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撑着一丝仅存的理智,怵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接着回头,大着舌头,习惯性地对付巍用英文说了句:“waiter,你们这儿的休息室在哪里?我头疼,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儿。”
    “顺便麻烦泡杯蜂蜜水,谢谢。”
    付巍:“……”
    姑奶奶,当他这儿什么地方了?!
    归要那厢却说完后便要往外走,踩着一地碎玻璃片,一个不注意,滑溜了一脚,她没站稳,就要一屁股摔下去。
    这时一双大手从身后伸来,将她稳稳地托起。
    后背抵着温暖结实的胸膛,归要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明明是有意识的,这一刻却跟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面前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牵扶住她的手臂,沉声说道:“休息室在哪儿?”
    这话问的是付巍。
    付巍从盛怒中惊醒,连声道:“从这儿绕一圈,就在后面,有个员工休息间……郭子!赶紧去买蜂蜜!”
    孟聿峥扶着她便往外走。
    归要脑袋乱糟糟的,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出现在这儿了,他面色平平一言不发,可归要就是能敏锐感觉到,他在生气。
    她喝了酒,走不稳路,已是极力平衡自己,却还是一路踉踉跄跄地摸索,弄得两人走得也格外缓慢。
    “你怎么来了呀?”
    她抬头去看他,轻轻问道,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还是不说话。
    酒壮怂人胆,她见他冷着自己,又伸手反牵住他的袖口:“孟聿峥,你怎么不理我?”
    他的确故意不理她。
    两人快走到休息室的时候,孟聿峥也依然没搭理她。
    后方休息室相比起外面的金碧辉煌,实在算不得整洁。安静倒是安静,只是走廊杂物堆积,阴暗潮湿,归要这个喝醉了酒的人,一脚一个钉子,难走得很。
    孟聿峥嘴上不说,眼里手上却替她把控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扶持着她,愣是没让她磕碰着一点。
    上次见她喝醉,还是七年前,两个人刚在一起那会儿。
    那次没喝几口就醉了,后来也听话,没他在的时候,她是滴酒不沾,乖得让人省心。
    所以他知道她酒量不济,怕她受人欺负,急匆匆地赶过来,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状态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到底是变了的。
    他们已有七年光阴未曾参与过彼此的生活,早已错过许多蜕变的瞬间。
    他不知她如今能轻易干掉一瓶龙舌兰,就像她也不知,他当年心如死灰,最没出息的时候,是真的想过不要自己这条烂命了。
    那时候他可劲儿地折腾,总觉得这样做了,她兴许能疼疼他,回来瞧上一眼。
    说他幼稚也中肯,他自己也承认这样极其幼稚。
    然而事实上却是,他过去的每一天都如此渴盼与她相见,人家却在异国他乡不闻不问,似要将他彻底摒弃。
    归要连连回头,在念叨着还要走多久,不想走了,累得慌。
    任性一如昔年。
    而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是很想迁就她顺着她。
    放在她腰间的手发泄一般,忽然一个用力,将她揽至身前,归要双手抵在他胸前,神色略惊,撑圆了眼睛:“孟聿峥……”
    他却低眸凝着她,没头没脑地忽然问出一句:“如果没有那张明信片呢?”
    如果没有那张阴差阳错的明信片,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她呢?
    还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回来么?
    归要怔怔,像是没反应过来,始终没说话。忽然,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眼眶猝不及防地便落下一滴泪来。
    便是这种时候,她也还是选择低下头,没说话。
    可不说话,便是默认——
    若是不知道,她便真的,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明明骗一骗他他就能相信的事情,她偏就是不做。
    放在她腰间的手抽出,接着又一把攥住她肩膀,她这些年瘦了许多,曾经圆润的肩膀如今却单薄到能被他悉数握住。
    他力道很重,肩膀像是快被他捏碎,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疼。她忍不住颤出一声嘤咛,说孟聿峥我疼。
    那些始终盘旋在心中的疑问终于是有了答案,孟聿峥觉得自己心口仿佛被她生生挖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他恨极,旁边的壁上褪了一层墙纸,露出灰白的墙面,他猛地迈步上前,将她死死抵在那上面,徒手捏起她的下颚,动作粗暴野蛮,顾不得她疼到眼圈泛红,只能无助得抓住他作祟的手腕。
    咬牙切齿的声音里,他听见自己语气里藏着的那一缕无力的质问:“那我孟聿峥又算什么?一个仅仅交往了一年不到的可有可无的前男友而已是么?”
    归要想挣脱他,嘴上却又说着不是。
    声线可怜脆弱,在他掌心之下易碎得像只娃娃。
    那些话她说不出口。
    京都繁花似锦,可她总觉得,没了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宁可随风而起四处流浪,也不想多瞧一眼他娶妻生子,心中再爱一人。
    可她又要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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