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许宁却仿佛魇住,愣愣站在那里不动。
    曾曼:“干什么,快叫人啊。”
    许宁如梦方醒摸出手机,不想周品蓉却按住他的手,摇头。
    曾曼:“妈。”
    周品蓉:“曼曼,走吧。”
    曾曼:“可是……妈……”
    周老师:“我说了,不管我们的事,走。”
    曾曼气愤:“这是欺负人,侮辱人,既然看到了,怎么能够不管。”
    周品蓉脸一沉要发作,许宁忙拉住曾曼:“走吧,听妈的话。”
    曾曼气得肺都要炸了:“许宁你放开我,你还有没有善恶观?”
    许宁的脸有点苍白,显然是被刚才一幕震撼到:“首先这不管我们的事情,伸手去管又能怎么样?普通社会片养老的五保户都无儿无女,又和社会生活没有任何关系,可说已经蜕变成单独的自然意义上的人,道德和法律对他们也没有多少约束力。你欺负我,我欺负你的事情多了,管得过来吗?就算报警,警察过来还能怎么样,以故意伤害把老头抓进去关起来,包吃包住?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有个伤风感冒,谁负得起责任?”
    曾曼:“你可以让小高过来,把他们分开呀?”
    许宁:“让小高来又怎么样,如果把老头转到另外宿舍,又被别人欺负呢,你帮得了他一辈子吗?”
    曾曼愤怒得肺都要炸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许宁你什么是非观善恶观?我对你很失望,非常失望。”
    周品蓉冷冷道:“曾曼,尊重你的老公。你找小高又怎么样,小高才来上班没几天你就给人找事,不给人添麻烦是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曾曼:“这叫找麻烦吗,不是一回事。”
    周品蓉脸一沉:“走了,听——话!”
    从小到大,曾曼都害怕老妈,见她的脸变成黑色,心中一颤,只得咬牙跟在后面走。
    背后那喂食老头嘎嘎笑:“闲事少管,走路伸展。”老年痴呆老头还在哭喊:“我让我儿子打死你,他很能打的。”
    两人的声音在走廊回荡,让曾曼胸口发闷。至于许宁,脸还是白色的,低头不语。
    接下来三人自然没有再参观的兴致,便去和小高告别。
    高倪娜那边的事多,等半天实在等不到,许宁只得打电话过去问。
    小高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意思,俏皮地说:“许哥,你和曼姐还有阿姨看完了吗?实在对不起,马上有位大客户要入院,领导很重视,让我负责接待,实在是走不开,咱们改天再聚吧。怎么样,这里的环境和服务还满意吗,阿姨如果要来住,我会替你们照顾好她的,放心好了。”
    许宁:“我妈说她身体还好,养老的事情以后再说。”
    曾曼终于忍不住:“小高。”
    但许宁却挂了电话。
    曾曼:“你!”
    许宁艰难地摇了摇头:“妈,曾曼,我还有事要去忙,你们先回家。”
    周老师:“去吧,工作要紧。”
    ……
    高倪娜确实有要紧事,有一位老太太今天要入院,svip。
    阿姨的儿子是一位事业成功人士,据说是四家上市公司董事,名下产业无数。但因为工作忙,无暇照顾老娘,便送来老年病医院长居康养,一口气交了五年的入院费。
    另外,做儿子的还给医院捐了一套价值五百万的医疗设备,今后还会陆续捐赠,算是院房的大金主。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既然阿姨家的经济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居家养老。家里再怎么说也比在老年病医院方便,如果要请人侍侯,钱给够,十个八个保姆都请得来,何必把事情弄得那么麻烦?
    看到高倪钠面上的疑惑,领导解释说,阿姨体质差,浑身基础病,咱们老年病医院虽然主要业务是康养,但好歹也是个医院。老太太住进来,有个头疼脑热,马上就可以抢救治疗。而且,有医生随时关注,月月体检,家里人也安心。
    最重要的是,老阿姨性格实在太古怪,中度抑郁,自杀过好几次,一犯病,闹得家中鸡犬不宁,给她换个环境,对她的病情,对家里人都是一件好事。
    最后,领导道:“小高,你精力旺盛,人活泼却细心,以后老太太的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你前一个工作不是给人做助理吗,有工作经验,现在就给那老阿姨做助理好了,也算是干回老本行。”
    既然院里这么安排,高倪娜立即忙开了。老阿姨所住的独栋别墅自然是最好的,临湖两层,带露台,前后两个大花园。里面的房间都要收拾好,放上家具电器。
    正带人忙碌着,两个老头跑过来:“小高,小高,你该给我钱了。”
    这两老头一个长得凶狠,另外一个长得猥琐面上还带着红色五指印。如果曾曼在这里,定然会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刚才病房中那个老年痴呆和打人的喂食老头吗?
    高倪娜掏出手机:“我扫给你们,刚才被人看出破绽了吗?”
    两老头各得了两百块,爽歪歪:“高大姐您放心,咱们演技好得很,你朋友那一家三口还说要报警呢,差点吵起来,可把咱们给吓坏了。如果公安过来,这不是麻烦了吗?大姐,以后有事您吩咐,我抽他,他抽我,就算抽出鼻血来也再所不惜。”他们把刚才情形大概说了一遍,就喜滋滋跑出去约人打麻将。他们都是五保户,没有退休金,两百块已是巨款。
    高倪娜忙纠正他们说,以后别叫大姐,把我都给喊老了,叫小高吧。
    “大姐说的对。”
    “好的高大姐。”
    高倪娜生气:“你们走,走走走。”
    说起刚才这事情,小高感觉自己欺骗了许哥和曼姐,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昨天半夜,一个陌生电话把她从睡梦中吵醒悟,一接通,对方自我介绍说是曾曼的母亲周品蓉。
    周品蓉说,曾曼和许宁已经结婚十八年,一直没有要孩子。自己劝又劝过,骂又骂过,可两人不知道怎么的,死活不肯跨进为人父母的行列。一个家,没有个孩子,哪还能叫家?而且,她感觉这对夫妻的感情好象出了点问题,再这么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得让他们生个孩子,让孩子作为他们夫妻感情的黏合剂。
    说到伤心处,周老师难得地哽咽道,小高,我听许宁说你是他以前的助理,你和曾曼的私人关系很好,跟姐妹一样。阿姨希望你能帮帮他们,也帮帮我这个老太婆。
    小高也不知道周老师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自己号码的,听她的声音很伤感,忙安慰说,阿姨,我也觉得许哥和曼姐四十多岁年纪了,也到了该要个孩子的时候。可他们观念新潮,要丁克,就连阿姨你也劝我不,我又能怎么办?
    高倪娜是从小镇来到大城市的,为人单纯,思想也传统。她觉得,两口子还是得生个孩子。一个家嘛,就是要儿女成群,热热闹闹的才好。
    当然,曾曼和许宁假离婚的事情小高也不敢告诉周老师。
    周品蓉道:“我倒有个法子,小高你不是在一家养老院上班吗,要不吓一吓曾曼和许宁,让他们知道人老了,没儿没女没人养老的后果是多么严重。”
    办法是好办法,高倪娜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就算是欺骗也是善意的欺骗。只要出发点是好的结果是好的,至于使用什么手段都不要紧。
    小高当即便拍着胸脯保证:“阿姨,我办事你放心,明天过来,看我演一出好戏给你们看。”
    据刚才两老头反映情况说,刚才那一家三口中那个男人好象很受触动,有点被触及到灵魂的架势。高倪娜听到,心中有点欢喜,暗想:其实,曼姐两口子之间的问题的关键在许哥身上,许哥现在离家分居。只要他想要个孩子,就会回家。只要曼姐怀孕,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们两口子就会复婚。所谓劝合不劝离,我这也是做了一件善事。
    高倪娜却忽略了一点,曾曼因为身体孱弱,快要进入更年期。
    事态不为人知地朝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正想着,那位豪门老太太就到了,偌大阵仗。
    一辆价值百万的面包车在两辆大轿车的簇拥下呼啸而来,里面塞满了日常用品,光箱子就有十几口,随从六七个。
    金主爸爸光临,院长和两个医生亲自迎接,连声问老阿姨你儿子南总来没有。
    老太太干干瘦瘦,脾气很坏,破口大骂:“他来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想让他再给你们捐款。呵呵,呵呵,如果我是个穷人,你会搭理我。可见,你这人的品性也有问题,需要加强学习,提高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核心价值观,提高自己的道德素养。”
    院长很尴尬,忙问:“大姐,你看看这楼的环境怎么样,你看看这院子。南总交代过说您最喜欢百合花,我叫人都种满了,喜欢吗?”
    此刻虽然已经是中秋,但今天成都天气热,满院的百合花开成一片,煞是好看。
    老太太忽地爆发,冲过去,抓起花秆就乱扯,把花儿糟蹋得一塌糊涂。
    众人大惊,忙上前拥着她:“阿姨冷静,阿姨冷静。”
    阿姨无法冷静,抓着百合对大家一通打,打累了,就开始哽咽。
    小高看得瞠目结舌,悄悄道:“院长,老太太这抑郁症有点严重啊,吃药没有?”
    院长摇头:“她拒绝吃药,给我把人盯好了,出了事惟你是问。”又对老太太说:“景大姐,这位是你的助理高倪娜小高,是你的特护,全权为你负责,有事你找他。”
    景阿姨抹了抹脸,看了小高一眼:“我不要她,长得太好看,跟狐狸精似的,漂亮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马上给我换个淳朴的,越难看越好。”
    这是高倪娜第一次被人唤做狐狸精,她不但不生气,反心中欢喜。她是个小镇乡下小姑娘,平时也不怎么打扮,内心中还是爱美的,这是女孩儿天性。上次在医院照顾刘秀丽,她还真被人家的妩媚和烈焰红唇给震住,羡慕得要命。
    狐狸精简直是对小高的最高赞扬。
    你跟一抑郁症患者就不能正经说事,院长劝了几句,说了番场面话,就溜了。
    高倪娜没有办法,只得组织员工给阿姨收拾东西,她则带着景老太太去体检。
    血压正常、心肺功能正常、两对半正常、尿常规正常,就是精神不正常。
    景阿姨先前发泄了一通,总算恢复了平静,躲房间里在不出来,一日三餐都要人送。
    小高很担心,时刻盯着老太太,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位大奶奶以前已经自杀过两次,去过好多康养中心,结果都因为实在太闹腾被人当瘟神一样送走。
    她如果在这里出了意外,谁扛得住。院里也是贪她儿子高额捐赠,找了如此一个大麻烦。
    景阿姨其实有点来头,以前是下面某县的局长,退休后享受副处级待遇,不知道怎么的搞成抑郁。
    她是做过领导的,颐指气使惯了,说不吃药就不吃药,别人拿她也没办法。
    “倪娜,明天你介绍的那个郭董家公子周岁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来吗?”
    这一日,高倪娜接到二哥高海洋的电话。
    她正在看一本心理辅导的书,书是以前读书时的教材。
    小高念的是护理专业,文化程度算大专。这次来老年病医院上班算是干回本专业,她又把以前的专业书籍找出来,准备精读一遍。
    “我还是不去了吧,要学习呢!”
    高倪娜来自距离成都两个小时车程农业县小镇,和许宁是同乡。家里有爹妈,有大哥大嫂和两个正在念小学的侄儿,另外还有个和她一样同在成都上班的二哥高海洋,是一个传统大家庭。
    如今,父母在乡镇开了个小卖部,大哥大嫂子则在县里一家打工,日子过得普通。日常都靠高海洋贴补,毕竟,他在全家人中收入最高。
    高倪娜念书的学费都是二哥出的,兄妹俩感情最好。
    高海洋:“三妹,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聚,还真有点想你了。
    想起二哥那张温和的脸,高倪娜心中一阵温暖:“好吧,反正刘秀丽也是我闺密,也应该出席她孩子的周岁宴,咱们到时候见,二哥,我也想你。对了,你和搭档曼姐见过面了吗?”
    高海洋回答说:“没见过面,就加了个微信,在上面对了台词。都是有司仪经验的人,上台后张口就有,不用见面彩排什么的,一是没必要,二是不能给人添麻烦。”
    “哦,还没见面啊,曼姐是我姐亲姐,也是你姐,到时候见着你对人要尊重。”
    “我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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