,沙本善对脱杀技的运用已日臻成熟,尤其是程序上越来越严谨规范。他始终牢记居然大师的教诲,不可纵奸、也不能错杀,一直以来,除非是正在发生的罪行,否则他都要先用探罪之眼判定之后再使用脱杀技。所以,这一路上他惩罚的每一个对象都是罪有应得,不曾有过一次误伤。
    而眼下,沙本善的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这些“七不像”在做的并非不赦之罪,理由是作为战斗单位,它们并没有对错之分,因为不是杀了敌人就是被敌人杀,它们并非战争的发起者,只是战场上的一颗棋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七不像”从始至终都没有首先发起进攻,完全是在被对方砍伤之后才开始反击的,从这一点上看,甚至有几分自卫的意思。
    上述理由如此充分,沙本善竟被说服了,乃至无法聚起足够使出脱杀技的敌意,这真是从未遇到过的状况。但沙本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混沌大军毁于一旦,马上祭起还泪盏,可从“探罪之眼”中看到的情景却令沙本善更加纠结:这些“七不像”确实夺走过不少人的性命,可每一次杀戮都是对方动手在先,被它们杀死的那些人也都非善类,换句话说,就是“七不像”们一直在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这种双方都有罪的情形无疑分散了沙本善的敌意,没办法把账都算在“七不像”的头上,脱杀技也就卡在弦上,进退两难了。沙本善刚要取出比邻镜向师父求助,就被凌金一把拦住:“来不及了!用这个!”
    说着,她取出三思芭蕉照着沙本善的脑袋就来了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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