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开头)
    幸福是什么?
    直到柳清风跃下悬崖的那一刻头脑里还在思索着答案。
    但这仅是一瞬,只有一瞬……
    他选择闭上双眼,直视死亡他做不到,因为恐惧,是一种本能。
    但结果很显然,他错了。
    从眼眶中蹦出的眼珠挂着神经纤维滚落在了地上,尽管晶状体已经破碎,但就在那一刻,他依旧看见了自己。
    自己那已经裂出龟纹的头颅,还有从血淋淋的毛发间狰狞着的惨白色的骨头茬子。白嫩的脑浆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从眼窝中,鼻腔内,嘴巴中,喷射而出。
    最后混在了血色的粘液中,飞溅在地上微微颤动着。
    呵……
    柳清风居然看见自己扭曲的脸上嘴角正在上扬着。
    这一定是落地时做出的表情,柳清风很清楚,因为之前,悔恨,愤怒,羞耻,已经深深的埋在了他的心底,就像是扎了根一样与他的血肉纠缠在一起,再怎么样也无法剜去。
    那么,为什么哩?为什么会笑?
    在意识戛然而止的最后一瞬,他想到了,解脱,或许就是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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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七号,雷雨,凌晨四点。
    柳清风和往常一样,推着一辆满是油渍的三轮从散发着恶臭的阴暗小巷走了出来。就像是巷子墙边臭水沟里滚动的老鼠一样,佝偻着脊背,脚下仿佛戴着锁链,沉重无比。
    这是一处闹市区,由于临近河堤,只要天色抹红,人们便会蜂拥而至。
    而在以前的柳清风眼中,这般场景是他最开心不过的了,纵然晚上累的脱力他也会撑红了眼睛用最饱满的热情去服务这些给他未来带来一丝希望的人们。
    没错,他是一个小烤肉摊的老板,刚大学毕业的他用前女友给他留下来的一份感情钱办了这么一个小的烧烤摊。
    最为可笑的是这份钱竟然是他父母给他留下来唯一一份生活,创业的保证金。而他的女朋友在大发慈悲之后将手中的钱给他留了一成,然后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希望你以后能够‘一心一意’便消失不见了。
    嘲笑吗?哈哈哈……
    柳清风靠在床边大笑着,拧着眉头将手中的酒狠狠地又灌了一口。但这种灼烧的痛感却让心中的伤口更加撕裂,纵然是柳清风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脸上涨的通红,额头青筋高冒也无法忍住从肚中顺着食道往上蔓延的熊熊烈火。
    “老子能怎样?”柳清风将嘴唇咬的出血,两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从窗帘缝隙透露进来的那一缕幽茫嘶喊道“这他妈不就是人心吗?不就是他妈的世道吗?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出租屋内,那么的放肆,那么的悲痛。
    咚咚咚……
    伴随着剧烈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破口大骂“你个狗崽子他娘的还睡不睡,再给老子闹,今天晚上就给老子滚出去,老子不缺你这一个房客。”
    柳清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尽量使内心的感情平复下来。过了一会,听着外面的骂声渐渐低沉下去。柳清风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眼神中的血色也逐渐的褪去。
    他不是这般逆来顺受,学生时代的他有着一颗不羁世俗的心也有着一股傲然超群的性格。
    “但这就是生活,没有人会教你,只有自己去学,去在荆棘中摸爬的生活,纵然割的浑身是血……”
    柳清风嘴里低语着。
    这一夜出奇的长,却也莫名的短,他恍惚着不知道说了多久,最终在迷迷糊糊间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吵醒了。
    我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放弃,父母的钱我一定要挣回来,不仅要挣回来还要挣的更多,我一定不要再让别人瞧不起自己,一定,一定!
    柳清风咬了咬牙,年轻人梦想是最顽强的,只要愿意,无需星火也可燎原。
    但,意志,只有在现实的冶炼下方可坚定。
    就这样,柳清风做出了最简单的选择,在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旁摆出了香气四溢的烤肉摊。
    或许是因为老天的眷顾,更或者是当老天要跟你开一个大玩笑时,需要做些铺垫。柳清风的生意不差,更是好的出奇。
    八月六号,多云,傍晚八点。
    “清风。”
    一位面容清丽的女生站在了柳清风的身前,长长的黑色卷发搭在绿藕色的连衣裙上显得清新脱俗。
    “若,若雨?”柳清风的嘴里有些结巴,但瞬间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涨红了脸。“呵呵,你怎么有空来了?”
    柳清风格外注意了说话的节奏,争取让每个字间都有呼吸的机会,好让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缓缓地抚平。
    “你还在生我的气。”
    若雨轻轻蹙起眉间,幽怨的眼神中露出无比的哀伤。
    她一直都是这样,这样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柳清风莫名的想到。
    “生气?哈哈哈,怎么会,我混的不行你选择离开是应该的。”
    柳清风大笑道,眼神中无比的随意,但在转头的一刹那,那一股怒火显然喷之欲出。显然,内心的惊涛骇浪即将将他的防线击溃。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这时候对不起是最无力的表述。”若雨用指尖将从耳边滑落的发丝挽到了耳后说道“可是这次我想给你解释,我之前拿你的钱是因为……”
    “是因为我不够一心一意是吧?”柳清风说道“哈哈,给我说说什么叫做一心一意。”
    若雨盯着柳清风狠恶的眼神打了个冷颤,略微张开的嘴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从未见过柳清风有过如此的疯狂的表情,不,应该说是癫狂。
    “我告诉你什么叫做一心一意。”突然,一个身穿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若雨的背后走了出来。
    “王,王,王智?”
    柳清风明显吃惊万分,瞪大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搭在若雨肩上的手臂。
    “清风,别来无恙呀。”王智爽朗的笑道“自从上次咱们宿舍喝完离别酒后差不多该有快一年了吧。”
    柳清风显然没有缓过神来,没有什么比这种视觉更有冲击力的了。
    “这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吗?,怎,怎么,怎么会?”柳清风连忙咬住了嘴,他不仅诧异万分,更是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将心底里的想法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哈哈,兄弟,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吃惊的。”王智一挥手走过来搂住柳清风笑道“你这脾气也得改改啦,毕竟不是学生了,什么都得沉稳,沉稳对不?”
    柳清风,显然没有缓过来,他将视线移到若雨的脸上呆滞的看着。
    忽然,王智啪一巴掌打在柳清风的后脑勺上笑骂道“瞅啥瞅,你个小兔崽子可太不够兄弟了啊,嫂子你也敢这么看。”
    瞬间,柳清风被怒火激醒了,死死地盯着王智,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嘿,嘿嘿,清,清风。”王智也有些懵了,看着柳清风一只手微微抬起护在胸前,身子也稍稍向后倾倒。“咋,咋了,我就和你开个玩笑嘛。”
    愤怒分泌的肾上腺素使的柳清风的身体不受控制,但就在这一瞬,他的意识却忽然清醒,就像是用针管从头顶直直刺入,注射进冰水一般寒冷。
    他看见若雨的手紧紧的握住王智,脸上显然有一种敢于身前顶住柳清风怒火的大义。而这个一直娇柔的女人如今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坚定。
    哈哈,真他妈的可笑。柳清风的脸上有些红润,羞耻一时间漫上他的心头。妈蛋的,老子和她三年了,三年她从没有主动拉过我的手,从没有为我有过这种眼神。
    “烤肉的,你他娘的上不上菜呀……”
    “就是呀,都半天了,不上我换别家了。”
    “他妈的快点……”
    拍桌子的声音混杂着叫喊声让柳清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很想现在就大骂一声,将烧烤架子一踹然后抡起瓶子砸眼前这个给他戴了三年半帽子的男人,要是能顺带一定也会狠狠地抽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却骗了他三年的女人两耳巴子。
    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自己还要生存,还有梦想。
    “老几位抱歉啦。”柳清风哈哈大笑,让自己显得尽量随和,习惯性的一埋头就又回到了烧烤架子前,将已经烤焦的那一层肉顺着贴钎一刮,再重重的撒上调料。
    “清风”
    若雨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柳清风明显很不想搭理他,就在刚才他决定了。晚上回去再好好喝一顿,也好忘却刚才所受的侮辱和羞耻。
    尽管,这种侮辱隐于背后,却深入皮肉。
    若雨看着柳清风不搭理自己,微微蹙眉道“我,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事,等一会咱们收拾完了再谈好不好。”
    柳清风依旧没有回答,若雨看了柳清风一眼咬了咬嘴唇脸色通红的向后退了两步。
    王智看了低着头的柳清风一眼,一把拉起若雨的手在嘴边用力的亲了一口,然后说道“走吧,咱俩也别在这傻站着不帮忙,好歹都是兄弟嘛,也给添一点生意。”
    “清风啊。”王智喊道“给我来三十个肉串,多放辣椒。再来二十串腰子,两瓶冰啤。”
    说完便四处一瞅,找了个空桌走了过去,临近的时候,王智一把搂住若雨坏笑道“看吧,当初跟了我没错吧,就这怂样,以前宿舍就是看他丫的可怜。不然,早被老子们玩死了。”
    声音混含在嘈杂的声音中显得微不可闻,但在柳清风的耳中却是字字清晰。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从前,被宿舍的叫做大妈,每当给他们打水,带饭时,看见他们开心的笑容总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有这么一群铁哥们,啥都挺值的。
    就算每次王智都会在公共场合和自己女朋友开玩笑,自己也都是那么无所谓,因为毕竟是兄弟,自己也不能显得那么小气。
    结果……
    时间不只是怎么熬过去的,已经到了夜里两点。人们终于散去,只余下几个喝醉了的青年在路上高歌,醉生梦死间祭奠着刚刚步入的青春以及还未触及的未来。
    “清风。”
    若雨的声音再次响起,柳清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满脸幽怨的若雨和满脸笑意的王智问道“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欺负人有这么欺负的吗?”
    若雨刚要说话,王智说道“兄弟你咋说的嘛,我们怎么可能欺负你,咱都是兄弟,都是……”
    “停。”柳清风看着眼前两人忽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转过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赶紧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若雨看着忙碌的柳清风,欲言又止。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看了半天,王智没好气的瞪了若雨一眼说道“清风,若雨她怀孕了。”
    “啥?”柳清风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垂下,铁钎砸在架子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我,我没有……”
    看着柳清风惊讶的表情,王智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没有,再说这是你嫂子。不过……”
    柳清风看着王智忽然像是明白了点什么说道“不过什么?”
    “唉,也没什么。”王智说道“就是这孩子我想要,我父母也想要,但是我家情况你知道。这彩礼钱肯定不够,就想着问你借一点。”
    柳清风看着王智大大咧咧的表情,忽然有些错愕。“哈,哈哈……你这是拿我当什么了?傻逼吗?老子钱的不都被她卷走了了吗?”
    柳清风终于怒了,他伸手指着若雨,手指仅仅几寸便将碰到若雨的鼻尖。撕心裂肺的吼声将远处几个坐在河堤上的醉鬼吸引了过来。
    砰的一声。
    柳清风抄起地上的空瓶子就向着晃晃悠悠走来的几个青年扔了过去。
    “他妈的给老子滚,再过来老子砸死你丫的。”
    一瞬间,几个青年的醉意仿佛瞬间就醒了,犹豫了不过片刻,看着提起瓶子要冲过来的柳清风,脚底下再没有之前的踉跄,一个转身就跑的一干二净了。
    “清风。”王智咳了两声,然后看着柳清风淡淡的说道“你这样做可不太好啊。”
    “不好?”柳清风笑容冷的刺骨,还有些癫狂。“你和这个婊子给老子说说有些么不好。”
    柳清风大力的一挥手臂又指向了若雨,两眼通红的盯着若雨吼道“你他妈在我这拿的钱还不够吗?我就是个傻逼,当初上学干兼职去给你挣钱,明明知道你把老子的钱拿给这狗日的买阿迪,耐克。我都装成傻子,告诉自己你们关系好,这没什么。到现在,到现在……”
    “到现在你们真他妈当我是猪是吧?身上的肉都是为你们长的是吧?”
    柳清风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重重的将柳清风指在若雨鼻尖的手击落。
    王智看着柳清风脸上也露出凶色。“柳清风,你给老子注意点。今儿过来我是好好和你说话来了,你要是在这么没大没小,看我不揍你丫的。”
    柳清风有些发愣,没大没小?哈哈……我他娘在人家心目中竟然一直跟个小屁孩一样。
    柳清风盯着王智道“来来,我好好和你说话,你告诉我,老子凭啥用自己的血汗钱,养你们两个狗日的。”
    非常意外的,王智并没有发火,反倒是冷笑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慢悠悠道“你看这是什么。”
    河堤的灯光这时显得有些阴暗。笼罩着蛛丝网粘满黑油的灯泡在漆黑的夜中就像是一个被蒙住的人眼一般,散发着刺眼的愤怒。
    柳清风凑近了一点,有些莫名其妙道“这,这不就是我当初给若雨写的条子吗?”
    “哈哈。”王智大笑道“没错,就是条子,这张条子可是见证了你们当初的感情呀。”
    说这话时,王智还瞥了一眼若雨。只见若雨脸色有些微红道“你,你不是不介意了吗?”
    王智哼了一声道“我当然介意,而且还介意的很。清风呀,清风,你说你一个一没本事二没胆量三没智商的垃圾,怎么就敢给别人许诺以后挣一百万,而且还打个欠条。还他妈是留名定日期的。哈哈,你说你丫的出生是不是头先着地,给他娘撞傻了。”
    柳清风并没有在乎王智的辱骂,只是当他反应过来时瞬间打了个冷颤。对呀,我都成年了,怎么,怎么做出这么傻的事来,那可是一百万呀。我,我……
    想都没想,柳清风一下就扑了上去,向着王智手中的纸条抓了过去。可是王智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一伸手就将柳清风抵在了外面,哈哈大笑道“还来抢,我告诉你,今儿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本来刚才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还想着给了能让孩子认你当个干爹啥的,不过现在,哼,你他妈连泡狗屎都当不上。”
    王智明显很享受这样俯视戏弄柳清风的样子,但这时柳清风也是急红了眼,胸口像是憋满了气一样无处可泄。
    “当你姥姥,老子今天和你狗日的拼啦。”柳清风骂完一口就咬上了王智的胳膊。也不直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只是一口,柳清风就感到口中沁入一股腥味。
    “啊……”王智满脸的狰狞,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使劲的锤击在柳清风的脑袋上,但柳清风就像是镶在上面一样,根本甩不掉。
    咚……
    柳清风只觉得脑子里面像是由内而外泛起了浪花一样,两眼瞬间一黑就倒了下去。就在倒下去的一瞬间,迷迷糊糊间柳清风看见若雨手中拿着一根烧火棍惊恐不已。
    八月七号,雷雨,凌晨三点。
    柳清风努力的睁着双眼,但总觉得眼睛像是被用浆糊糊住了一样。而这时却感到嘴里有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从鼻腔一直顺到嗓子眼。
    这他娘该不会是脑浆吧?柳清风心里咒骂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他只记得刚才若雨那惊恐的表情,这一棍子真他妈狠。
    “王智,王智。”若雨的声音突然在柳清风的耳边响起。“你看,你看,清风他,清风他动了。”
    噔噔噔……
    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而后便传来了柳清风一听到便怒上心头的声音。
    “谁说的,还他娘没醒哩。哎,我说你一天一口一个清风,清风的叫,你是不是对这个小子还有旧情呀?”
    “没有,我没有。”若雨辩解的声音有些急促“我怎么可能会有,我爱你,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一直让他养了你三年,而且还拿他的钱给你去……”
    “给老子闭嘴。”王智吼道“谁他妈说是他养我了?谁说的?我告诉你,老子这叫本事,他一个蠢货凭什么那么努力?老子告诉你,他就活该是替人打工的命。”
    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安静了下来,除过微微回荡着的吼声,余下的就是王智鼻腔中喘息的声音。
    过了片刻,忽然在柳清风耳边响起了若雨啜泣的声音。
    “哎呀。”王智的脚步声停在了柳清风耳边,忽然传来沙发陷落的硌叽声。柳清风的身子也觉得往下移了一分。
    “你就别这样了,你怎么最近老是哭呀。”王智带着一丝讨好的说道“你就等着,等我娶了你,你再也不用出去工作。我努力挣钱,把你的父母接过来,然后在我老家盖两栋房子。你爸妈,我爸妈一人一套。你再想想,到时候孩子白天在家里,晚上去你家。你再在家没事到处转转,然后再等我努力几年,去城里买套房子,孩子到时候也大了,上个好学校。我就一有时间就陪你去旅游呀,购物呀,那多好。”
    王智的声音越说越是心血来潮,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充满了憧憬。这时若雨底念道“傻呀你,一天就会想些不切实际的,我告诉你。我和你在一起可不是期盼你多厉害,当然,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但我最重要还是因为爱你,永远的爱你。”
    王智嘻嘻一笑道“是不是因为我花言巧语,人很坏呀。”
    若雨娇哼一声道“你就是坏,最坏了。不过……我就是喜欢,被你个大坏蛋给骗了。”
    忽然,沙发略微的颤动了几下,只听若雨说道“别这样,清风还在这哩。不要啦。”
    “我都说了你不许叫清风了。”王智佯装有些怒气,然后又嘿嘿一笑道“就亲一口,亲一口嘛。”
    说完,也不管若雨无力的拒绝便扑了上去。
    柳清风听着耳边的浓情蜜意忽然心中有了一种绝望,这种绝望不是来自于愤怒,而是对自己。就在刚才,他已经醒来了,刺眼的白炽灯光和墙上贴着的杰克船长的海报证明着正在自己的家里,而当他一转头,若雨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满脸享受的表情。无孔不入的在解开柳清风内心那一环环罪恶的锁链。
    刀,应该就在这里吧。
    柳清风的手顺着沙发和墙边摸索了下去,尽量的轻微,尽量的不懂声响。
    当他握紧了刀把时,冰凉的触觉告诉他这时两月前自己想着自杀时所用的工具。而现在,他将用这个来宣告别人的死亡。
    刀尖被柳清风高高的扬起,惨白的灯光在冰凉的刀背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可这一切,对于两个正在缠绵的人丝毫不知。
    手腕轻轻的翻动,刀尖从竖直倾斜出一个角度,缓缓的对准了王智扭动的后脑。
    淡淡了吸了一口气,柳清风瞬间感到了一种释然的感觉。
    没有嘶吼,没有狰狞,淡然的表情带着一种解脱。
    去,死,吧。
    随着柳清风心底里念头的转动,他听见了更加醒耳的一声。
    噗……
    那是皮与肉分离,铁与骨相交,相离的声音。
    柳清风闪了闪身子,尽量让喷射的鲜血不要溅在自己的身上。可是,那一瞬,宛如淋头大雨,已经浇透了他的全身。
    顺着发尖连成串的滴落。
    “啊……”
    尖叫声像是紧绷在弦上却迟迟不发的箭,刺耳的挤满了整间屋子。
    若雨的嘴角往外溢着黑红的鲜血,很明显,这并不是他的。柳清风莫名其妙的想到,或许是刚才她还在享受吧,享受着舌齿间的温存,就这样被我打断了。
    说不定还被呛到了呦。
    这时的柳清风忽然出现了一种戏谑的畅快感,他心里有些极力的抵抗。因为他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但,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手在不容置疑的拨弄着他紊乱的神经。
    当然,冷静是不会有的,因为,人总是最怕看清过去。就像忽然想明白了一句话一样,忽然地面红耳赤,压抑万分。在这压抑之后,也就是决堤般的爆发了。
    “你,你……”
    尖叫声戛然而止,像是鱼刺卡在喉咙一样。在极度的紧张下,喉结会不由自主的收缩,刺入肌理的抽搐使的声音就像是被刀尖割开的棉布一样,毛骨悚然。
    柳清风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他微微扬起头,带着审判的目光。这种奇妙的感觉,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刺激。
    缓缓的抬起手臂,等着刀尖映射出刺眼的光芒,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
    怀中依旧温暖,尚在抽搐的若雨,在柳清风用尽全力拘住脖子的等待下终于变成了一具尸体。
    黑色的瞳孔渐渐放大,一根根纤细的血管撑大了好几倍,像是蛛网一样从瞪大的眼眶中向额头脸庞蔓延。微微张开的口中,舌头已经卷曲透着淡淡的青黑。
    忽然,柳清风有些好奇,不由自主的将手移到了若雨的小腹处。卫生棉吗?
    柳清风自嘲的笑了笑,自语道“我还以为手底下又多了一条人命。”
    八月七日,雷雨,凌晨三点四十五。
    柳清风的行动很迅速,用装羊肉的大型塑料袋将两具死尸裹了起来,然后抱上了那辆布满油渍的三轮车。
    这一切都特别的轻,在柳清风内心的深处仿佛一直绷着一根弦。只要有一点的声响,可能那根弦就会立时击碎。毕竟,杀人不常有。
    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小胡同中响起,柳清风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么大的声响居然没有隔壁的那位大叔来砸门。
    倘若来了哩?
    冷风将柳清风的头发吹的凌乱,思绪早已回到正轨。转变就是快的让柳清风难以置信,居然连一点的痛苦和不甘也没有。
    柳清风笑了笑,当时要是来了,自己可能也会让他闭上嘴吧。
    到了河边,柳清风将口袋两头扎进,拴上石块。这是柳清风能想到唯一的方法。
    回去的路显得极其漫长,或许柳清风根本就没有打算挪步子,只是盯着远处的渐渐泛黄的天际脑袋里思绪万千却又一片空白。
    黎明的黑暗将还未爬上山头的太阳拉成椭圆,就像是一只浑浊的眼睛一般,始终破不开那一层朦胧的雾。
    终于,柳清风想了想该回去了。未到巷口,他已经发现挤满了警车,犹豫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只身回来,就连载着梦想的三轮也忘了推回来。
    呵呵,可能心底里早都知道了吧。
    柳清风莫名其妙的游走着,只凭着麻木的身体,从喧闹走到寂静,从寂静再走到死亡。
    这是内心的变化,柳清风站在山巅像是想明白了一切。
    一切出奇的静,突然,一句突兀的话顺着他的脑海让他浑身一颤。
    “爸妈,这一生我弄砸了,下辈子,下辈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柳清风低语着,眼角终于留下了泪水,滑落到嘴里,是苦的。
    好像有人说过只有幸福的时候泪水才是甜的……
    柳清风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脑海中宛如走马灯一样回忆起来。瞬间片段停止,忽略了耳边的风,忽略了下一刻的生死,脑海中,余下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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