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你自幼父母双亡,是谁抚养你成人的?是我爹,是我清河郑家。
    你这一身武艺本事是谁教的?还是我爹,亲传了你郑家族学十八式炮拳。
    你是如何回报我郑家养育之恩与授业之恩的?因为一点点小小地委屈,便叛离师门,另投他派。
    行,你可真行!王魁你但凡还有一丁点廉耻之心,便把从我郑家学去的东西,还给我郑家。
    我郑家也不计较什么养育之恩了,就当养了二十年的狗死了。从此我们各不相干、互不相欠。”
    说罢,虚浮年轻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掷在了身量牛高马大、容貌丑陋不堪、心思纯粹澄明的王魁面前。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纷纷议论,虚浮年轻人的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狠辣的微笑。
    半躺在地上的王魁沉默半晌,目光投向了虚浮年轻人的身后。
    那里坐着一个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容貌中正,气度非凡的中年人。
    那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名唤郑山古,江湖诨号一挂炮。
    是他王魁的再生父母、授业恩师。
    同时……也是眼前这个正在逼他自己挑断手脚筋,还回郑家武艺的虚浮年轻人,郑淳的亲生父亲。
    接触到王魁拙正的目光,郑山古心头一颤,他如何不知道其实是郑家对不起王魁。
    儿子郑淳一手摧毁了王魁的人生不说,眼下更是在欺负王魁愚木嘴拙。
    但那又怎样呢?
    郑淳是我的儿子呀,还是唯一的独生子。
    你王魁只是我养的狗,狗再忠心耿耿,儿子要打要杀才高兴时,当然是要先紧着儿子啦。
    再者说了,你这条狗,知道的太多了,虽然忠心耿耿,但万一哪天要是疯了乱咬起来,该怎么办?
    于是郑山古挪开了眼睛,把慈爱的目光投向了郑淳:“淳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王魁眼神黯然,默默捡起地上的匕首,在众目睽睽、万般心思的关注下,一发狠当先挑向了自己的左手手筋。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流星般袭来,重重打在了王魁的右手手腕上。
    王魁吃痛,不自觉便松开了匕首,任其掉落在地。
    众人惊诧非常,纷纷往石子飞来的方向瞧去。
    只见原是矮壮的武大,在包括武二大都头在内的几人簇拥之下,如一股汹涌黑潮般冲刷了过来。
    几人气势如刀兵军阵,只惊得人群如排浪般两侧分开,使武大一众大马金刀,直上馆堂。
    郑淳那个浮浪子还分不清情势,偏偏一副耍笑戏谑的模样,主动往伊峥的面前凑:“哟哟哟,这不是咱们清河县的三寸丁谷树皮吗?跑到阳谷县倒是养好了、张开了。
    只是这个头嘛,啧啧啧,可惜了,你这年纪估摸也不能再涨了。”
    伊峥面目幽冷,只是向王魁走去,见郑淳凑到自己身边,二话没有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在一大片倒吸凉气的声响中,郑淳跟跳舞似的,扬了半圈方才扑倒在地,一时间眼冒金星、神志不清。
    郑山古万万没想到伊峥会如此毫无顾忌的径直动手,刚要怒起动作时,却被一条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如摇地貔貅临座上的天威大汉迫住了身形。
    恍惚间,郑山古只觉有团杀意,侵得他差点肝胆俱裂。
    只在心中呐喊:“武松武二郎往前也见过,何时竟变得如此霸烈,直如魔神下凡。
    苦也、苦也,被阳谷那帮武师蒙骗了,这等天威凛凛的人物,如何好欺得上门?”
    郑山古叫苦时,伊峥已行至王魁面前,还是二话不说,一耳光便抽了上去,只是这一抽,抽得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师父!”
    王魁爬起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伊峥。
    伊峥胸口起伏剧烈,平复了半晌,才恶狠狠的斥道:“老远便听见那个狗娘养的小杂种在断章取义,你他妈是没长嘴吗?为何不反驳?”
    王魁还是不抬头,只是又讷讷的喊了一声:“师父。”
    伊峥都快气笑了:“你他娘、你他娘是我师父。”
    听到这话王魁才算抬头了,丑陋不堪的脸上尽是慌张:“师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得得得,你他妈给我闭嘴。别来小孩子那套。下次这种做决定的时候,好好动动你那狗脑子,真这么做了你他妈对得起谁?”
    伊峥缓了口气,杀气勃发的转身看向郑山古父子。
    此时郑淳将将缓过劲来,捂着流血的鼻子和嘴,颤颤巍巍,神经质般的大吼大叫起来:“血、流血了,武大、武大你个绿毛龟,你个矮杂种,你敢打我,我要你死、我要你死,爹、爹,你看儿子被人欺负了,爹……”
    喊了半天,见一贯宠溺他的父亲没有回音,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环顾寻找,方看见在武松的压迫下,忍不住有点发抖的父亲,真全无半点往日里一派宗师的风范气度。
    “郑淳,你刚刚说我什么?”
    伊峥轻飘的声音响起,郑淳被吓了个激灵。
    “我、我,我骂你怎么啦?你不还打我了吗?”
    伊峥眼神如刀,语气如渊:“跪下。”
    “什么?你凭什么……爹,他让我跪下,你看?”
    郑山古脸色阴沉似水:“武大,大家同乡一场,不必做的如此过分吧?”
    伊峥闻言呵呵笑了两声,继而却变成了仰天大笑,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好不容易笑罢,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方凑到郑山古的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郑山古,说过分,我都想不出有比你们父子更加过分、恶心的了。
    没错,你对王魁有养育之恩,也有传道受业之恩,可谓恩高似天。
    但王魁对你,那也是忠心耿耿、绝无二话呀。你儿子耍娈童,把人家生生给玩死了,结果你让刚刚成亲的王魁去顶罪。
    如此污名、如此重罪王魁推脱了吗?若非遇上大赦,他怕是要死在某座牢城营里吧?
    王魁这般知恩图报,你们是如何做的?你那个杂种儿子却趁机、趁机……你们明明知道,王魁妻子那会已有身孕啊。
    就因为你那个畜生儿子,突发奇想要赏玩一次有孕女子,便导致一尸两命。
    我最好奇的是,你们到底有多不把王魁当个人,才会连这样的事情,都让得赦归来的王魁,亲自帮你们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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