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件太过激烈和密集,尤其是在冰川带那一次夺命狂奔,极大的消耗了我的体力,老刀虽然没言语,但我知道,他也同样疲惫不堪。
    同样疲惫的还有沈棠之和海德,这两人虽然平时也没疏于健身,可毕竟是第一次置身于如此恶劣的高海拔、高寒的环境之中,他们两人不是很适应,而日间在冰川带之上的那场意外,同样消耗了他们极大的精力。
    海德和沈棠之占用了帐篷里唯二的睡袋,但在吊在帐篷顶上的淡红色led灯光下,我看见沈棠之在睡梦之中,还秀眉紧皱,浑身微微发抖——现在外面的温度已经达到零下三十度,就算是在帐篷之中,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我和老刀只能每人裹着一块羊毛毯子,紧紧挤在一起取暖,我的手脚都几乎已经冻得麻木了。
    有个很短的时间,我和老刀一起睡着了。
    幸运的是我醒过来了,因为我的手露出在羊毛毯子之外,被冻得发痛。
    我一个激灵就醒转——我一动,老刀也醒了。
    我们赶紧起身,查看帐篷的情况——就在这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内,我们的帐蓬上就覆盖了半米厚的雪,整个帐篷被积雪压得开始内凹,门口的换气口也完全被雪盖住了。
    这无疑是惊魂一刻,如果再晚最多十分钟,我们帐篷中的四个人,就可能再也不能走出帐篷了!
    由于窒息,我们会在睡梦中恍然不觉、直至死亡。
    从这次危险后,我和老刀俩人再不敢轮流睡觉,而是一直保持清醒,两个人轮流挖雪,等待天亮。
    早上六点多,天色开始变亮,我叫醒了沈棠之和海德,我们一起清理了积雪,然后爬出帐篷。
    外面的情况终于好转——雪终于停了,只有风暴还在继续,但比昨晚上还是稍稍减弱了一点。
    沈棠之是最后一个爬出帐篷的人,但她刚钻出一个头,就发出了惊呼:
    “吉光!其他人的帐篷呢?!”
    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眺望四周,却发现,除了我们的帐篷之外,其他的帐篷全部消失不见了!
    “上帝啊!”海德在自己的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其他人难道一夜之前全部都消失了?就和罗亚诺克岛的殖民探险者一样!”
    “外国佬怎么都喜欢咋咋呼呼的?阿吉,其他帐篷应该是被雪埋了——你看!”老刀挖出了链接着临近帐篷的绳索。
    既然连接各个帐篷的绳索依然存在,那老刀所猜测的可能性便极可能正确。
    但是,难道除了我们这顶帐篷之外,其他帐篷全部被暴风雪掩埋了吗?!
    这太不合理了!
    当暴风雪开始之后,住在我们临近帐篷的拉里,明确告诉我们——每一顶帐篷都被告知,需要彻夜安排人守夜,以防止帐篷被暴风雪掩埋。
    就算有人半夜睡着,但不可能所有人都睡着吧?
    半小时之后,我们从雪地之中挖出了第一顶帐篷——顺着绳索找到的最临近那一顶。
    可是,帐篷里面并没有尸体——里面是空的!
    我记得很清楚,这顶蓝色的帐篷中,住着包括拉里在内的四个人!
    “怎么回事?”老刀有点懵。
    我心中开始冒出更加不详的预感,抿紧了嘴唇,咬牙道:“继续挖!”
    一个小时后,我们四人一共又挖出了三顶帐篷,其中包括丹增卡瓦所在的主帐篷,无一例外,帐篷里面全部都是空空如也!
    残酷的现实,和无比的疲惫,使得我们四人都瘫倒在了雪地上。
    我躺在雪地上,仰望着纯净蔚蓝地像是要滴下水来的高原天空,为大家分析道:
    假如冷静下来思索的话,可以用昨夜的雪量作为对比条件,这些帐篷普遍只被掩埋在一米深的雪层下,要形成这样的条件,只需要一个半到两个小时,超过两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覆盖在这些帐篷上的雪便不会是这个厚度。
    另一个支持我这个推断的原因是,这些被埋在雪中的帐篷里面,装备和补给都已经被带走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提前出发了。”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大概是四点到四点半这段时间吧。”
    “恩。”海德的回应有些有气无力,“所以……我们被抛弃了,是吗?”
    老刀骂了一句娘,沈棠之则沉默不语。
    一时间我们四个人都躺在雪地之中没有说话,一半是恢复体力,另一半是为了思考。
    我们四个人都是第一次进入海拔超过5000米的极端高山地带,而且还是地形和气候条件都极为严酷的地球之巅喜马拉雅山区,如果光凭我们四个人,在着冰天雪地的道拉吉里峰,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但经过了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风雪,地面上根本无法找到行动痕迹,我们要再找到大部队,机会渺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带走帐篷呢?”良久之后,我开口道。
    这是我思来想去之后,最大的疑问。
    假如丹增卡瓦打算将我们四人丢下,他们也不必抛弃帐篷吧?
    在这极度严寒的地方,夜晚的低温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没有抵御寒风的帐篷,一夜下来,我敢断定,就算是夏尔巴人,也没有几个能活着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老刀听我说完,嘴里也犯嘀咕:“是啊,他们为什么不带走帐篷?”
    “两个可能。”沈棠之终于开口,她朝天伸出两根被厚厚的雪地手套包裹着的手指,“第一种可能,他们遇到了突发情况,又或者是在那样的暴风雪之中,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整理并带走帐篷;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根本用不着帐篷。”
    这一段话说完,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我猛地从地上坐起!
    我几乎想要扑过去亲沈棠之一口!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我几乎瞬间就断定——一定是第二种情况!
    沈棠之说的没错,假如丹增卡瓦之后要去的地方,根本用不着帐篷呢?那他们根本就不用带走这些帐篷,而他们肯定有办法能够记住这些帐篷所在的位置,等他们从“那里”回来,只需要再将帐篷从雪地中挖出来,就可以在下山之时继续使用了。
    我拍了一下身边的老刀和海德:“赶紧都起来,整理一下东西,我们立刻就去找丹增卡瓦这只老狐狸!”
    老刀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了?”
    “**不离十!”我点点头,然后朝着沈棠之的方向一扬下巴,“幸亏沈科长的提示,要不然我还没有想到这个方面呢!”
    沈棠之微微一笑,我看她的表情,应该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们赶紧整理了一下需要带走的装备,包括手电、食物、冰镐冰锥、保暖用的羊毛毯子等,至于帐篷,我也没打算带走,就留在这里吧——既然丹增卡瓦他们不需要,我们也肯定用不上。
    而且,帐篷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可以作为标志物。
    将装备都背在肩上,由我领头,开始寻找丹增卡瓦他们的下落。
    其实在明白了沈棠之推断出的第二个可能性的那些限定条件之后,寻找到丹增卡瓦他们的去向,就已经不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昨夜的暴风雪有多么猛烈,我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我不相信他们能在这样极端的天气条件之下,走出很远的距离——能够联络起所有人,并且一起出发,就已经很不容易,也就是他们这些整天用命在登山的夏尔巴人才能做到了。
    所以,“那地方”的入口,肯定就在不远处。
    我并没有带着大家盲目前进,而是找了一处高高耸起的山岩,那是一处视线基本无遮挡的地方,爬了上去。
    然后,便盘腿坐在那山岩顶上,开始透过墨镜(在雪山之中,若是不带墨镜,容易的眩光症——也即雪盲症)仔细打量附近的地形。
    由于这块岩石的顶部仅能容纳一个人,老刀他们只能巴巴地在底下干等,没一会儿,老刀就不耐烦了:“喂,阿吉,你他娘的在上面看风水呢?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我没理会这家伙的言语,将之当成了耳边风,我的双眼在白雪皑皑的山陵之中搜索着……
    “那地方”肯定不会远离我们的营地,所以我一开始都是在营地周围寻找,但却没有发现有嫌疑的地点。
    我们建立c1营地的地方,是附近最为接近山脊的地方,是垭口和山脊交接雪檐处,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但是,我的目光沿着山脊线搜索了几遍,却依然没有什么发现,茫然之下,我的目光投向了垭口——那是山脊上呈马鞍状的明显下凹处。
    之所以一开始不考虑垭口,是因为垭口的风特别大,在昨晚的暴风雪中要穿越垭口,是很困难的,甚至整个队伍被狂风卷走都有可能!
    不过,要是他们顺着垭口下行或者上行呢?
    我的思路瞬间明朗,沿着垭口一看,果然很快被我找到了一处极为可疑的地点,那地方距离我们的营地仅仅不到一百米!
    “我找到了!”
    我赶紧爬下山岩,带着老刀等人,沿着山脊横向移动,然后进入了垭口的低洼之处,我们顺着这条像是微型山谷一般的地形,往上爬了大约八十米,我叫大家停下。
    “看见前面那块雪地没有?”我手指指向前面不远处。
    大家一看我手指的地方,都是眼睛一亮!
    在那里,积雪隐隐显露出了一个圆形的轮廓,分明就是一个被大雪掩埋起来的山洞。
    老刀的身上有着我们队伍中唯一的一把工兵铲,此时他脱下手套,往双手手心中各吐了一口吐沫,撩开膀子就铲雪,五分钟之后,再换海德上……
    海德没挖一会儿,积雪便哗啦啦一声全部自行往里坍塌,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岩洞。
    岩洞大概有两米多高,能够令人顺畅进入,我打开强光手电往里一照,正站在洞口的海德,却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叫!
    “上、上帝!有怪物!”
    海德大声惊呼,居然倒退着往后躲,将刚刚走到洞口的我也连带着撞倒,要不是一旁的老刀眼明手快,伸出两臂将我们两人拽住,我和海德就要直接顺着山垭滚落下去——再这么高的山腰滚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废,而一个残废者,根本别想离开道拉吉里峰了。
    我虽然被撞倒,但手里依然紧紧握着强光手电,此时将手电往洞里一照,只看到了一只伸向我们的手臂,顺着手臂看去,便赫然见到了一张恐怖至极的脸庞!
    那分明是一张人脸,但脸正中却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出了一个大洞,鼻子、眼睛、嘴巴和脸上大半的皮肉都不见了,直接露出了头骨。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活人,被什么怪物一口咬掉了脸,然后怪物的残留下腐蚀性的唾液,溶解了伤口周围的血肉。
    海德此时也看清楚了,这只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什么“怪物”,赶紧便从地上爬起,连连向我道歉,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连说没事,和老刀一起凑上去看那具尸体。
    只看了一眼,老刀立刻道:“看这人的装束,不是我们队伍里的人……”
    我同意老刀的看法,这具尸体的服装,我也没有记忆。
    “这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登山服,款式是很老旧的那种,至少是十年前的款式了——别这样看我,我身为一个女生,既然要来雪山,当然要对登山服的历史款式有所了解,不然怎么选好看的衣服?”沈棠之道。
    我伸手敲了敲那尸体的手臂,竟然传来了硬物的梆梆声,看来这尸体已经完全冻成了冰块。
    这雪山之上,冻尸并不止这么一具,以珠穆朗玛峰为例,自1953年第一位登顶成功者算起,共有6000多人成功登顶,而仅仅在过去十年中,就有接近300人命丧途中……从进入珠峰区域到成功登顶的20多天时间里,算下来差不多平均每天就有一人遇难。
    喜马拉雅山脉各个山峰上的遗体,尼泊尔的政府会定期上去清理一次,将遗体收集起来集中掩埋。有些遗体因海拔太高,无法运输下山,或者在裂缝悬崖下,能看到但无法处理,只能留在那里,成为后来人的路标。
    我们绕过这具尸体,由我打头阵,继续前行。
    岩洞很宽敞,让一个人直立通过绰绰有余,岩壁上冻了厚厚一层冰,表面非常光滑,但透过冰层,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岩壁上人工开凿的痕迹。
    谁会在海拔5500多米高的道拉吉里峰上,开凿出一个山洞?
    我正想着,沈棠之忽然开口道:“你们难道没觉得那具冻尸,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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